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点心,干果,赵芸吩咐人将东西等拿出来摆上,又让人将客人带来的贺礼都先归置到一处放着,才稍稍歇了口气。第一次准备这样的事情,很多规矩不懂,她真的手忙脚乱。
好在,有大家帮衬着,倒也没出大差错。重要的流程前面走完了,后面她只要将宴席准时摆上桌,招待宾客吃一顿,就算完事儿了。
想到这,赵芸摸了摸额上的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怅然。
“姑娘,大少爷中了举人,大家都高兴得什么似的,您怎么兴致不高?”素娘端着茶盘给乡亲们倒了茶出来,就瞧见赵芸站在廊下,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的走过去问。
赵芸回神,抬头对她笑了笑,“我哪有不高兴?我只是想着明儿一早,大哥、二哥便要跟随传捷报的人去府城,之后还要再转道去京城……这一路路途遥远,我琢磨着行李里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素娘恍然,捂嘴笑起来,“姑娘您前些日子就开始准备行李,想起一样,就往包袱里放一样。如今那包袱都有这么大一个了,大少爷和二少爷恐怕拎不动!”一边说,素娘还张开了双臂比划包袱的大小,一脸的打趣。
赵芸也不在意,笑着摇摇头道:“这些东西,都是带在路上用的。去京城山高路远的,少不得要在野外露宿,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总是好的。东西多倒不怕,反正有马车。东西少了到时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素娘见她说得认真,不由得抿嘴一笑,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过,姑娘。一会儿庄子里就要摆宴了,您先别想行李的事了。周婶找您呢。”
赵芸抬头,奇怪道:“什么事?”
素娘想想了,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给里正家的送贺礼的事,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赵芸了然,随即吩咐素娘道:“厨房那边是曹主事与李掌柜带来的鸿泰居的厨子,你们上点儿心,跑腿勤快些。不过,禽舍和花棚那边,让春花和丘山他们照看着点儿,别让人钻了空子。”赵芸不想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两处地方,关系到家里的生意不说,更是入口的东西。丝毫马虎不得。
村邻里,并不都是善良心肠。如今赵麒中举,赵家大开宴席,少不得有那送了两个鸡蛋就举家来蹭饭的,也少不得有些浑水摸鱼,偷鸡摸狗的人。上次农庄被烧,庄子里的损失,叶秋一一的报给她听过。赵芸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放心吧,姑娘。”素娘神色了然,郑重的应下,“大家都留着心呢。”
“行了,你去忙吧。”赵芸颔首,然后转身往客院走。不过,没从大门进,而是从后院的小门进到了后院的正房中。
一进去,就瞧见周婶与村里的众位婆婆婶婶的说着话,气氛十分热烈。
“麒哥儿自小与别家的孩子不同,老婆子瞧着是个读书的料,如今可不就考中了举人了?”
“呵呵,叔婆你眼力一向好啊。”
“那可不,麟哥儿这孩子也很好,将来也定会有出息的。”
“是啊是啊……”
屋子里的众人纷纷附和,手里抓着瓜子,花生,干果等等,也吃得起劲。
“周婶,素娘说您找我。”赵芸听了一耳朵,笑了笑,便走出来,先给众人打了招呼,才和走到周婶一旁,小声说话。
周婶脸上红光满面,赵麒得中举人,她心里高兴得笑容一直没落下来过,“我刚听说里正家的碧成也中了举人,找你来是想问你,贺礼有没有送过去?两个孩子同时中举,平日里关系好,又是同乡,不去道贺说不过去。”
“婶婶说得在理。之前我还想着这茬呢,转身又给忘了。”赵芸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感激挽住周婶的手臂道:“多亏了婶婶提醒我,不然我真的要忘了。”
蒋碧成也中了举,虽然是后排末名,但也足以让许多人欣羡的了。赵麟就比蒋碧成落后三个名次,便傍上无名,说起来也挺遗憾。不过,他自己倒是豁达,看得很开,“碧成能中,我很替他高兴。至于我自己,我本来就是抱着尝试锻炼的心态去的,不中才是情理之中。我不会的太多了,还需要学习。碧成毕竟在关霞书院那么久,底子比我厚多了。”
赵麒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叔公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妒不怨,是为君子品德。麟小子,你比你哥好的一点,便是看得来开。”
……
经周婶一提,赵芸很快将贺礼备上,将常乐唤来,让他将东西送到里正家去。常乐自然领命,一路小跑着去了,发现里正家这边也是热闹喧天,喜气洋洋。不过想想也是,有些书生,考一辈子,头发都花白了也不一定能考上举人。蒋碧成不过与赵麟一样,才十五岁,就能有如此成就,确实值得庆贺。
里正的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儿,自家孙子能得中举人,这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果然,将孙子送到平安州,送到关霞书院去,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蒋碧成脸上也带着激动之色,等终于打发了上来道贺的人,他走到里正身前,长长的躬身行了一礼,才沉声道:“爷爷,碧成不负您的期望。”
里正摸着胡子,欣慰的不住点头,“好啊,好。碧成,你爹不争气,如今你能中举,我蒋家也总算出了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了!”
“爷爷,我中举的事,要不要写信通知一声爹?”蒋碧成顿了下,随即征询的问道。
“写什么信?他要是关心你,自然会知道。”里正冷哼一声,见蒋碧成神色间有些犹疑,连连摆手道:“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说完,里正重新挂上笑容,朝一旁的以为年长者走去。显然是不想再提及这个问题。
蒋碧成见状,只能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蒋家耕读传家,祖上甚至出过进士。不过,后来败落了,到蒋碧成的太爷爷一代,才又渐渐兴盛起来,又了余钱,自然也想恢复祖上的荣光。不过,蒋碧成太爷爷就里正一个儿子,里正却不是读书的料。只能作罢。
于是,这个期望便落到了里正的儿子,蒋碧成他爹身上。蒋碧成他爹确实聪明,学东西很快。可惜,心不再读书上,一心想着经商做生意,四处闯荡。少年离家,回乡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回来,就是将三岁的蒋碧成交给里正教养,自己却又转身潇洒的走了。
不过,人虽然在外边没回来,但逢年过节,给里正夫妻俩的年礼银钱不少,所以蒋家一点儿不缺钱。蒋碧成十一岁时,里正一狠心,就将他送到平安州的关霞书院。如今,孙子有了出息,在他看来,完全是他的功劳,和那个在外边游荡的儿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蒋碧成说要给他爹写信,里正就哼哼上了。
“蒋公子,恭喜您得中举人!”常乐笑呵呵的朝蒋碧成行了个礼,道:“我家少爷和姑娘都说该当面向您道贺的,不过,家里如今也忙得脱不开身,还请蒋公子别见怪。”
“哪里的话?该是我去恭贺麒师兄的。”蒋碧成摇摇头,“我是运气好,侥幸成了桂榜上的最后一名。”
常乐挠了挠头,笑呵呵道:“不管第几名,只要上了榜,便是举人老爷了。蒋公子不必自谦。”
蒋碧成笑,“你这小厮还真会讲话。替我向你家主子说声恭喜,我这边走不开,明日我再当面道谢。”
“是,小的一定讲话带到。”常乐笑了笑,点头应下,才从蒋家回转到庄子里。一一的将话转述给了赵麒两人听了,又将蒋家的贺礼拿到屋子里放了,回禀了赵芸一声,差事才算完成。
赵家晚上的宴席吃了很久,日暮时分开席,月上中天方散。这一场忙碌下来,不管是三兄妹还是庄子里的下人,都着实疲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庄子又开始忙碌起来。公人们休整了一夜,要忙着回去复命。赵麒也要赶去府城,参加新科举人的鹿鸣宴。至于赵麟,虽然没有桂榜得中,但孔学院开学在即,他也不会在家多停留。
吃过早饭,兄弟倆准备出发。行李是赵芸早准备好了的,衣服、鞋袜、干粮、银票……林林总总,凡是她能想到的,都装上了。一行人从庄子走到村口,周叔周婶他们等在哪儿,也给两人添了些东西。还有一些关系好的父老乡亲,也在村口等着,给他们送别。
蒋家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清醒。村口被一种离愁别绪包围着,所有人都低低絮语。
秦守一看了赵麒一眼,沉声道:“该叮嘱你的话,昨夜我便叮嘱过你。如今也没别的好说的,到了京城,只能靠你自己了。”
赵麒抿着唇,低沉道:“师傅放心,我知道。”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只要不冒进,扎扎实实的走,总不至于出大乱子。不过京城的势力错综复杂,你行事小心些,切莫卷进不必要的争斗中去。”说到这里,秦守一顿了下,眼神凌厉,“若是实在避不开,就让那些人看到你的能力与价值,让他们舍不得将你当作卒子丢掉。”
“师傅良言,瑞之谨记于心。”赵麒郑重的朝秦守一行了一个礼,才起身道:“师傅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最多三年,瑞之定会派人来接师傅再回京城!”
秦守一摆了摆手,不在意道:“能不能再回去,为师倒是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到了京城后,头脑也能保持清醒。清醒着,才能看得清,看得明,才不会走错路。”
“谢师傅教诲。”赵麒垂下眼,轻声应下。秦守一见状,抬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不忍离别,也终究到了分开的时候。天色不早,公人们催促着,赵家兄弟与蒋碧成都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点点走远。
周兰心失落的紧紧攥着赵芸的手,眼睛有些不舍得收回来,呢喃道:“芸芸,麟哥哥,真的走了。”京城,皇都,那么远那么繁华,她永远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是,他走了。”赵芸有些不忍心看她脸上的表情,但还是很肯定的回答。周兰心对赵麟的心思,周遭的人都明白。不过,谁也没有戳破。
与其现在让她保有希望,将来失望。还不如,现在就不给她一丁点儿的机会。赵麟对周兰心,除了兄妹之情,别的什么也没有……
昨日还热闹非凡的庄子,一夜过后便冷清起来。赵芸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之后,便开始用心筹备在安南省鸿泰居各家分店建立禽舍和作坊的事。
这是个大工程,尤其是当赵芸手里并给有多少信得过的人手的时候。所以,在赵家兄弟倆离开后没多久,赵芸留下叶秋,又拜托了秦守一帮忙照看庄子,就带着素娘和常乐,也离开家,四处奔波起来。
鸿泰居在安南省的十八家分店,有七家分布在各府府城,有十一家分布在各府下的上品州县。除去丰乐县这里,赵芸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将剩下的十七家分店都跑了一遍。将各个分店当地的情况了解清楚,又定下了禽舍与作坊的选址、修建等等事项,干脆果断,雷厉风行的作风,让曹主事都眼前一亮。
不过,事情能进行得如此顺利,除了因为曹主事提前给各地的鸿泰居掌柜打了招呼,让他们全力配合外;遍布各地的申屠家的百花坊也给了赵芸不少帮助。
申屠白是等到赵麒他们离开之后,才又出现的。连带的,还有一只又膨胀了一圈儿的墨白。
“你要亲自去看?”申屠白下场的眼睛眯起来,带着些慵懒。
赵芸点头,“如今我手上没有信得过的人,我要亲自去看一看,才放心。”
“缺人手,或聘或买,只要有能力,弄回来就是。别的事情,对灵师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申屠白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朵白茶花,放到鼻尖轻嗅,漫不经心道。
“师傅说用那个?”赵芸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又沉吟起来。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她想要人家忠心,便要付出足够的感情。可如今她没有这个精力去培养这样的人。用那个,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申屠白抬眼看向赵芸,“灵师有很多种控制人的手段。这种最温和,除了能让人对施术者绝对忠诚外,没有丝毫副作用。你是灵师,与普通人不同。有现成的方法,你为何不用?”
“……我只是一时没习惯。不过,他们被我控制过后,还会不会被别的灵师控制?”赵芸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灵师确实有很多手段,能让她省心。不过,她以前想归想,还真没在普通人身上弄过这些。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申屠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轻柔,“我记得我在府城时有给你一本册子?没看?”
“……”赵芸愣住,随即努力回想,终于发现,好像,似乎,申屠白离开的时候,她是床上发现过一本薄薄的册子。那本册子上的字她都不认识,当时还以为是赵麒或赵麟落下的,她也没在意的,随手塞在包袱了就走了。
现在,想来,是申屠白转么留给她看的?赵芸头皮发麻,垂着眼道:“那个,师傅啊,你没说,所以,我以为……”
“看这样子,你是一个字也没瞧?”申屠白脸上的笑容更从灿烂了,赵芸却越发觉得不妙,正想转身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赵芸瞪着眼,一脸胆战心惊,“师傅,我错了。”
“错?你何错之有?”申屠白挑眉,“因为我没和你说,你才没在意的。所以,这完全是我的错啊。”
“不不,师傅,不是您的错,是我的错。对,都是我的错。”赵芸真的想哭了,刚才她就不该辩解的,就算真的是云里雾里,毫不知情,也要全部将错揽下来……
事实证明,申屠白调教徒弟的法子,只有更变态没有最变态。赵芸无力的摊在床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还在往脑门冲,骨头,经脉寸寸都被折腾了个呛。
一边被折腾,一边还要处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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