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三叔给四叔讲题,自己也竖着小耳朵听。心中暗道:我可真笨,三叔不教我,我还不能偷着学吗。就不信比不过四叔这个没上过学的。
等王宏喜讲完,在石板上给老四简单的出了题让他练习。老四拿着石笔低头沉思,写完了才后知后觉的问:“三哥,你咋点两支蜡烛啊?”这多浪费。
王娇娇人小鬼大,冲她四哥扮个鬼脸:“四哥真笨,你没看见三嫂给小侄女缝棉袄吗。三哥是怕三嫂看不清。”
“哦”老四点点头恍然大悟。
王宏喜看看鬼精灵的妹妹,笑着摸摸她的头。这孩子还是原先那不吃亏不饶人的性子,脸上却退却了原先的刻薄与蛮横。看黄晴喜欢吃酸枣整个秋天满山遍野的给她三嫂摘。看来这近一年的努力没白费,孩子终于懂得了付出与回馈。
王娇娇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看她三哥高兴,赶快顺杆就爬,拽着他的胳膊撒娇:“三哥,你别光顾着教四哥了,快给我讲故事。昨天讲了守株待兔,今儿讲啥啊?”
王宏喜下地去倒水:“先让你三哥喝口水,光跟你们讲话了,说的我口干舌燥。”
老四眼疾手快的推他上炕:“我给你倒。”
王宏喜重又坐回炕上,看着忙碌的弟弟,欣慰的笑。王娇娇在炕上拍着手:“四哥这样算不算是拍马屁?”
老四把水碗放到三哥面前,抬头看着妹妹:“不懂就别瞎用,我这叫有事弟子服其劳。是尊师重道。”
王军在后头默默的点头,以后我也给三叔帮忙。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老四看王宏喜冲他点头,转身把门打开。
屋外的是陈婉,小姑娘站在门口说:“打扰你们了。”然后单刀直入的对王宏喜说:“能不能把你们的洗发膏借我用一下。我的用完了,昨天在公社供销社没买到。”
黄晴心道:你这女孩太不知礼,这种女人间的事儿当然是问女主人了。咋能一进门就直接冲着我男人来呢。可她不是小气的人,接过话茬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正要下地,被王宏喜一把拽住“坐好,我去拿。”
拿出那个黑陶罐给小姑娘,她却被放在箱子上的相框给吸引了眼球。过去拿起来仔细的看着,好一会才抬头问:“这是你画的素描?”
王宏喜点头:“怎么了?”你这姑娘怎么一惊一乍的。
陈婉摸着相框感慨道:“我上次在门口看到还以为是照片呢。”她抬起头看着男人:“画的太好了,能不能给我也画一幅?”
王宏喜拿过相框,把黑陶罐递到她手里:“不能,这是我媳妇的专利。”
陈婉看着他满脸的不赞同:“伯牙遇子期而弹高山流水,你如此岂非对牛弹琴,暴殄天物。”
王宏喜这下是真生气了,面含秋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且你我萍水相逢,交浅勿言深,你这样太失礼了。”
陈婉被人暗喻多管闲事,气的把黑陶罐放下就走。到门口又扭头说了一句:“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做人最怕自甘堕落,那样永远也达不到顶峰,只能随波逐流,混沌于世。”
王宏喜怒极反笑:“我要浑浑噩噩,还是要力争上游,就不劳陈同志费心了。毕竟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外人是没有置喙的余地的。”
这下陈婉真不知还能说什么,“砰”的一声闭上门就走。
王娇娇看他那么生气,悄悄的问其他几个:“他们说的是啥啊?三哥不给陈姐姐画画,陈姐姐生气了,可三哥为啥生气?”
黄晴和几个孩子摇着头面面相觊。扭头看着当事人寻找答案。王宏喜被一大三小四双眼睛盯着,失笑一声:“那就是个神经病,你们别理她。”
王宏秋看三哥对着三嫂转瞬间就乌云转晴,笑着摸摸自己脑袋:“等过两天队里的粪运完了,我去帮三嫂干粉坊的活儿吧。”说完又想起什么了,摆着手说:“我不要工分,还都算是三嫂的。”
王宏喜抬手敲了弟弟一个暴栗:“你三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你这主意挺好,那说定了,过几天你去顶你三嫂。”这孩子最近长壮了不少,黄晴原先干的就是半劳力的活儿,他干也不会吃力。
老四摸摸头,嘿嘿一笑:“知道了,我肯定好好干。”
这下又了却一桩心事,王宏喜心情愉悦的给孩子们讲今天的故事。
44。三更()
寒冬腊月; 农田基建队的工地上却是热火朝天。“大跃进”的旗帜迎风飘扬。各队之间在进行着年前最后的比拼。王宏喜带着的四小队跟李红星的六小队算是彻底杠上了。
中午休息间隙,王宏喜看着斗鸡一样的李红星,心道:就算得了劳动模范; 你也不可能重新跟我对调; 不过既然你要宣战较劲儿。老子难道还能怕了你。尽管放马过来; 我就不信我每天吃肉的比不过你吃窝头咸菜的。
大伙都坐在地上闲聊,不知咋的话题就转到赵小满身上。秦宝拍拍他的肩膀感慨:“早知道你小子发起狠来这么能干,老子当初就要你了。”
其他人也都诧异,这小子一向是偷懒的; 咋这回跟着王宏喜这么能干; 简直就是超常发挥。
赵小满的大哥赵惊蛰都笑着说:“这小子这几天是能耐; 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我这当大哥的都不敢信。”说着话走到弟弟跟前:“你要早这么着; 还能到现在还打光棍。”
赵小满挺着胸膛; 撇撇嘴:“浪子回头金不换; 老子现在也不晚。以后肯定娶个漂亮的媳妇回来。像你媳妇那么丑的我还不要呢。”
大伙闻言都“哈哈哈”的笑成一片。
赵惊蛰“啪”的拍了弟弟脑门一下; “嗬坨货; 等你娶上媳妇再来说这话。”
赵小满用眼睛的余光看看王宏喜; 挺挺胸膛:“你就等着看; 看老子是不是嗬坨。”我有这么能耐的大哥; 跟着他还能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如今你们都在食堂吃窝头; 老子可是每天都有肉吃的。不然能有这么大劲儿。
——
晚上在食堂吃完饭回家; 黄晴抱着毛巾裹着的热水瓶; 悄悄的跟男人说:“这食堂的饭一天不如一天; 今儿晚上就只有粥; 连窝头都没了。”
王宏喜拽拽媳妇的帽子,悄悄在她耳边说,:“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解散了。”
黄晴瞪着眼睛:“真的?”
王宏喜拉着她胳膊以防她摔跤:“当然,蕉叶大队的前两天已经解散了。”
黄晴闻言笑笑:“解散了好”扭头看看周围没人“这样咱就能光明正大的偷吃了。”
王宏喜看着媳妇旧棉袄下的大肚子,也在心里偷笑。至少得在媳妇生产之前解散,这样才好给她坐月子。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跟李有计建议的。李有计也实在是要撑不住了。粮食越来越少,这样等一过完年,就要揭不开锅了。还是解散了食堂让大家自己在家想办法吧。
终于,在腊月十五这天,大家在食堂吃了最后一顿饭,食堂宣布正式解散。每家按人口领了最后的粮食,回家自己开火。
一家家领到粮食的社员,来不及顾及粮食少,对付不到夏天的问题,眼下他们可都连做饭的家伙什都没有。去哪儿弄锅、勺、铲子这些铁器。
王家,老太太他们一直是用王宏喜那口粗陶盆热水。眼下大伙都要做饭,用一口锅不太方便,且那陶盆热水都嫌慢,再加上两家人做饭,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老太太看着老大领回来的粮,扯着嗓子喊:“老三,老三,过来。”
王宏喜都不用去,也能猜到他妈叫他干嘛。苦笑一声抬腿去了东屋:“叫我干嘛?”
老太太看他站在门口,一副不愿进来的样子,黑着脸说:“进来说话,我是饿狼啊,能吃了你。”
王宏喜走了两步坐到老太太对面:“有话你就说吧”你跟饿狼也不差啥了。
“这又让重新自己开火做饭,可家里没锅你也知道。你看给想想啥办法。”
王宏喜知道这个问题,他是躲不开的。迟早得他解决,否则他自己也别想好好过日子“等过几天我请假去趟县城,看看能不能先借一口回来。这两天先拿那口陶盆对付。”
秦小凤站在东里间门口,嗑着瓜子说:“你给自己家弄就行了,我们的有孩子他爹呢。”扭头看看坐在北炕上的王洪春说:“你说是不,他爹。你们那可是钢铁厂,弄口锅还不是小事一件。”
王宏喜赶快就说:“那敢情好,大哥帮忙也给我弄一口。我感激不尽。”那破铁厂建好至今就只出了一些劣质的粗铁块,给你弄锅,你擎等着吧。
老大恨恨的瞪了一眼惹事的娘们,扭头笑着说道:“我们那厂子不是生产锅的,这事儿还是得麻烦三弟。”
秦小凤被男人瞪的瑟缩了一下,扭头看陈婉。陈婉赶快就进了东里间,连句话都没敢说。这下她算彻底熄火了,缩着脖子也进了东里间。
王宏喜看看坐在北炕上缝衣服的万桂花,心里有些疑惑:这人最近都冷的很,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我可都给你安排进粉坊了,其他女人都大冬天的在外冻着呢。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一九五九年的春节前,支书李有计在基建队喊话:“我们要响应党的号召,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要根据党的方针,高举总线路、大跃进、人民公社的大旗……”
一番官话说完,最后颁发今年的劳动模范。不出意外的王宏喜带领的第三队获得了团体劳动奖,他个人荣获了劳动模范奖状。
拿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王宏喜轻轻的笑了。这东西在以后也许不值一文,可如今却是绝对的荣誉象征。不管他以后要干啥,都可以给他加分的。
黄晴看着奖状也高兴的很,可又有些担心:“虽说你是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可也得顾惜自己的身体。别太拼命了。”
王宏喜抱着媳妇亲了一口:“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还是在自己家好,每天到食堂,弄的连点儿个人时间都没了。
黄晴笑笑瞅着墙上:“挂哪里好?”
王宏喜指指空空的泥墙:“随便贴就好。”以前怎么从来没注意过,这墙壁真难看“哪天我给画幅画贴墙上吧,这光秃秃的真难看。”
黄晴这些兴奋了,搂着他胳膊,“好啊!我早这么想了。看你每天那么忙,就没敢说。”
低头亲亲媳妇的发顶:“小笨蛋,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不就一幅画吗,我不睡觉也给你画出来。”
“那怎么行,画画的事儿有时间了再说。”
王宏喜抱着媳妇偷乐,想着哪天悄悄的画好给她个惊喜。
过年之前,王宏喜给家里带回一口铁锅,先给了老太太他们用。自己先用陶盆对付。
这个春节,表面上是热火朝天,实际家家都担心着春荒,怕熬不到夏天就有断粮的危险。年夜饭也就是杂粮糊糊配咸菜窝头。吃饭时,老太太把他们两口子叫到了东屋,大家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王宏喜惊讶的发现,王娇莲抱着她闺女陈慧居然也在。母女俩都红着眼眶,看似是哭过了。
他没多问,沉默的吃完饭,带着媳妇回了西屋。一顿团圆饭吃的倒像是要散伙。
刚进西屋的门,后面王宏秋,王军王娇娇就跟来了。王宏喜摇头笑笑,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一块糖,黄晴又给每人冲了一碗红糖水。小家伙们高兴的欢呼,这才有了些过年的样子。
“三哥,快讲故事。今年要多讲一些。我晚上不睡觉了。”王娇娇小朋友率先说道。
王宏喜抱她上炕,弹她脑门一下:“你不睡,你三哥也要睡。三嫂肚子里的小侄女也要睡。所以你乖乖的听完故事,就给我回去。”
王娇娇捂着脑门哀嚎,可又不敢挑战她三哥的淫威,不情不愿的说:“好吧。等明年了我和小侄女一起要求,估计三哥就能答应了。”
王宏秋坐在妹妹身边,闻言问:“为啥跟小侄女一起,三哥就能答应?”
王娇娇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的回:“笨蛋,三哥多疼小侄女啊!以后还不得听小侄女的,要啥给啥。”
王宏秋和王军都受教般点头,王宏喜看看扶着肚子笑的幸灾乐祸的媳妇,磨着牙苦笑。
几人正热闹着,老大老二带着王兵也进来,后面还跟着陈婉。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我也来凑热闹,王会计不会不欢迎吧。”
不欢迎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况王宏喜也不是那小气的人,指指炕:“欢迎之至。”
小姑娘笑着进门,却一眼就看到了墙上贴着的寒梅图,语带惊讶的说:“这好像不是印刷的,是谁画的吗?”扭头看看王宏喜:“不会是您画的吧?”
王宏喜颔首:“是啊,我画的。”
小姑娘张着嘴,摸摸画上那艳丽的红梅,上面还压着洁白的雪花。正是“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红梅搭配着飞雪那傲骨志气一下尽显。
然后轻轻的念出了旁边的题诗“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扭头兴奋的看着王宏喜:“是主席的词,你居然给配了这么漂亮的画,真是太好了。”说着就有些得意忘形“能给我也画一幅吗?”
说完她忐忑不安的看着王宏喜,想起他上次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咬着唇站在那里,眼神期待又紧张。
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这么盯着,可能大多数男人都是无法拒绝的。可惜王宏喜不是个爱花惜花的,笑笑后抱歉的说:“可能不行。”
小姑娘都要哭了,眼中雾气弥漫,皱着眉头咬着唇:“为什么?”
王宏喜仍然笑着:“我说过的,除了工作需要。我只给我媳妇画。”
陈婉觉得一支无形的利剑直插心口,眼神哀怨的看他一眼,捂着嘴转身就跑。
王宏喜简直莫名其妙,这是干嘛,好像我怎么着你了似的。
45。生产()
第四十五章
大家都在加紧建设; 除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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