一旁的童子看着胖子,在心里一番斟酌后,试探性地问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胖子的脑袋已经要扬到天上去,瞥了童子一眼道:“不必试探我,就你这点心思,我眯着眼睛就能瞧得出来。”
一句话说的童子满面通红,又碍于胖子的身份神秘,心有怒气不敢再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山下有眼尖的百姓远远看到山上跑下一道影子,低呼两声:“下来了,下来了!”
胖子抬头,果然见山上那名童子一溜烟儿疾掠而下。
一炷香的功夫,童子在山下站定,似乎跑得太急,略微喘息。
另一名童子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何,接引处怎么说?”
童子摇了摇头,眉目间带着困惑,转过身对计明道:“阁下请随我上山。”
计明心底一喜,那墓中的老鬼果然没有骗他,只要带令牌上山便会有人接引,看这个童子毕恭毕敬的模样,想来让他上山的人身份不低。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计明跟着接引门人一步步了山去。
去往太玄宗的山道狭窄,山势陡峭,穿过山腰便能够看到四周有云雾穿行,由于山势太高,以计明常年四处奔波锻炼出来的体能都相形见绌。
童子和计明上了山,带着他在山间的小路上转了十几个弯,最后直奔后山,安排计明进了一处篱院,院子里是一座竹屋,和山上计明一路见过的其他府邸有些差别,倒是和农家的别院有些相似。
“那位长老说,阁下今日便在此歇息,切莫四处走动,以免惹了祸事,长老说他改日便会来亲自找你。”童子说了一声,又深深看了计明,转身离开了篱笆小院。
计明不以为意,在院子里溜达一阵,心里将昨天进墓之后到此刻发生的所有事情细细想了一阵,摇头一笑,不由感叹人生际遇的无常。
他转身进了竹屋,躺在床上舒服地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地开口,“既来之,则安之——”
胖子生性豁达,明知危机加身,依旧在不多时之后低低地打起了鼾,睡得极沉。
在他睡过去之后,脖颈处的小鼎微微发亮,光华闪烁。
半个时辰之后,胖子的身上开始分泌一些灰黑色的物质。
正是洗筋伐髓。
第6章 容易被打死()
在沉沉的,灰蒙蒙的世界里,计明只身一人,浑浑噩噩。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在他四周有一些熟悉的画面在运动,旋转,改变。
四周的画面变幻的越来越快,快到计明无法看清,最终戛然而止,画面停在太玄宗山门之前。
他抬头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步步走了上去,直至山顶,四周云雾缭绕,恍若仙境,再低头,却见脚下万丈深渊。
计明骤然惊醒。
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再看窗外,已经是暮色深深。
他睡了整整一天。
计明从床上爬起,忽觉一阵恶臭,又觉得身上的衣物和皮肤紧紧粘连,掀开被子瞧了一眼,顿时惊了一跳。
一翻身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床上黑乎乎的一片,计明忍不住自问:“我现在晚上睡觉,出汗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由不得他不困惑,他生来比常人要稍胖一点,睡觉又喜欢盖厚一点的棉被,所以出汗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前所未有。
计明丈二摸不着头脑,也没有注意到从他醒来之后,脖颈上的小鼎光芒就变得愈发微弱,直至完全黯淡。
门外这时传来敲门声。
计明下意识侧身抬头,问道:“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继而上午的那名童子走进来,道:“阁下应该···”
四个字出了口,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又连退两步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门外传出童子的咳嗽声,计明老脸一红,心想:“现在老子出个汗都能把太玄宗仙人熏跑出去,前世再威风也没现在这么牛啊。”
他挺起胸膛向外走去。
院外童子一见计明出来,捂着鼻子瞪大了眼睛就像看到骇人的妖魔鬼怪,童子连退了七八步,一直退到篱笆院的墙边,脸上的骇然之色无法掩饰,“阁下这是···上厕所,不脱裤子?”
计明脸一黑,咬着牙道:“你才上厕所不脱裤子,你全家都不脱裤子。而且你看看我这手,你上茅房才会弄得满身都是!”
他挥了挥手掌,示意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污垢,不是童子所想的那样。
童子面色更加难看,声音微颤,“阁下···连纸都不带?”
计明嘴角抽搐,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上恶臭异常,的确不像是简简单单地汗臭味,也难怪这童子会误解,索性也不再解释,抬头问道:“这哪有洗澡的地儿?”
童子守在篱笆墙角,不肯上前一步,闻言道:“后山倒是有一泉活水,外门弟子平日洗澡就在那里。但是依我看,阁下想洗去这一身···污垢,只怕不太适合去那。”
计明见童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欲言又止,不禁有些疑惑道:“我为什么不能去?”
童子缓声道:“那泉活水,是供这太玄峰上的外门诸弟子洗澡,其中有一些人,性子清淡,或许会看你身上污垢密布,所以不愿让你进入。”
计明恍然,原来是有洁癖。
他嘿嘿一笑道:“这泉水既然能供给山上这么多弟子洗澡,一定不小,我离他们远一点就是了,你尽管带我过去。”
童子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山上外门弟子数万,性子清淡的人,大多都有内门弟子甚至一些长老撑腰,所以脾性暴躁。虽然说您也是受大人物引荐上山的,但其他弟子也不认识你,万一你去了以后惹到了他们···”
计明笑道:“会怎么样,你直说!”
童子道:“容易被打死。”
计明的脸微微一僵,心想这童子长这么大也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和别人这么说话,居然也没被打死。
他开口道:“你只管带我去,现在已经入夜,人应该也不多。”
童子欲言又止,但是看计明神色坚定,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走到院外,顺着山上的蜿蜒小路一路向东。
这些山路狭长而多分叉,葱葱郁郁的大树就在小路两边林立,在深深的暮色里十分幽静,月光落在灰白色的岩石上清清冷冷,又迎面几缕微风。计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看天,只见万里无云,明明是在山顶,风声竟也不是很强烈,只是刚巧到让树叶沙沙的程度,听上去让人觉得舒服。
在小路和林中穿行了二三里,远远听到一阵水声,计明暗道:这应该就是那一口活泉,听声音还有人在那边,难怪这童子不愿意带我过去,难道说这太玄宗的弟子晚上也从不休息?
两人又转过了两个弯,到了小路尽头,于是眼前豁然开朗。
这果然是一处活水,还能够看到泉下不时涌起的波纹,泉水宽有百丈,长要更翻上一倍,面积比计明想象得更大一些,泉水上方还蒸腾氤氲一些热气,想来泡进去一定十分舒适,让计明更多几分蠢蠢欲动。
此刻泉里有十几个年轻人,童子的目光在泉里一扫,面色便有点不自然,捂着鼻子到了计明身边,低声道:“改天再来吧,如果你实在想要洗一洗,打一些水在屋子里也是一样的。”
计明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在泉里洗澡的弟子里,一定有人不是善茬,所以会让他变得这么小心。
计明心底嘿嘿一笑,看来弱肉强食的规矩到了哪儿都一样,太玄宗号称仙人圣地,山下那些跪着的人想上山也无非是想求一个清静无为的成仙之路,他们怕做梦也想不到,山上的这些人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只是面对山下百姓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傲气,上了山以后,该装孙子的一样还是孙子。
他一拍童子的肩膀,在童子的华服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手掌印,笑道:“没事,我洗我的,离他们远一点,不打扰他们。”
说着话,他转身向泉水走去,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最后露出的肚皮,悄悄从衣服里把令牌掏出来,一个鱼跃跳进了河里。
哗啦——
溅起一个水花,计明开始在水里扑腾。
泉水不算深,刚好没过了肚皮,是洗澡最好的深度。
暮色已经更沉,只有月光能照到人影,这也是计明觉得不会惹到事的缘故。
他和那些弟子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几十丈,不管身上的污垢多黑,总不会浸到那边,偏偏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太浓,没一会的功夫,远处一个弟子高声问:“什么味道?”
计明正在水里扑腾,蛙泳潜泳自由泳,几个花式玩得不亦乐乎,一会的功夫,上半身的污垢已经洗的干干净净,露出白花花的肚皮,他舒服地叹息一声,自认为如果不是身材限制,叫一声浪里白条也不为过。
“什么味道?”
远处有人又高声问道,这一次把计明从臆想里惊醒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应一声,举起手道:“哥们,是我!”
计明说了一声是我,就看到远方有一道身影疾速游了过来,白皙的月光下,一切都十分明晰。
那人游过来,计明心底正想着不妨再道一个歉,却见那人神色俱厉,高高举起手掌一个耳光就要落下!
第7章 狐假虎威()
大惊之下,计明一个后仰噗通一声倒在水里,勉强避过了耳光,脸颊上却也能感受到手掌呼呼而过的疾风。
岸上,带计明前来的童子高喝一声,道:“宋岩师兄,手下留情!”
他面色难看,有心撇下计明离开,只因那动手的弟子身份不俗,但一想到嘱咐他将计明带上山的那位也算是一个大人物,如果能借此攀上便是好事。
因此他硬着头皮上前,高喝一声后,躬身向前。
计明这时在水里又一个扑腾起了身,神色阴沉。他刚才眼见太玄宗弟子满脸凶戾之气地过来,心里虽有防范,也没想到此人下手会这么黑。
计明侧身看了一眼岸上的童子,见他满面都是担忧犹豫之色,还带了几分惧怕,心里顿时了然,想来面前这个弟子的身份不凡,后面应该有某些大人物在撑腰。
他在心底略一琢磨,今天这场子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可现在明显不合时宜。也不知道那老鬼说会助他一臂之力的究竟是谁,身份又如何,要是能有个底,眼前这事就好办多了。现在这种情况,是软是硬,还得掂量着来。
计明借着月色上下打量眼前弟子一眼,见他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心里一时有了底。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寂静中,计明一指那名弟子大喝一声道。
岸边的童子心微微一抖,嘴唇颤动不止,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宋岩师兄修为精深,刚才的一耳光没动用修为,如果运转了元力,这胖子此刻已经没了性命。现在这胖子也有了脾气,看样子一定会再闹下去,万一真的出了事,我到时候怎么和那位丹房的长老交代?!”
湖里那名弟子神色阴鹫,盯着胖子冷笑一声,“我是谁?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乃文光真人门下弟子,外门俊秀榜上第六,宋岩!”
计明见这名叫做宋岩的弟子提起自己的身份时满面的高傲,心思在脑海里转了几圈。
他的脸上露出冷笑,笑声里多有不屑和鄙夷,一直浸在水里的手掌忽然举起,掌中正握着一块明晃晃的令牌!
“看你刚才威风凛凛,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不过是外门弟子!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计明高举令牌,道:“今天是我头一次来外门弟子的地方,本有意好好泡个澡,没成想遇到你这种泼皮!就冲着你刚才下的黑手也绝饶不了你!”
计明一开口便是泼皮两个字,倒让宋岩一时怔了怔。
这里是太玄宗,是修行圣地,作为太玄宗门人,这里人人都自觉比山下百姓高人一等。泼皮两个字,就算普通的外门弟子也极少听到,何况是宋岩。
但计明气势汹汹,又高高举起一道玲珑剔透的令牌,宋岩一时间摸不透他的底细,再回想计明方才说他是第一次来到外门,宋岩心里倒有些恍然,难怪看这个胖子总觉得有几分面生。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在计明手中的令牌上,冷哼一声道:“你莫要虚张声势!我在太玄宗六年,从未听说过还有令牌这件事!我看你身上没有半分修为,全身污垢重重,只怕不是太玄宗门人,而是薪火处的杂役!”
计明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多有轻视,“你一个孤陋寡闻的外门弟子,又怎么会知道令牌的事?”
宋岩顿时大怒,却见对面那胖子竟然大咧咧将令牌扔了过来!
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将令牌接在手里。
令牌入手光滑微凉,材质奇特,似玉非玉,宋岩的心底又生出犹豫,“难道这个胖子,的确是内门的人?但是他的身上没有半分元力波动,据我所知,这太玄宗上也只有薪火处杂役里才有普通人。可此人大摇大摆,明显有恃无恐,气质上也不是薪火处杂役可比!”
宋岩的目光一转,看向岸上的那名弟子,“弘深,此人究竟是谁?”
岸上的那名童子哭丧着脸,此刻左右为难,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身份在太玄宗十分低微,现在两边都不敢得罪。
胖子这时也朗声道:“小子,你只管告诉他,我是谁留下的!”
童子受胖子这句话提醒,心里倒灵光一闪,冲宋岩道:“师兄。我对这个胖···师兄的身份也不甚明了,这位师兄当时带着令牌而来,经由接引处看过令牌后,丹房处一位长老便匆匆吩咐我一定要照顾周到。”
他心里忐忑不安,太玄宗外门的长老少说也有数百,身份上或许还没有内门的精英弟子高,也不知道宋岩师兄买不买账。
计明心里这时大喜,心想弘深这两句话说得有点水平,显得那丹房长老似乎对我极其看重甚至讨好,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