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杜离,说得当真极为慷慨激烈。
兰凤离面色亦浮起了震惊之色,随即亦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看着兰令月:“大小姐,我自然是知晓我是不得你喜欢的,只是你又何苦为难旁人?”
兰凤离唇角溢出了一丝苦涩笑容,有几分自嘲说道:“便是你不待见我,我身受姑姑的恩惠,无论什么我都是甘之若饴。然而杜家只是敦煌本分商人,你又何苦如此?”
杜离更是极为激动说道:“凤离,只要你这一句话,我也不后悔今日说言。这一次原本便是大小姐寻上我,给了我一封所谓的情书,并且教导我一番说辞,让我攀诬凤离。”
兰因月心中却微微一沉,之前几分愉悦之意也是荡然无存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杜离,然而心里是不信的。虽然自己和令月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她却是暗中观察自己的女儿,并且相信自己女儿人品。故此兰因月心下也有一丝怒意,这个杜离实则不知轻重,竟然玩弄这般手段。当然这背后究竟有谁操弄,兰因月一时也是想不出头绪。
兰云溪更在一边说道:“城主,到底是兰氏子孙,便是令月侄女儿有什么想头,这等栽赃诬赖之时原本亦是不该的。凤离原本亦是个乖顺听话的性子,令月便是心存疑忌,也不合如此。”
兰因月心下亦是有几分疑惑的,只是触及兰凤离那清俊委屈的面容,兰因月毕竟不愿意怀疑他。这杜离如此栽赃,也不知是何用意。
也因为如此,兰因月嗓音之中顿时多了一丝冷意:“不错,确实应该好生查查。”
兰因月凤目轻挑,一双眸子之中水光流转,竟然生出几分凛凛寒意。兰因月虽然已然到了中年可仍然是一个极为标致的美人儿,只是她身为兰氏之主亦是气势凌人。而杜离此刻亦是有几分心虚,虽然那背后指使的人说过自己必定会无事,只是此刻他心下也是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兰因月确实是怒了,她心下确实是极爱这个女儿,又岂容兰令月受到什么委屈?再者兰因月也不是那等循规蹈矩的人,一个区区敦煌商户却来欺辱自己的亲爱女儿。就算杜家乃是敦煌首富又如何?说句直白的整个敦煌最有权有势的乃是兰氏。她只要朱唇轻轻一动就能轻而易举的将那杜离送去牢狱之中,能让杜离尝遍诸般刑法,就是铁做的人儿只恐怕也是熬不住的。
而兰因月亦看了女儿一眼,她分明看出兰因月那冰冷的容色之下却分明隐隐有几分委屈的。这也是让兰因月只觉得疼入骨髓,她实在不愿意自己这个女儿遭受半点委屈。
就在这个时候,兰凤离却是开口:“姑姑,凤离不愿意追究这件事情。”
他扫了兰令月一眼,只是感慨说道:“毕竟是一家人,究竟是不是误会,总是能弄清楚的。如若这件事情闹得大了,外边说得也是不好听。”
兰凤离显得极为识大体,而这也是让兰因月面上冰冷之色消融了不少。
兰凤离一直都是极为纯善的性子,兰因月也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个侄儿会当真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干涉。
“凤离,你明白便是极好。兰氏能有今日,也靠兰氏族人一心一意。”
兰因月称赞了一番。
兰令月倒是冷笑不已,她不得不佩服兰凤离。想不到兰凤离非但没有追究,反而一副大度的样子。兰令月不觉得这是兰凤离的大度,反而觉得兰凤离颇为虚伪。兰因月心疼自己这个女儿,自然不会因为杜离这个反复无常的外人几句话就心生怀疑。就算兰凤离不曾表示要追究,那也是改变不了什么。
她不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只因为兰令月极为清楚感觉到,兰凤离也对自己有一种淡淡的敌意的。而这份敌意,在兰令月身份没有暴露之前却没有感觉到。
“今日凤离权当没这回事情,杜离无论说什么,也权当他不曾说起,不知姑姑认为这般可好?”兰凤离嘴里这么说,那清俊的容貌之下,眉宇间一丝淡淡的委屈却也是一闪而没。
兰令月清笑一声:“兰凤离,你倒是大度得紧。”
兰因月眼中蓦然流转一丝精光,她也不是愚的,虽然她认为杜离这样子说很有可能是被人指使挑拨兰氏内乱,但是并不代表兰因月没考虑到兰凤离指使的可能。毕竟兰氏一些族人分明更喜欢兰凤离,而不是喜欢兰令月。而如今兰凤离这样子说,自己就不能审问杜离了,表面上显得极为大度,却分明又让这件事情有些不清不楚。只是若当真如此,兰凤离做得如此明显,难道就不怕她怀疑?
兰因月心里知道,自己亲手调教的兰凤离可是个聪明人。然而聪明人却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还是兰凤离当真是无辜的,而且全然相信了杜离的话,故此不肯让杜离去死。
若当真是如此,兰因月又不能太伤了兰凤离的心了。
“凤离,此事我又哪里能不处置公道。无论是你还是令月,我都不会容人污蔑的。”
兰因月没那么容易放过杜离。
杜离则是惨笑:“城主果然极为疼爱大小姐,如今我落了牢狱,还能说什么?只恐别人反倒以为我杜离是个反复小人。”
却见杜离竟然抽出了一柄锋锐的匕首。
兰令月心中一惊,顿时浮起了前世母亲惨死的样子。她莲步轻移,第一时间就拦在了兰因月面前。然而兰凤离却也是来得飞快,呵斥:“杜离你不可无礼!”
看着兰凤离激动的样子,兰令月心中也是浮起了一丝迷茫。她自然觉得兰凤离是在做戏,可是自己两世为人,这一刻竟然觉得兰凤离面上的激动竟然不像是假的——
只是杜离那把匕首却并非行刺兰因月,他一刀刺入了自己胸口!
就连兰因月面上也是浮起了几许讶然,倒是想不到杜离竟然如此作为。
杜离惨笑:“我说言都是句句属实,本来便是大小姐指使于我,我也不愿意朝三暮四,反复不定了。城主若垂怜,就饶了我那家人吧。”
杜离身子轻轻晃了两下,随即摇摇摆摆的坐在椅子上,面上苍白之极全无血色,嘴里也在喘粗气。他身子不断起伏,眼神也渐渐有些涣散了。
而兰令月的心也是不断的往下沉,心下也是沉甸甸的。
她突然发现,这个局虽然极为简单,甚至是有几分粗暴,可是却也是环环相扣,设计得极为严密。
兰因月亦是美眸之中光彩流转,心下觉得迟疑不妙,只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越闹越大,也似乎不好收场了。
纵然兰因月是对兰凤离这个侄儿有感情的,此刻也是带着几分怀疑看了兰凤离几眼。
兰凤离面上有震惊,也有几分的痛楚,他面上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
兰因月红唇之中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华丽的长袖轻轻一拂,随即说道:“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都出了人命了,兰因月又还能如何?更何况杜离要是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当真死了兰令月这罪名倒是板上钉钉了,说出去也颇不好听。
也不多时那大夫就被请来了,这位大夫姓刘,约莫四十多岁,看着极为精干的模样。
只是这位刘大夫倒是极为精悍样儿,眼见房中情景倒是有几分惊讶。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毕竟有些东西是不好动的,不该问的东西就不问,这也是刘大夫的准则。他迅速给杜离检查了一番,发现杜离胸口戳了一刀,这刀是刺得极深了,虽然稍微偏了一点,不过也可谓伤得极重。
兰令月听了刘大夫检查结果,这个结果倒是和兰令月猜测得差不多。
杜离伤是不致命的,不过也是极重,毕竟那刺入的地方离心口太近了。杜离伤得太重了,这种身子送入牢狱也是必死无疑,也不能对他用刑,稍微用刑杜离又岂能活命。而这样子一来,兰凤离就更有理由为杜离求情,求为杜离网开一面了。而就算兰因月不肯放手又能如何?又不能用刑亦无法问出真相了,这样一来就算留下杜离也毫无作用,反倒留下话柄。
杜离此举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人对自己可真是狠,狠得太过了。就是这般狠辣绝决的手段,反倒让兰令月有些无可奈何了。便是她千般灵巧,万般手段,如今对着一个重伤的杜离也是用不上来了。
果然兰凤离急切说道:“姑姑,杜离已经受了伤了,不若送他回去让他将伤再询问如何?”
兰因月也是不甘的,这一刻兰因月和兰令月的想法亦是十分相似,两个人也都不愿意这件事情就如此轻易的不了了之。
兰因月面上亦透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自己身为城主,在敦煌城中可谓有生杀决断的权力,难道就眼睁睁的看女儿受委屈,被一个商户所侮辱?
一想到这里,兰因月心下亦是颇为不甘了。
就在这个时候,兰令月却也是轻轻开口:“母亲,既然杜离已经是身受重伤,将他送回去养伤也好,我也相信清者自清,事情真相如何,到最后必定是会水落石出的。”
兰令月也不愿意兰因月落个徇私的名声。况且她也是看得明白了,将杜离留下来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了,这无非只是兰因月太过于心痛自己,不舍得让自己受委屈而已。
兰因月不由得看了女儿一眼,她看着兰令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酸楚了。倒是委屈令月了!
那些不知道的人,都说自己乃是太过宠溺自己女儿。唯独兰因月自己知道,成为兰氏继承人也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兰令月实则也是个识大体的性子,极为顾全大局。
亦是因为如此,兰因月也只是轻轻点点头。
宇文炀一直在一边看着,如今他的身份只是一个西域商人杨丹。虽然杨丹在西域有着一种近乎传奇的光彩,可是宇文炀也是知道的,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足以插手兰氏内斗的。自古一个家族的内部斗争,是外人难以插手的。别说如今自己只是一个西域商人杨丹,便算自己展露宇文炀的身份,只恐怕自己也是没资格插手。
他看着兰令月和兰因月之间的互动,却亦是不得不承认,这母女之间有一丝脉脉暖流。
只是宇文炀眼里竟然没有感动,反而有一丝嘲讽味道。
原本兰令月的人生,是他不太想插手的,可是如今宇文炀却发现自己莫名是对兰令月动了情意了。虽然宇文炀还没想到过怎么做,不过这心下倒是有了几分留意。
送走了杜离之后,兰云溪则禁不住添了几句:“令月,此事可谓下不为例了。”
兰令月尚不曾说什么,兰因月已然是开口:“此事尚无定论,四堂弟可是莫要胡言乱语,诋毁令月清白。”
实则兰因月一贯对兰云溪颇为客气,倒是没想到兰因月此刻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兰云溪面色变了,心下亦是越发不悦了。
兰令月扫了兰云溪一眼,知晓自己这个四堂叔是对自己心存成见,一个敦煌将领居然处处挑拨。抛开兰云溪别有居心不谈,谁说武夫乃是有勇无谋?
而兰云溪处处力挺兰凤离,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利益关系。兰因月可是不相信,单纯的喜爱就能让兰云溪做到这一步。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让兰令月失去了冷静,却是分明让兰令月的心里仿佛是憋了一股怒火。让她闷闷的想要发泄,却只能隐忍在心。她兰令月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这份屈辱兰令月自然是会记在心头,并且亦是会百倍奉还!
兰云溪一时讪讪然住口,兰因月却也是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随即她朱颜含笑,淡淡笑着说道:“再过上半月便是我的生辰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也可趁机热闹一番。只盼望敦煌一如今日般兴旺。”
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谁也都没有提了,只因为无论是谁都能察觉兰因月是想要压下了这件事情。
当下兰因月伸出了手掌,轻轻的握住了兰令月的手。母亲手掌之间透出了的一丝暖意却亦是让兰令月心下温暖。而兰因月心下却分明有些忧愁,酝酿在平静之下的暴风雨却也是分明在蠢蠢欲动了,而兰因月以她经验更是察觉到那风雨欲来的味道。这一次兰令月与阙氏发生冲突之事,亦是让兰因月心惊胆颤,只想不到阙氏竟然要取自己女儿性命。而兰因月心下更是不是滋味,阙北离居然想要处置令月,当真不知道他如何想的,这个男人当真心狠手辣——
离开房间之后,阳光照在了兰令月的面颊之上,却也亦是让兰令月轻轻吐出一口气。
兰凤离看着阳光下女子容色如玉,眸光晶莹的样子,心下却也是分明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只恐怕兰令月永远不知道,自己心下是在想什么。
兰凤离不觉大步走过去说道:“令月堂妹可是怀疑,此事是我设计的?”
兰令月压下了心头火气,看着眼前这张清俊的容貌,却也是浅浅笑道:“离哥儿倒是可以猜猜?”
说罢兰令月转身而去,而她的衣衫在阳光下也是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宇文炀一笑跟上去,看着少女细腻的脸颊以及那面颊上红晕,禁不住缓缓开口:“你动气了?”
兰令月心下也是有些没好气,自己也不是圣人被人污蔑如何会不动气呢?
“尚不曾感激公子,将葛洪丹用来给我做人情。”
宇文炀却也不以为意:“不过是区区丹药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更何况此丹我本来就准备献给兰城主作为讨好之用。如今用来讨好未来城主,也是不亏,还投资得极为合算。”
兰令月妙目流转,嫣然一笑:“你可知道我在兰氏族人眼中乃是一名废物,我也未必会是未来的城主。”
宇文炀看着兰令月,却是缓缓说道:“我说你是,你自然就会是了。”
那语调虽然是极为平静,只是其中却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霸气。
这一刻宇文炀也是下定了决心,眼前这个女子一定会是未来的敦煌城主。唯独这个美貌的少女才配拥有这一切,只因为这乃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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