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看不惯老妈磋磨媳妇,可他又不是圣母,人家男人都当睁眼瞎,受害者本人也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他也不会去狗拿耗子。
王宏喜前世练就的功夫,从不为过去的事情烦恼生气。坐到饭桌上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平静,就着咸菜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的粥。不同于别人的速度,倒不是他讲究,实在是野菜粥太难喝,一点儿油水都没,这又苦又涩的玩意儿已经吃了一个多月,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29。前奏()
苦逼的吃完饭; 老太太把人都叫住,坐到炕上商量大闺女的事儿。看人都不开口,老太太只好自己起头:“事儿呢你们也别装不知道,都说说吧; 娇莲这回咋办?”
她都说完了,大伙还是不吭声,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老太太看着躺在身后的老头; 自己在心里直叹气。多半辈子了; 都是这样。不管自己被欺负成啥样,都能不吭声,以前是听他死去的老娘; 如今是啥都不管。也就老三能拉动他爹。老三能耐啊!
老太太看看坐在北炕上的三儿子:“老三; 你先说说吧。你是干部,比他们有主意。”
王宏喜冷笑一声; 这是撒泼不成,又要给我戴高帽了。对不起,这高帽啊,老子不稀罕。“我能有啥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食就那么多; 我也变不出来不是。”
老三一推二六五; 老太太又问老大:“老大,你说。娇莲是你亲妹子; 咱不能不管。”
老大滑头的很; 笑笑瞅着他妈:“我一个老农民能有啥招啊; 我听老三的。他说咋办就咋办。”
老太太看他俩互相推搪,老二又是个没主意的,问了也白问。也不再跟他们打太极,直接说:“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说个主意,你们看咋样?”老太太憋屈死了,这要是以前哪用跟这帮小兔崽子商量,自己就做主了。
“老三,你能不能跟支书说说,让你姐先领粮,然后她来上工,这回的工分呢就以后再扣。你看行不?”老太太说完又补充:“我看都不用跟支书说,你如今是大队会计,这些不都是你管吗,你同意了就行。”
老太太把话说到这儿,王宏喜是不能不开口了。“队里已经没粮食了,就算想给她分,如今也没办法。”
王娇莲一听没粮了,当下就急了。站起来着急的喊:“那咋办?”喊着看到王宏喜就又开始要骂:“都是你这个……”
王宏喜“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的指着她:“闭上你的臭嘴,再敢给老子出言不逊,老子不介意替父母教训教训你。”
王娇莲被他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样子惊着了,后退两步跌坐在炕上。老太太过去搂着闺女给她压惊。
扭头怒瞪着儿子:“你吓唬你姐干啥。有话……你好好说。”
王宏喜重又坐到炕上:“行了,你就直接说要咋办吧。”
老太太看看几个儿子媳妇,“把咱家的粮借你姐一部分。”
老大两口子先就不情愿,这家里粮本就不多,这些天连干的都没,每天就是野菜糊涂粥。再借给闺女,那家里人难道扎脖啊。
老大两口子对望一眼,由老大开口对他妈说:“按说,亲戚之间该互相帮忙。可咱家如今粮食也不多,这?”他扭头看看王宏喜“你说对吧,老三。”这两口子精的很,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一开口就拉上他。
王宏喜是没法置身事外的,他考虑了一会儿问他妈:“咱家现在还有多少粮食?”
老太太看他语气松动,赶快说:“除了这回领的麦子,家里还有几斤陈麦。玉米高粱也还有一些。借给你姐后,咱们和着野菜也能对付到秋收。”
“行吧,那就把高粱或者玉米借给她一些。”连续的灾荒,总得想法儿熬过去。不能把这便宜姐姐生生饿死不是。他其实到是无所谓,可老太太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老太太和王娇莲一听居然让借给玉米高粱,顿时都不高兴,尤其王娇莲。你们刚领了麦子,难道不能给我。她正要开口,被老太太一把拉住:“老三啊!那麦子咱吃了多浪费,还不如借给你姐,她到城里跟人换成粗粮也能多吃些日子。”
换粮,这办法倒是好。村儿里人也经常这么操作。他颔首:“我没意见。不过,既然借东西就得写借条。我秋后直接从工分里扣。”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要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那下次可就一切皆免。
写借条?王娇莲觉得自己的骄傲,自尊都在受着挑战。在这家里拿走多少东西了,还从来没说过得还的。
可她此时又不能说不还,只好说:“我不会写字,再说了,一家人还需要写啥借条啊。”
王宏喜刚才说写借条时,已经给黄晴使了个眼色。此时接过媳妇手中的纸笔:“没关系,知道你不会写。我代笔,你按手印就行。”
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在那写,王娇莲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扭头狠狠的瞪了黄晴一眼。都是这个女人挑唆,弟弟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黄晴无意间,也不知给自己男人背了多少锅。不过她如今有男人护着,可不怕大姑姐的黑眼儿。神色坦然的站在自己男人身旁。
借条很快写好,王宏喜递给王娇莲:“在下面按上手印就行。”他如今是大队会计,印泥这种东西也是常备之物。
王娇莲看看自己老妈,老太太冲她点头。她没办法只好在借条上按下自己的指印。
事情解决,王宏喜是一刻都不想跟个大骂过他的女人同处一室,收拾了东西拽着媳妇转身就走。
到了自己房间,他忽然懊恼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张口说了一句:“卧槽,老子真是个傻蛋。”
黄晴被他忽如其来的一句唬了一跳,扭头嗔怪的拍他一下:“你干嘛啊?哪儿有自己骂自己的。”
王宏喜郁闷极了,苦着脸抱着媳妇:“王娇莲要挣工分,就得住在村儿里。也就是她要住在咱家了。每天都要看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老子跳楼的心都有啊!”
黄晴笑着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没关系,你不喜欢,别理她就是了。”
事已至此,只好加快盖房的节奏了,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
夏季的抢收抢种都已完成。玉米高粱也都搂了土。地里干旱不宜打动。队里发了夏粮后,给社员们放了三天的假。
王宏喜一等宣布了放假的消息,回家催着媳妇换衣服。黄晴被他推到屋里,笑着说:“干嘛换衣服啊?要出门?”
王宏喜开开炕柜翻找:“嗯,带你去县城。”
黄晴看他翻得一团乱,推开他自己上手找,闻言扭头惊喜的问他:“去县城啊?”
男人摸摸媳妇光滑的发丝:“高兴吧”
黄晴猛点头,当然高兴。她拢共才去过两次县城。
两人换了衣服,穿扮一新的出来。老太太正要送闺女走,看见他俩就问:“你俩这是要去哪儿?”嘚瑟玩意儿,有啥好衣服都得穿上。迟早得穿烂了。
王宏喜回道:“去县城。”
老太太当下就炸锅了,指着他俩就数落:“不年不节的,去县城干啥?吃饱了撑得”
旁边的王娇莲则看着王宏喜一副阴恻恻的样子,原本愤恨的眼眸变得令人玩味。好似幸灾乐祸似得。
王宏喜直觉不太好,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幸灾乐祸的?一瞬后,他把黄晴留在原地,说了一声“我忘了拿东西,我回去取。在这儿等我啊!”转身就跑回了家。
黄晴看男人急匆匆的走了,想问什么又闭上了嘴。
王宏喜回屋后,飞快的打开箱子。把那些麦乳精、饼干、糖果,布料、甚至是写字的纸笔等不该出现的东西一股脑的收到空间。
仔细的检查没漏掉什么,才拍拍胸口重新出门。手上提着个黑布袋子做掩饰。
老太太也拦不住他们,就开口对儿子说:“既然你也要去县城,就帮你姐把东西拿上。她一个人提着多重啊。”
王宏喜一个大老爷们,倒不在意出点儿力。可有人反倒不识好歹。王娇莲提起一袋子的粮食,使劲儿抗到肩膀上:“我可不敢劳动王会计,否则又跟我要劳动费,我可没钱给。”
王宏喜懒得理会她不阴不阳的话语。既然有人不识好人心,他也不是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拉着媳妇转身就走。
俩人走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老太太在后头后悔的直拍大腿,“他娘的,忘了让他给家里买盐了。”
王宏喜一路上还在回忆自己这半年多做过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漏洞?难道王娇莲发现什么了?想了半天没有头绪。随即摇头苦笑,这紧张的都快赶上《潜伏》了。关键《潜伏》是谍战剧,自己穿的是种田文吧?
黄晴看他心不在焉的,摇摇他的袖子:“你在想什么呢?”
王宏喜怕加重媳妇的心理负担,无声的笑着:“没什么,就是想着王娇莲以后要跟咱们一起住有些烦。”
“咱们白天都要上工,咱俩在三队,他们都在四队,也不怎么打交道。回家了就是吃饭睡觉。当没看见不就行了。”
王宏喜伸手捏捏媳妇那白里透红的脸颊:“嗯,还是我媳妇大方。”
黄晴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左右看没人才放下心:“干嘛啊你,让人看见咋整?”
王宏喜满不在乎的撇撇嘴:“看见能咋地?我捏自己媳妇,难不成把我当流氓抓起来。”
“两口子也不能……”
王宏喜看她真急了,赶快安抚:“好,好,好,我错了,我检讨。”
黄晴“呵呵”一笑:“光检讨可不行。”
男人就喜欢看她满脸得意的样子,巴不得惯着她。倒退着看着媳妇娇美的脸:“那你说,还要什么?今儿都满足你。”
黄晴显然是早有预谋,咬咬嘴唇,眼眸里都是狡黠的笑:“我要你给我画一幅画。像上次你画的那样。”
王宏喜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他就画过一次画,只是简单的铅笔素描。画的是他吃饭的碗。随后就被他上厕所给用了。
这人居然还惦记着呢。他毫不犹豫的应下媳妇的要求。一副素描而已,老子肯定把你画的漂漂亮亮,比如今的黑白照片都好看。
到公社时快九点了,还差十多分钟发车。上次没仔细看,这次王宏喜才看到公车车身上写着“木炭”两个字。心里孤疑,难道是烧木炭的?没听说过,这回长见识了。
王宏喜买了票,跟媳妇一起上车,坐到一个两人座上。让媳妇坐里面,他坐外面。嫌车里气闷,伸手打开窗户。
等待的间隙,装模作样的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煮鸡蛋。剥了皮递给媳妇。
黄晴笑着接过,挨着他小声的问:“你啥时候煮的?”
王宏喜手里飞快的剥着鸡蛋皮,嘴里回到:“昨晚煮的。”
“你早知道今儿大队放假?”
“嗯”
黄晴笑的更开心了,小口咬着鸡蛋。把蛋黄递给男人。王宏喜笑着接过,把手里新剥好的给她。
到时间了,汽车开动。王宏喜都没看到便宜姐姐。这人怎么回事?到底在谋划什么?
30。有妇()
到县城后; 黄晴兴奋不已。几年前来县城还是因为和渣男订婚,跟着她大嫂来买布料。
其实如今的县城真没什么好逛的,两人在百货商店里一前一后的走着。
王宏喜充分发挥好男人的本质,跟在后面尽职尽责的付款拎包; 凡是媳妇看上的东西一律掏腰包。手绢,买。香脂、买。发卡、买。水靴、买。
黄晴按住男人掏钱的手:“我就看看,你别啥都买啊!”
王宏喜笑笑; :“好容易来趟县城; 当然得高兴,满载而归才行。”怕她担心,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今儿的钱票都充裕。”
黄晴拉不住他; 看买的东西把布袋子都快装满了。转身就要走。被男人一把拉住; 着急什么啊?那边还有花布呢,过去看看。
黄晴被男人拉到卖布的柜台; 大姐一看见王宏喜就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小伙子是你啊!你可好长时间没来了。”
王宏喜含笑回道:“是,最近比较忙。……我看有花布了,怎么卖啊?”
大姐知道他出手阔绰,今儿肯定不会空手而归。笑着把柜台上一匹花布递给他:“看这个好看不?正经二十五支纱的布。这白底碎花的多好看。”
王宏喜接过来看看,花布不够细腻; 白底上印着各种颜色的小碎花。中间还有蝴蝶。以现代的眼光来看; 实在是俗不可耐。勉强可以做床单。
大姐看他一副挑剔的样子,笑着说道:“你要是舍得; 我这儿可有件压箱底的好货。”
王宏喜看她神秘的样子; 也压低声音说:“啥好货?”
大姐后退一步; 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个袋子,掏出一件衣裳:“看,这是我给个熟人留的布拉吉,这颜色漂亮吧。”
王宏喜接过布拉吉往媳妇身上比划,大姐又悄悄的说道:“这可是正宗的上海货。原来的买主要结婚了,托我帮忙弄的,可如今又嫌贵,不舍得钱。这才留下了。”
这条布拉吉是天蓝色印白色雏菊的图案,腰部是束腰的设计。外翻的领子上还做了花边。看着俏皮灵动,倒是很称黄晴那乖巧甜美的气质。
王宏喜一点没犹豫,跟大姐说:“那给我开票吧”
黄晴在后面直拽他:“你上次给我那块紫色花布我还留着呢,我自己做一件就好了。”
王宏喜要去交钱,拉着她的衣袖,在她耳边悄悄的说:“那就多做几件,我媳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多好。”
黄晴被羞的脸颊通红,美目嗔他一眼:这人,在哪儿都敢乱说。
卖布的大姐看他俩的动作,指着黄晴语带揶揄的说:“这是你媳妇?”
王宏喜接过布料装进袋子,点点头,嘴角上翘着说:“嗯,我媳妇。”
大姐看看害羞的黄晴,调侃他:“你小子挺有福气,娶这么漂亮的媳妇。”
王宏喜脸皮多厚啊,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那是”
在这个人人自谦的年代,这么不要脸的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