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字而已,认识就行,好歹有什么关系。”
“咋没关系,那是一个人的脸面呢。”
王宏喜看他这么重视这个,从善如流的说:“好,我重抄一遍。”
说着话到了地头,大家按组分开,一撮撮的走到自己的地片。
王宏喜和媳妇是一组的,原先都是由年纪最长的秦大爷带着,如今见他来了,秦大爷问他:“王会计,你看这活儿咋干?”
王宏喜看看小组的十一个人,开口说道:“你们原来咋干的,还咋干就是了。”
秦大爷拿起地上的锄头:“哎,那好。我们原来是边种,边划线。要不你来划线。”
以前种玉米,没有机器全是人工。得几个人互相配合。在地里划好行线,以防跑偏。一个人用锄头沿着行线挖坑,要掌握好株距和深浅。一个人提着水桶浇水,一个人提着个箩筐管点种,这个活儿最轻松,一般是十几岁的孩子干。每天给三分票。
另一个在后头把点好种子的坑重新埋好。还有负责挑水的,往坑里浇水是为了保证种子的发芽率。土里有墒自然不用,可今年干旱,显然这活儿还是重点。
每组需要四个人协同,一个人只管划线。剩下的两人挑水。
除了那个点种的,就数划线最轻松。王宏喜一个大老爷们咋也不好意思干最轻的活儿。他挑起地上的扁担:“我去挑水,你们也开始吧!”
队伍里另一个年轻男人叫赵学兵,看王宏喜身先士卒,他也挑起扁担跟在后面。
取水的河距离不太远,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的挑着水回来了。地里这边,秦大爷和赵罗头也挖了两条很长的坑,就等水了。黄晴接过男人的水桶要去浇水,被他一手一只给提到了坑边。
旁边负责埋坑的葛雨笑着打趣他们:“看王会计对媳妇多好,提桶水而已还能累着她不成。”
王宏喜看看后面的赵学兵,“听见没有,赶快给你媳妇把水提过来,省的她满嘴冒酸气。比他娘的醋缸还呛人。”赵学兵是葛雨的男人,两人结婚也才四五年的样子。
赵学兵把扁担一扔,坐在地上:“王会计你理她干嘛。她就是个贱皮子,欠揍。再敢冒酸水你只管揍,或者我帮你揍。”
葛雨一下就熄了火,乖乖的提着去浇水。脸色都变得煞白,看来赵学兵不是开玩笑,应该是经常动手的。
王宏喜这不吭不哈的给了葛雨一个软钉子,大家都明白新来的会计不是个好说话的,接下来他再怎么帮自己媳妇,女人们除了羡慕外,没人再说酸话。
只是在心里嘀咕:这小子原来是四队的,平日里见了面都一副沉默老实的样子,怎么如今这么厉害?
27。检查()
忙忙活活十多天; 终于把玉米、高粱、等都种到了地里。谷子得等谷雨才能下种。这些天红薯秧苗出来了,大家又挑着水安红薯苗。
赵学兵在河里打满水,看看天空明晃晃的日头,转身对着王宏喜说:“王会计; 你说这天气真他娘的邪门啊!自过年到如今,几个月了都不见雨水。累的咱每天的挑水下种。”
王宏喜弯腰挑起水桶,边走别说:“可不是; 春雨贵如油; 今年一滴都没有。也不知种子发芽会不会受影响。”
赵学兵跟着他后头:“肯定受影响。……记不清哪一年了,也是这样的春旱,就算是挑着水下种; 后来地里的苗也是稀稀拉拉的。……只盼着下完种老天给下点雨; 这样就能好些。”
王宏喜没再搭茬。心道:等下雨?估计难了。旱灾,那可是全国性的; 也许南方比北方好些。不知道了,这段历史没好好学。
农忙时节时间过的飞快。白天上工,晚上兄弟几个还得拾掇自己家院子。老太太在家松了土,他们回来趁着夜色挑水下种。本来后院准备种玉米的,被王宏喜给说服的全种上了红薯; 前院桉了土豆; 都是抗旱的。到秋天估摸着能多点儿收入。
种子下了地,好坏只能看天意了。随后全大队的工作重点转意到了给返青的小麦浇水。
最近下种实在是辛苦; 大家都累的开始偷奸耍滑。原先能种两亩地的时间; 如今连一亩都够呛。挑水的坐在河边拖延时间; 地里的坐在地上等水。总之各有绝招。
李有计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在灌溉小麦其间采取了计件的方式。挑十担水给记五个工分。
为什么之前没用这杀手锏呢,一个问题,怕影响播种的质量。
混日子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男女老幼都挑着水桶往返于田地与河流。到地头浇了水后,有人会给你一个用来计数的竹简。北方没有竹子,这玩意不好造假。而且上面还刻了字,就算弄到竹子,广大的社员同志也不会刻字。
像王宏喜他们这样白天挣工分,晚上还得做统计工作的人大队另有补贴。好容易灌溉了小麦,又开始给玉米间苗,除草。这下那些懒人又可以偷奸耍滑了。
到农历四月时,正值小麦灌浆期。这时候小麦需要充足的光照。可人们久盼不至的降雨却来了。且连续阴雨好几天。
老农们都缩在屋檐下嘀咕:好容易浇水度过了小麦拔节期,虽个头不如往年,好歹是长起来了。如今正该吃力了又这么下雨,今年这夏粮看了悬啊。
到五月,麦子快要收割。有经验的老农摸着那金黄的麦穗,脸上还是有笑意的。不错,没受太大损失,减产不太严重。
老话常说:抢秋夺夏。可见收割时候的紧迫。支书李有计在打谷场拿着大喇叭喊得声嘶力竭。
“据气象部门预测,未来可能会有雨水。我们要发挥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要紧跟党的领导,做好夏季抢收抢种的工作,要保证颗粒归仓。不浪费一粒粮食……”
下面的人等的不耐烦了,李有计才宣布:“我宣布今年的夏收工作正式开始。大家去领工具。”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工作正式开始。一个个领上磨好的镰刀,跟着队长开镰。每人四行一起进行,领头的是队里公认最快的,大伙都得跟上他的速度,不然是要被扣分的。
大热天里每日晒着,王宏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晚上躺倒炕上,捏着媳妇依旧白皙的脸蛋,感慨万分的说:“你咋还是这么白?我都快成包公了。”
黄晴被他幽怨的语气逗得直笑:“我从小就不怕晒,就算黑了也会很快变回来。今年还抹着你给的防晒霜,当然更没事了。……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晒黑啊?”看他可怜的小眼神,又开口建议:“要不你把防晒霜抹上?”
防晒霜是美白的,想到自己脸上擦粉一样的抹防晒霜,王宏喜就直摇头。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白日里太累,两人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王宏喜的手还停在媳妇的腰上。
麦子收完,就该夏种了。补种豆子、萝卜这些小日期的作物。王宏喜正在仓库统计数据。秦宝跑来叫他:“王会计,你到大队去一趟。李支书找你有事儿。”
王宏喜应了一声,转身把账本放好。抬腿去了大队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李有计在不大的屋里直转圈,看到他赶快就说:“就等你的呢,你现在带人去二道洼大队借粮。我跟章支书说好了的,你去了找他就行。”
王宏喜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疑惑的问:“问啥要借粮?”
李支书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满脸愁苦:“哎,别提了。明天公社要来检查。”
王宏喜多年从事会计行业,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您报的产量是多少?”
李有计没料到他如此门清,一下就问道了关键。抬头说:“亩产两千八百斤。”
王宏喜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买嘎登”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今年的小麦顶多亩产一百多,这是夸大了多少倍?
李有计看着下属惊讶的眼神,不服气的说道:“我这不算多,咱公社最多的是蕉叶大队,亩产三千。我还降了两百呢。”
王宏喜真想说一句:你们可真是棒槌。人胆是够大了,可地的产却够呛。
产量多意味着交的公粮多。这下别说分粮了,怕是竭尽所有也交不上公粮。历史的洪流谁都挡不住,他一个小农民只好随波逐流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废话,先度过眼前再说。
“那我去叫人赶车。”
“没车了,牲口都叫他们拉走了。……去别的大队借粮。”
“那我……”
“你跟章支书说说,让用他们大队的车给送送。”
王宏喜简直是无语了,感情好活儿都给别人了,轮到我这儿,就这搭人情的。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再不情愿也得勉为其难的上路。在半路上考虑了良久,从空间里买了两瓶最便宜的二锅头,撕掉外面的包装用个黑袋子装起来。
这章支书十分好酒,有了这个一切不成问题。给他派了三辆骡子车,配备上赶车的给他送到了大队仓库。
李有计看着满满的仓库十分高兴,这下应该能应付了明天的检查了。没想到这王宏喜还挺有能耐,居然带回来三大车的夏粮。
——
翌日一早,王宏喜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李有计派人叫走了,说是让他陪同公社干部检查。
到大队里,办公室里就着凉水吃了俩窝头。一直到上午十点多,公社的检查团才到。领头的是新来的书记,也姓李,叫李援朝。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后来改的。看着大约三四十岁。留着平头,穿着件黑色的中山装。
王宏喜对他并不陌生,等李支书打完招呼,也上去挨个的握手。
一行人先是分两拨,在田间地头视察了一下夏种的情况,王宏喜负责陪着李书记,向他介绍情况。这活儿本来该是李有计的,可李书记点名要王宏喜,谁也不好说什么。回来后又开了仓库看了下。公社的保管还随意的拽了几袋子粮食抽查。
在旁边的李有计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幸好,幸好。没听李红星那个笨蛋的,用沙子充数,否则这就露馅了。
中午,李有计安排的是擀面条,浇上鸡蛋青椒西红柿的臊子,配着嫩绿的小葱。对于这些大部分每天吃咸菜窝头的人来说,简直是极致的美味。
李书记便吃还边感慨:“今年咱们公社夏粮丰收,以后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面条了。这是党是□□领导的好……”
一大帮人在后面附和,王宏喜不管这些,端起面碗就开始“哧溜哧溜”的开吃。在口腔里基本都不嚼就进了肚子。
有粮不敢拿。怕东西来路不明媳妇担心,只好跟她同甘共苦。有吃的也不能吃。还有比他更悲催的吗。
李书记看他一改先前侃侃而谈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光顾着吃,开口取笑他:“看来王会计是饿的狠了,连话都顾不上说。”
王宏喜一碗面条倒进肚子,抬起头笑道:“是饿了,我们家是我妈当家。老人家节俭的很,有好东西也都藏着掖着,轻易不拿出来。”
他这番话得到李书记的大力表扬:“看来王会计是个孝顺儿子,您的母亲也非常伟大。这种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就是要发扬和传承的嘛……”
王宏喜忍着心里的不耐,听着领导的长篇大论。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厨房的动静。准备等会再来一碗。
查也查了,饭也吃了。领导们做出一副共事公办的样子,完事后每人留了六两粮票做饭资,李有计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本以为此次检查圆满结束,谁知临了李书记又要检查夏收的账本。这回不止李有计冒汗了,大队会计李红星更是汗湿衣衫。
假账做的是有,可时间紧急,谁知会不会有啥漏洞。拿出账本放到桌上,面对着一屋子的人,李红星的后背已经湿透。
当着全体检查团的面重算,李红星的手都在抖。他今年二十九,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初中文凭的人。平时倒也能胜任这个职位。
可面对着这么多的上级领导,还得当面把假账重新计算一遍。这强大的心理压力就不好承受。
坐在那里,左手压着账本,右手打着算盘。所有人都盯着他拨算盘的手。屋里静的只剩算盘珠子那清脆的响声。
李红星觉得越来越热,快喘不上气了。李有计也是大汗淋漓,不住气的扇着手中的扇子。终于算完,结果却与账本不符。
领导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李红星的手也抖的跟得了帕金森症似的。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
李书记看看算盘上的结果,脸色黑沉的沉默着。好一会才说道:“再算一遍。”
李有计听到这句,才感到自己的心重新“咚咚咚”的跳起来。幸好,还有机会。他狠命的瞪了李红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儿。
李红星已经是万分紧张,看到支书那警告的眼神更加的慌乱。右手几次做着伸展运动都没能缓解发抖的症状。
李书记看他的样子,出言安慰:“别紧张,就当平日一样。……要不是刘会计没来,就让他替你了。”刘会计叫刘有冒,是公社的会计。
李红星的紧张稍稍缓解,昨天连夜做的假账,让别人来,谁知会不会露馅被看出什么。还是自己来吧。他呼出一口气,定定神又开始一遍。
王宏喜刚才就看到了他的问题,两次把小数点都打错了。能对的上才怪。
第二次结果很快出来,还是不对。李红星想跳河的心都有了。急躁的抓自己的头发。
检查团领导们的脸也都是黑的,一个个绷着脸不吭气。李有计也是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王宏喜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下去后果难料。在全国形势一片大好的背景下,要光是他们被查出弄虚作假来,也许领导们没事,他们却极有可能背了黑锅。
他走到李红星身后:“李会计把一点六八打成一百六十八,又把零点四五打成了四点五。”他伸手拨了几下算盘,“这样就对了”
果然被他拨过的算盘结果与账本一致。李书记一下子多云转晴,笑笑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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