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一忍不住拍拍她的头,“知道了。”
沈嘉禾摸摸自己的头,抬眸看他,问道:“少侠,你酒量好么?”
秦如一诚实道:“不好。”
她歪头,“几杯?”
秦如一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道:“一杯。”
沈嘉禾眯着眼笑起来,“那确实是不好呢。”
秦如一犹豫了一下,道:“我会练。”
沈嘉禾不解,“酒量那种东西练它做什么?”
秦如一垂眸,“约定。”
沈嘉禾慢吞吞道:“约定啊……是要好好遵守呢。”
秦如一欲言又止,正想问沈嘉禾是否就是幼时的那个女孩子,却听她抻着懒腰说道:“吃饱喝足,该回去捣药了,否则明天睡醒红斑蔓延到脖子就难看了。”
他见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想要伸手拉她,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太过急躁,便缩了手,仅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好。”
待她离开,他为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小口,微皱起眉头道:“难喝。”
说完,他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对自己说:“还没到约定的程度,再等等吧。”
第三十四章()
天刚破晓,楼下便时不时传来几声喧闹。
沈嘉禾服下解药才睡了两个时辰,就被那声音吵醒。
她打着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披起衣服,缓步走出房门,对着楼下忙着的店小二含含糊糊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店小二略带歉疚道:“抱歉客官,打扰您的休息了。刚刚从街坊那边听说了一件事,可能同掌柜的提起时声音太大了,惊扰到了您。”
大脑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有些阵阵发疼。
沈嘉禾半倚在扶手上,揉着眉心,懒散地问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应当算是大事……黑花庄的姜庄主死了。”
沈嘉禾:“……”
沈嘉禾:“……谁?”
店小二重复道:“姜庄主。”
沈嘉禾的睡意被驱散,皱起眉头问道:“怎么死的?”
店小二摇头,“具体的我们便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听到了姜庄主的死讯和庄主夫人不知所踪的消息而已。至于是真是假,也不能断定。”
沈嘉禾诧异道:“庄主夫人也不见了?”
“恩。说是哪里都寻不到。”店小二点头,“现在黑花庄的人正举着火把在乌城里找呢。”
沈嘉禾:“……”
该不会是让地煞教的人给捉去了吧?
店小二扫着地,无奈道:“这消息要是真的,乌城八成是安宁不了了。掌柜的也说要借着翻修的名义关门躲清闲。”
沈嘉禾沉吟道:“会是谁干的呢?”
店小二随口道:“不是白花庄干的就是地煞教吧。反正白花庄和黑花庄一直不和。”
“恩?地煞教?”沈嘉禾问道,“你知道地煞教的啊?”
“邪教嘛。”店小二答道,“我们毕竟是开客栈的,时常会有江湖人过来谈这谈那,时间久了,我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他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好几年前就有姜庄主勾结地煞教的流言了。”
沈嘉禾简洁问道:“流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起的?青花庄分裂前还是分裂后?”
店小二虽然不清楚沈嘉禾做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好像是老庄主死后没多久。基本上就是说姜庄主欺师灭祖背信忘义,和地煞教勾结什么的。似乎还说他与地煞教里应外合,与八方庄血案有关。”
他顿了顿,道:“青花庄庄主暴毙,也有人怀疑是姜庄主做的。”
沈嘉禾:“……”
对外的名声这么差啊。
东来客栈在乌城开了许多年,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偶尔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沈嘉禾顺着那声音抬眼望去,便见秦如一安静地立在那里。
他的衣服又换回了黑色,如要出门一般平整,透着一丝不苟的认真。
而他的腰间仍旧别着那两把并蒂剑。
沈嘉禾想了想,似乎从未见过他将那两把剑拿下来的场景。
不过听姜护说,并蒂剑是秦子真留下的遗物,秦如一想来应当十分珍惜。
沈嘉禾一边想着毫无相干的事情,一边问道:“恩?你要出门么?”
秦如一摇头,声音略带初醒的沙哑,“听到你出了房门。”
沈嘉禾:“……”
少侠你耳朵好灵敏啊。
“听到楼下有点吵,就想来问问。”
沈嘉禾答了一句,踩着台阶走到秦如一的身边,迟疑一下,道:“姜护死了。”
秦如一闻言,沉默半晌,点头道:“恩。知道了。”
沈嘉禾看了看他,“少侠你猜到了么?”
“算是。”秦如一慢慢道,“他自己也该清楚。”
其实单凭直觉来讲,以话本为例。
沈嘉禾觉得姜护这种人,一般是活不过几章的。
然而她实在没想到,这才隔了几个时辰,她便听到了他的死讯。
秦如一瞧了瞧沈嘉禾,看她揉着眉心一副疲惫的模样,道:“先去睡。醒来去白花庄。”
沈嘉禾想了想,同他说起自己的猜测,“少侠,我觉得姜护现在和地煞教有勾结没错,但八方庄的事,或许和他关系不大。”
她顿了顿,确认道:“八方庄门前没什么八卦阵法之类的,故弄玄虚,不知解法就无法入内的东西吧?或者是什么只有八方庄弟子才知晓的暗道?”
秦如一摇头,答道:“祖上曾说,‘八方为友不拒来客’。”
沈嘉禾点点头,“所以当时的姜护也只是八方庄的一个普通弟子而已,与他勾结半点好处都没有,还会留下隐患。姜护能在离开八方庄之后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反而奇怪。”
秦如一倚在墙壁上,淡然道:“恩。不是他。”
沈嘉禾眨眨眼,“少侠你知道啦。”
“想过。”秦如一平静答道,“他仅是厌恶我,但不会对八方庄和我爹不利。”
沈嘉禾绕着发尾,“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啊?”
秦如一语气平淡地下着结论,“他有病。”
沈嘉禾:“……”
不愧是少侠!一针见血!
秦如一垂眸道:“剑术上,他比不过我,也不对。”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爹所中的是平沙秋。”
沈嘉禾挑眉,“平沙秋?”
“剑招。”秦如一耐心答道,“记在剑谱上,唯有历任庄主才能修习。”
沈嘉禾一怔,“也就是说……”
秦如一点头,“有人曾看过剑谱,偷习了平沙秋。”
沈嘉禾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之前都是在试探姜护?”
“顺便。”秦如一握着剑柄,“他若不来招惹,我本不想理。”
在她被沙鸢抓走之前,他确实是对黑花庄兴致缺缺的样子。
后来赶到私牢和姜护说的那番话,应当是想看看姜护到底意欲为何。
沈嘉禾抚了抚下巴,沉稳道:“有人在利用姜护演一出戏,让他在你面前揽下罪过,好掩饰住那个真正与地煞教勾结的人。”
她沉吟一声,“你们八方庄的那个剑谱是不是丢过啊?”
秦如一点头,“丢过。”
沈嘉禾倚着扶手,微歪头,“知道是谁偷的么?”
秦如一摇头,“出生前的事。当时并未声张,江湖中人并不知晓此事。爹也只顺口提过一句,如今能问的人已不在了。”
沈嘉禾略显苦恼,“那样范围就大了啊,似乎不太好找。现在也只能看看姜护那边会如何发展了,怕是会有些麻烦。”
秦如一直起身,平淡道:“静观其变”
沈嘉禾看着秦如一,觉得他也是苦命,有杀父之仇不说,还掺和进这种阴谋当中。
想到此处,沈嘉禾忽然意识到,那些传言之中,似乎从未提过秦如一的娘亲。
她心里这么想,口中便顺着问了出来,“少侠,你的娘亲是怎样的人啊?”
秦如一垂眸,道:“不知道。”
沈嘉禾:“……”
完了,这个话题走向要糟。
果不其然,秦如一紧接着说道:“她在我出生后就逝世了。”
沈嘉禾:“……”
选什么话题不好啊沈嘉禾!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嘉禾总觉得这样安静的气氛让她有点尴尬。
她思前想后,撂下一句“少侠你等我一会”,便“噔噔噔”地跑回自己房间,拿起桌上的药包,又“噔噔噔”跑了回来,塞到秦如一的手中,道:“给你。”
秦如一不明所以地打开药包,只见里面放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纸包。
他拿出其中一包,白纸上的字迹工整又娟秀地写着——三欢丹解。
秦如一疑惑道:“解药?”
沈嘉禾点头,解释道:“恩。都是些能用普通药材配出来的解药,我都标记好了。行走江湖嘛,有备无患。你一份儿,我一份儿。”
秦如一拿出纸包看了起来,声音低沉道:“所以你昨日才忙到那么晚么?”
“还好吧。”沈嘉禾摸摸自己的头,笑着道,“要是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说完,她又连忙纠正自己的话,“不对,最好是永远都别遇到让它们出场的情况。”
秦如一将药包郑重收好,认真道:“我会用的。”
沈嘉禾:“……”
沈嘉禾:“有备无患而已。那个……最好还是别用到比较好啦。”
秦如一问沈嘉禾,“很擅长?”
她身上有曲合香解药的事情,秦如一已经知道了,所以沈嘉禾也不打算掩饰太多,点头道:“算是吧。因为有个好师父。”
秦如一:“……”
好师父?
和他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啊。
秦如一难得回想起自己呆在天玑峰时,除了沈嘉禾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刚醒来发现要被煮了,紧接着是季连安说自己被他毒哑了,口中还叫嚣着让八方庄一剑怼死他。
秦如一:“……”
她所指的应该不是季连安。
他决定当作没听见这句话。
沈嘉禾正想着秦如一怎么忽然沉默了下来,就听他低声说道:“要去买衣服么?”
沈嘉禾:“……”
沈嘉禾:“……啊?”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
第三十五章()
沈嘉禾因为身体乏力,就被推去睡了个回笼觉。
待她再醒,日头已高悬于青空,散发着温暖而不灼人的光。
沈嘉禾呆坐在床上,恍惚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秦如一要和她一起去买衣服的事情。
理由她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去成衣铺无非就是置办新衣裳。
正好她也想换个颜色了,老穿白色的衣裳实在是不太方便,还容易被误认成黑花庄的人。
少侠要买买买,她就跟着买买买。
沈嘉禾穿好衣服,正要束起长发,就听到有人轻敲木门的“笃笃”声。
秦如一敲门的方式很特别。
他总是会先敲两下,静默一会,再敲个三长一短,就好像在对着什么暗号一般。
沈嘉禾匆忙一绑,虽然知晓站在外面的那个人是秦如一,但还是确认般问道:“少侠?”
“恩。”他简单应了一声,“吃饭。”
沈嘉禾应了一声,跑去开门,见到秦如一托着的东西,不由一愣,“恩?不下去么?”
“翻修。乱。”秦如一回了一声,将两个小碗平稳地放到桌面上,解释道,“厨子不在,去摊上随便买的,先凑合。等你出门再买想吃的。”
沈嘉禾笑着道:“挺好的,正巧我肚子也饿了。”
秦如一端来的是两碗豆腐脑。
沈嘉禾瞧了瞧,问道:“怎么瞧着两碗不太一样?”
秦如一将瓷勺轻放碗中,答道:“一碗甜的,一碗咸的。”
沈嘉禾:“……”
少侠你买的好周全啊。
紧接着,秦如一问道:“选哪个?”
沈嘉禾:“……”
要引战么?!
甜咸两种,沈嘉禾都吃过,觉得各有各的好处,倒也没有偏爱哪种。
但她颇为好奇秦如一的口味,便反问道:“少侠你选哪个?”
秦如一想了想,拿起那碗甜的,放到自己面前。
沈嘉禾便吃着那碗咸的,含糊不清地问道:“少侠你喜欢吃甜的呀?”
秦如一点头又摇头,平淡道:“都好。幼时在武林盟呆过一阵,习惯吃甜。”
沈嘉禾笑着道:“我常在北方,确实也习惯咸口。”
秦如一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似乎略略安心。
沈嘉禾注意到,眼睛一转,故意问道:“少侠你该不会是猜我喜欢咸的,所以特意选的甜吧?其实甜口我也……”
话音未落,那碗甜豆腐脑就被推到沈嘉禾的面前。
秦如一满是认真道:“还未动。可以吃。”
这就相当于承认沈嘉禾的猜测是正确的。
沈嘉禾歪头看秦如一,笑起来,将那碗甜豆腐脑放回秦如一的面前,说道:“玩笑罢了。”
秦如一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没有多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沈嘉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时不时瞧瞧秦如一,一副深思的模样。
秦如一与她对视,不知是不是又想起昨夜沈嘉禾所说的“眼中都是你”的话,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声音平淡地问她,“不合胃口?”
沈嘉禾摇头,“不是。挺好吃的。”
顿了顿,她忽然问道:“少侠,你为何待我这么好呀?”
似乎没想到沈嘉禾会问这种问题。
秦如一怔了怔,问她,“不好么?”
沈嘉禾支支吾吾道:“也不是不好。你能待我如此,我很开心。”
闯荡江湖,能遇到个肯迁就她,也肯事事为她考虑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然而沈嘉禾却总觉得秦如一似乎太过顾忌于她的感受了,时常会有些小心翼翼。
秦如一不多话,只是垂眸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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