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麒轻笑,“这些等待消息的日子,他们怕是过得煎熬。”一边生气,一边担心唯一的女儿的安全,哼,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考虑过若是祝春娘得逞了,他的处境?
垂下眼睑,掩饰眼底的讽刺。赵麒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一会儿之后,外边响起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赵麒抬头,放下茶盏,与赵麟对视一眼,便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拱手道:“瑞之见过师娘,听闻夫子生病了,可还要紧?”
祝夫人消瘦憔悴了很多,她看了眼面前神色恭谨的青年,眼底的不喜与复杂一闪而逝。随即回神,微笑起来,缓声道:“不用多礼。进屋坐吧,你师傅的病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能好。只是此时他已经睡下了,难得安稳,我不忍叫醒他。你们兄弟倆也别见怪。”
“师娘多心了,夫子的身体要紧。瑞之与二弟离家数月,今日上门,就是想探望一下夫子。哪里能因为这反倒搅了夫子的安稳。”赵麒重新跟着祝夫人进屋,见她在主位上坐下,才转身给了赵麟一个眼色。
赵麟会意的将礼物拿到祝夫人面前,垂眼道:“这些都是我与大哥在府城挑的一些小东西,师娘别嫌弃。”
祝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东西,就让身边的小丫鬟接过。呵呵笑了两声道:“看麟哥儿说的,你们有这个心意,我与你们夫子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哎呀,都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吧。”
赵麒拱了拱手,垂着头道:“既然夫子睡着了,我与二弟便不多留了。明早,再过来探望。还望师娘见谅。”
祝夫人面色一顿,随即勉强的笑道:“也是,你们今日刚回来,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那,去忙去吧。等你们夫子醒了,我会与他说你们来过的事的。”
“多谢师娘。”两兄弟对视一眼,便都躬身行礼,转身往外走,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祝夫人脸上的欲言又止。
“等等。”祝夫人见两人就快要走出门口,还是忍不住出声喊住他们。
赵麒转身,疑惑的开口,“师娘有何事?”
“我、呵呵,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在府城待得可还习惯,乡试可还顺利?”祝夫人站起身,掩饰的笑了笑,道:“你们知道,你们夫子一向关心你们,一会儿他醒了,问起来,我也好答他。”
这个理由,恐怕连站在一旁的小丫头都不会信。心里的想法一闪而逝,赵麒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回师娘的话,我们在府城待得还习惯。陆家在府城有自己的客栈,掌柜的给我们安排的是单独的院子,处处都很妥帖。何况身边还有同乡挚友结伴,有为难之事,也能相互扶持帮助,所以一切都还好。至于乡试,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给了我们不少指点,三场考试都算顺利。”
“哦,这样就好。呵呵,这样就好。”祝夫人笑了笑,看着赵麒的目光了略带探究,语气也有些迟疑,“除了这些,这段时间里,还有没有遇到十分有趣或是难忘的事?”
最主要的,是有没有遇到祝春娘吧。赵家两兄弟对祝夫人想问的问题都心知肚明,暗地里对视一眼,两人又将在府城遇到的一些趣事和印象深刻的事说给她听。但从头至尾,就是没提祝春娘一个字。好像他们对祝春娘去了府城的事,完全不知情。
“行了,你们去忙吧,不耽搁你们了。”问了半天,却什么都问不出来,祝夫人勉强的笑了笑,便打发两人道。
赵家兄弟倆自然不会多留,再次行了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祝夫人见状,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回神看到桌上的礼物,只觉得胸中憋闷。抬手将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她板着一张脸,气息不匀。
小丫鬟看她一眼,哆哆嗦嗦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自从老爷被气得卧床不起之后,夫人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坏了,小丫鬟见她此时表情,难免心惊胆战。
“当年那个狐狸精,勾去了老爷的心,害了我。如今,他的儿子又害了春娘……”祝夫人脸颊爬上一抹厌恶,随即眼底又闪过阴狠,“这赵家的母子几个,真真是我们母女俩的命中煞星。”
祝夫人心绪难平,眼底目光闪烁,小丫鬟一直没听到她回答,又小心的抬头瞧了她一眼,顿时骇得低下头——祝夫人的样子,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半晌之后,小丫鬟听到祝夫人沉声吩咐:“去,将我前些日子买回来的藜樱草搬到卧房摆上,老爷整日躺在床上,看到绿色的植物心情肯定会好些。”
小丫鬟应下,战战兢兢的退出了房间,才长舒了一口气,拔腿跑开去干活儿。
祝夫人神色幽深的在原地坐了半晌,听到小童过来说老爷醒了,才神色平静的起身往卧室去。
“瑞之和赵麟来过了?”祝夫子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床头,看到她,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
祝夫人坐到床边,点头,“是,来过了。”
“那他们可见到了春娘?”祝夫子有些焦急的连声问。
“老爷真着急,不过,老爷这样,到底是因为担心春娘的安危呢,还是担心赵瑞之的前程?”祝夫人定定的看着他,幽幽开口。
祝夫子面色僵硬,缓缓抬起眼睛道:“夫人是什么意思?”
祝夫人唇角抿起,目光灼灼:“字面意思……”
第五十四章 中秋,双喜临门()
村口,赵家兄弟站在原地,目送着祝家小童引着大夫匆匆而去,面色平静。
“他的身体本来已经缓过来了,如今似乎又被气倒了。”
“那个女人恨娘,恨我们,但何尝不恨他?如今祝春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们对她的疏离,她该也明显察觉到了……”赵麒声线冷淡,等那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过身,轻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不必再理会了。”
“我听大哥的。”赵麟抿唇,沉声应下。取人性命是最干脆,最直接,但自己会脏了手,也太便宜了仇人。让他们互相折磨,直到老死,才是他们最该得的报应。
“走吧,”赵麒点点头,抬脚往庄子的方向走,“回去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赵麟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来,“明日中秋,芸芸一大早就起身来准备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兴奋。”
赵麒唇角也翘了翘。随即眼底又闪过一抹复杂,中秋佳节,家人团圆。但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家里却已经将近七年没过过这个节日了。而下一次,更不知道是何时。
怅然只是一瞬,赵麒到底不是一个悲春伤秋之人。思绪很快就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庄子里,赵芸正在搓月饼皮,周婶、兰心也在一旁忙,就是为了做月饼。锦国流行的月饼很大,里面可以根据喜好添加馅料,吃的时候,用小刀切开,家人共同食用一个,意味团圆。不过,当地人一般都做五仁,或者豆沙的甜馅儿。赵芸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清早起来,便捣鼓着做咸蛋黄的月饼。
“芸芸,行不行啊?月饼哪有用咸蛋黄做的?”周兰心见赵芸将一个蒸熟的蛋黄裹在豆沙馅儿里,搓成圆球,又将它包到月饼皮里,忍不住质疑的开口。
赵芸抬头冲她一笑,喜滋滋道:“等明日晚上,你就知道这咸蛋黄能不能做月饼,好不好吃了。”
周兰心嫌弃的撇了撇嘴,鼓着脸颊道:“月饼甜甜的才好吃,哪有你这样放咸蛋黄的嘛!你放了咸蛋黄,外边还要包豆沙,又甜又咸,很奇怪好不好?”
“等明晚,吃了就知道了。”赵芸也不争辩,将手里已经包好馅料的月饼放到干粉里滚一圈儿,抖掉多余的面粉,就放入特制的模具压出形状。一个拳头大小的,模样好看的月饼便做成了。
“好小。”周兰心见状,又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这个月饼只能芸芸你一个人吃。”
赵芸抬眼,飞快的用沾了面粉的手指在她脸上点了一下,非常大方道:“嗯,我也可以分一半给你啊。”
“臭芸芸,你在外边跑来跑去的,人都学坏了!”周兰心瞪了瞪眼,沾了面粉也要去抹她的脸。
赵芸将压好的月饼放下,笑嘻嘻的往周婶身后一躲,便躲开了她的毒手。周兰心不依,哼哼两声就追过来闹。
“好了,好了,别闹了,整天猴儿一样的!再闹下去,明儿都吃不到月饼了。”周婶笑骂两人一句,分别抬手在两人额头上一点,好嘛,留下两个圆圆的白印子。
两个姑娘瞥见对方额头上的白点,都瞪眼,没想到周婶也这么‘顽皮’!赵芸心里忍俊不禁,见周兰心脸上也忍着着笑,对视一眼,都规规矩矩的回到案台边去包月饼。
赵芸弄自己的咸蛋黄儿,周兰心帮周婶做五仁的大月饼。在他们旁边,叶秋和江婆他们也忙着同样的事。这月饼,不仅是要自己吃,中秋送礼,每家也必须得附带上一个。
周婶家的月饼早就做好了,赵家是因为主事的兄妹几个都不在。又失火,叶秋他们都忙着重建院子的事,个个都没空闲。秦守一虽然能主持大局,但这些小事情,他也不会过问。
所以,等赵芸回来一问,才发现自家竟是一个月饼都没做。
“好了,上烤炉吧。月饼的个数,都是按照人家算仔细的了。不过,也怕有遗漏的,多做了五六个以防万一。”周婶将最后一个大月饼用模具压好,便让叶秋和素娘拿去,和之前的一批一起上烤炉。自己一边擦手,一边对赵芸道:“你自己做的咸蛋黄豆沙月饼很新奇,但要送人,不太庄重。”
“我就留着自己吃。”赵芸取了一张帕子给周婶擦手,受教的点点头。古人的忌讳,总比现代人多很多。她总不至于硬是让别人来接受她的想法。只是她自己实在不爱吃甜,咸蛋黄儿庄子也有现成的,才会起兴做这个。
古代的烤炉不如现代的烤箱方便,翻烤时麻烦了些,但最后的效果其实不差。众人齐心协力,一个时辰后,大小月饼都烤好出炉。
月饼刚烤好,面皮很干,需要晾凉了,放置1-3天,等它回油了,才好食用。
不过,明日便是中秋,时间上有些紧。叶秋几人为了早些让月饼早些凉透,真是‘花招’百出,但效果貌似还不错。赵芸与兰心在一旁看得有趣,时不时的还要评论两句。
终于,在午时将近的时候,所有的月饼都凉透了。赵芸让人将所有月饼密封装盒,拿回屋去放起来。
“月饼放上三五天才会好吃,不过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周婶有些疲累的坐在椅子上,摇头道。
“从今日午时,到明晚戌时,差不多有十六个时辰。时间上,也差不了多少。”赵芸不在意的笑了笑,“中秋佳节,吃月饼赏月。但相比于月饼的味道,我想大家更在意的是一家人的团圆。”
“芸芸说得对。”赵麟笑着走进来,揉了揉她的头,才对周婶和兰心道:“今日幸苦周婶和兰心妹妹了。午饭已经摆上了,咱们这就过去吃饭吧。周叔和二叔公也到了。”
第二日,中秋佳节,如期而至。秋日的天空高远,阳光明晃晃的洒下来,温暖却不灼人。
庄子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巳时,庄子的大门打开,常乐与丘山手里提着礼盒,跟在赵麒与赵麟身后,去村里送月饼、鲜果。而收了月饼与鲜果的人家,当时就会给送礼的人回一只月梢头。
月梢头是一种高大的灌木,白露之后开始结花苞,到秋分、中秋,完全绽放。花圆而白,蕊小到几乎看不见。它高高的立在灌木枝头,就像中秋时,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月梢头本不叫月梢头,但以往的名字,早已经被世人遗忘。每逢中秋,每家给别家送去月饼鲜果,带回月梢头,插到容器里养着。晚上家人团圆,将其摆到桌案旁,抬头赏圆盘般的皎洁月亮,低头赏在月辉下同样洁白无瑕、圆满美好的月梢头。
再配上家人的笑容,香甜的月饼,醉人的美酒和远处一树一树静静散发着清香的桂花……中秋夜,迎寒、祭月、人团圆。
“又咸又甜明明很奇怪,但吃了一个之后,又惦记下一个。”周宏咽下嘴里的月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略带感概的看向赵芸道。
“甜咸虽然是相反的味道,但比例搭配得好,也会很好吃。”赵芸笑了笑,随即道:“不过,我倒宁愿所有点心都是咸的。甜的吃起来,太腻人。”
“那是因为你不喜甜。”赵麟笑着摇头,点了点赵芸的额头道:“要是点心铺子里的点心,全是咸的,我保证生意会立马差上七八成。”
周宏赞同的点头,若有所思道:“喜爱点心的,多半是喜欢点心的香甜。咱们铺子里的点心,因为融入了花香,甜度适中爽口,才特别受欢迎。咸味的点心,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两种,但不能作为主要经营的品种。”
“周大哥,今日是中秋佳节,咱们能不说生意吗?”赵芸失笑,自从赵记开张,周宏便卯足了劲儿钻研点心的制作,每一种都力求尽善尽美。赵芸不过是离开小半月,店里的点心品种,已经多了四五种了。
若不是今年中秋特别,赵芸决定提早关了店铺,周叔又勒令他回家,周宏这会儿怕还守在店里。毕竟,县城今日的热闹可以想像,生意也会比往日更好。
但赵家兄弟过不久又要走,再相聚不知是何时。赵芸希望,趁着节日,大家能坐在一起热闹的吃一顿饭,说两句家常。环顾四周,能看到周家一家人的笑脸,二叔公的惬意,还有兄弟二人身上的放松。赵芸满足的笑了笑,拒绝张县令一起登楼赏月的邀请,也不坏。
相比于赵家庄子里的小热闹,县城里就是热火朝天了。沿街所有的店家、酒楼都重新装饰门面,扎绸挂彩,出售着时令鲜果、鲜花;远处灯塔灯光朦胧,头顶天灯缓缓升空,街上,舞龙队伍庞大。城里的百姓携家带口,在街边,在桥上,在高楼里,一边赏月一边看热闹。
张县令早就在鸿泰居顶楼定下了包厢,安排下了家宴。包厢的位置极好,站在窗边俯瞰,就能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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