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耸了耸肩,从火盆里刨出两个大红薯,伸手摁了摁,都熟透了。递了一个给凌庭,剩下的一个自己拿了,分作两半。一半给申屠白,一半留给自己。
见赵芸想着他,凌庭本还觉得高兴。等看了申屠白手里的那半红薯,又有些吃味的撇了撇嘴。他也想和姑娘分吃一个红薯,才不要一整个……有些恹恹的戳了戳面前软绵绵的红薯,凌庭耷拉着眼,蹲在火盆旁边,略显可怜。
“怎么不吃?一早起来,我就埋火盆里慢慢煨着的。甜得很。”
赵芸剥开红薯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囊,咬一口,滚烫,却掩盖不住满口的香甜软绵。满足的眯了眯眼,能成功说服申屠白跟她一起来前线,还顺利进入军营。在泽亲王、宇文希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潜伏起来。赵芸心情颇好,这些日子,似乎吃什么都觉得很香。
而投身军营,既能满足玄堂众人杀敌的愿望,又能近距离的亲眼看一看泽亲王等一众皇族之人的能耐。也算一举两得了。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赵芸目光一转,却见凌庭一下一下的拿手指戳着红薯,没动,这才疑惑的开口。
凌庭抬眼看她,咧了咧嘴道:“没饿呢。我一会儿揣回去吃。”
“随便你了。”赵芸耸了耸肩,看着他道:“今早都去哪儿了?鹿可是阳山上才有。”
雍前城小,城墙也矮,就算死守也守不住。前任大将,直接将大军布置在了雍前城外十来里的阳山脚下。这里是敌人进军雍前的必经之路,且易守难攻。凭借地势,在泽亲王到来之前,大军已经打退了敌人数次小规模进攻。
如今敌人虽然偃旗息鼓,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卷土重来。泽亲王接任后,专门派前锋营里的将士盯着他们呢。所以,有凌庭在前锋营,赵芸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敌人的情报。
“老魏,哦,也就是前锋营的统领,想要在路上弄些陷阱。我跟着大部队上山砍些竹子,找些刺藤什么的。”凌庭摊了摊手,略带笑意的开口道,“这老魏也是个妙人。知道我是个读书人,还让营里的士兵闲了跟着我学认字呢。说等仗打完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不过,他自己也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想着跟我学。还总骂士兵们将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看来你在前锋营适应良好。”赵芸也笑了,看他一眼,挑了挑眉道,“我以为你还得费几日功夫才能融入进去呢。倒是小看你了。师傅,我们也得加把劲啦。”
申屠白慢条斯理的吃着红薯,姿态优雅得好像在用宫廷御宴。闻言,睨她一眼,淡淡道:“现在这样很好。灵师和灵师之间若不是相互信任,本就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除了紫阳山来的那些,你看那些个散修谁会热络的往别人面前凑?到了该出手的时候,出手帮忙就行。别的事,不需要多理会。”
“可是这样不会不合群?”赵芸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紫阳山下来那些灵师不算,这军营里的散修,也都分了好几路。同一路的都是自己人,经常打做堆。她和申屠白来了几日了,那些散修见到他们,除了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外,再没多余的言语。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眯,淡淡的扫她一眼,“只有弱者,才会担心自己不合群。”
赵芸:“……”
一头黑线,他话都撂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除非承认自己是弱者。好吧,其实她现在真的还不是强者,但谁让她抱着妖孽师傅的粗腿捏?再认怂,就真怂了。
“嘿嘿,我听师傅的。”赵芸双眼放光的看着申屠白,傻笑两声。她在这异世重生,虽然没有许多里描绘的粗壮的金手指,但有申屠白,她觉得也很满足了。
申屠白看着她,勾了勾唇角。见她手里的红薯已经没有了,将自己的递过去,“吃。”
赵芸也没多想,就着他的手,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嗷唔,还是好烫。”
“你不知道一次少咬一些,吃外边这些凉了的吗?”申屠白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她夸张的张着嘴哈气。赵芸吧唧吧唧的动着嘴巴,闻言还不忘朝他露个笑脸。申屠白皱眉,一脸‘被你打败了’的嫌弃表情,直接将脸撇开,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愉悦和柔和,凌庭并没有忽略。
又转眸打量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赵芸,凌庭觉得有些心塞,不想再找虐了。默默的将温热的红薯拿在手中,告辞道:“出来好一阵,我得回去了。不然老魏得找我。后面若是有消息,我会再来。”
“唔,行。你回去吧。自己小心。”赵芸想了想,凌庭在这确实也待了蛮久了。再不走,怕是要引人盘问了。所以,也没挽留。
凌庭见状,深深看了赵芸一眼,起身朝申屠白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营帐。雪比之前更大了,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冷寂的感觉一下子袭上心头,唯留手心一块温柔。低头一看,那是赵芸给的烤红薯。唇角露出几分苦涩,凌庭握着烤红薯,再次将双手拢到袖子里,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回了前锋营。
申屠白收回神识,眼底闪过一抹沉思。回头看赵芸,竟又在往火盆底下埋红薯呢!眉毛抖了抖,只觉十分无奈,“晚上不是要涮锅子么?你又埋那么多红薯做什么?”
“吃啊?夜宵。”赵芸抬头看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十分理所当然道。
申屠白揉了揉眉心,看着她目光复杂,“晚饭都还没吃,就想着夜宵……‘女儿啊’,你不觉得你最近吃得有点多了?虽然灵师不容易长胖,但照你这样吃下去,‘为父’觉得你实在是前景堪忧。”
“诶?有吗?”赵芸惊愕,埋红薯的动作一顿,有些无措的抬头看申屠白。努力回想,好像、似乎她这些日子确实比以往要饿得快些。
今天早上,她吃了四个馒头,两个鸡蛋,两张薄饼,还喝了一碗粥。结果没到中午就饿了。吃了好几块点心抵着才好了些。中午就不说了,连添了两碗白饭才算饱。这会儿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晚饭时间,她刚吃了大半个红薯,但肚子却依旧隐隐有些空……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赵芸面色僵硬,“我好像,真的吃的有点多?”
“你过来。”申屠白眉头微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神色不明的对她招了招手。
赵芸愣了下,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怎么了?”
“手给我。”申屠白没有回答,只是对她吩咐道。
不明所以,赵芸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申屠白握住,驱动灵力,一股微凉的气流顺着腕间经脉,钻入赵芸体内。循环一周后,他放开她,拧眉不语。
“我体内有东西么?”赵芸再傻,一番动作后,也明白了申屠白的怀疑了。她以前饭量正常,最近却食欲倍增,明显是身体出了问题。之前一直以为是赶路太幸苦,体力消耗太多没在意,现在回想,总觉得毛骨悚然。
申屠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摇摇头,安抚的看着她道:“没事。什么都没有。是我多想了。”
“真的?不骗我?”赵芸握住他的手,十分严肃认真的直视他的双眼。
申屠白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头抵着头,“我骗你做什么?放心,你身体很健康。”
“那你干嘛还拧着眉?”赵芸抬手戳了戳他的眉心,有些不相信。
申屠白想了想,也不隐瞒,“你体内的能量,有被抽取的痕迹。我看不出更多端倪。但你近日食量翻倍,应该与此有关。你,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吗?”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最近这些天,我早上打坐醒来,灵力都没有增加的迹象,身体还会觉得有些疲惫。我一直以为是修炼到了瓶颈的缘故……现在想来,我的饭量似乎就是从那天起开始慢慢增大的。”赵芸皱眉沉思片刻,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具体是哪天,还记得吗?”申屠白一眼神一凝,追问道。
赵芸歪了歪脑袋,沉吟道:“嗯,我到元象州的第二天吧?前一天晚上不是正好去见了唐怀锦吗?睡得迟了,结果第二天错过了早饭,中午直接给饿醒的。”
“我知道了。”申屠白眉峰动了动,眼神轻轻从赵芸眉心扫过,点点头,没再说话。赵芸本还想问一问,见状,也收了心思。肚子又有些饿了,虽然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赵芸也不想委屈自己。起身去收拾鹿肉,准备晚上的锅子。摊手,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第七章 袭扰,人心浮动()
晚上一顿涮肉吃得很尽兴,赵芸摸了摸圆溜溜的肚皮,拉着申屠白出了营帐。
天色已黑,但下了一天的雪,天地间一片莹白。不打火把,也能隐约看得见脚下的路。营地更是数量众多的被火把照得通明,十步一守卫,十息一巡逻,看得出来,泽亲王将营地布置得很严密。
不过,看到申屠白和赵芸两个,那些守卫并不上前阻拦或询问。站在远处轻轻的见个礼,便径直去做自己的事。灵师本领高强,但有时候脾气也相对古怪。保持尊敬,同时保持距离,才是最稳妥的相处之道。
泽亲王深知这些道理,划给灵师住的那一片区域,虽然也挨着主帐,但基本上是营地里最安静的地方。免得哪位被普通士兵一不小心冲撞到,心生不快。
“除了有脾气,这位亲王大人也有些真本事。”赵芸一路走,一路打量沿途遇到的那些士兵,对申屠白传音道。一名将领,领兵打仗的能力强不强,只能在战场上才能得到印证。但治军的能力,可以从营地的布防、士兵的神态等一些小细节中看出来。
尤记得,她和申屠白刚入军营时,那些士兵的眼底不是一片死灰,就是一片决然——侯镇海和几十万大军集体阵亡带来的恶劣影响,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但现在再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灰心丧气被赶到了一边,只剩下决然坚毅、视死如归。
这些变化,都是在最近短短几天之内发生的。可见,泽亲王的手段了。
“皇族中人,主要学的就是如何把握人心。如何让别人为他所用。若是在下一场战役开始前,泽亲王连士气都提不起来,那我倒要怀疑他的身份了。”申屠白顺着赵芸的视线看了眼,唇角微勾,淡淡的开口说道。
赵芸想了想,点头道,“也是。”皇族之人一生下来,就在那样一个复杂的环境里。能力再平庸,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能比得上的。究其根本,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见过识广”罢了。
宇文希刚从营帐里出来,就看见赵芸扯着申屠白的袖子,有说有笑的在营地里漫步,有种淡淡的温馨感在他们周围环绕。他眼睛一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走到了近处,笑道:“白灵尊这是带令爱散步?真是好兴致。”
“小孩子晚上吃的有点多,走一走好消食。”微微朝宇文希点了点头,‘普通英俊的带着沧桑气的中年男子’略带宠溺的看了他的‘女儿’一眼。那模样,妥妥的慈父不解释。
赵芸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角抽了抽。心道还好,申屠白记得自己现在是白画楼,没给宇文希脸色看。不然以他对宇文家人的态度,分分钟露馅。脑子里想着这些,赵芸也松开申屠白的袖子,腼腆的抿嘴一笑,对宇文希行了一个半礼,“无生见过殿下。”
白无生,取无中生有之意。白画楼的女儿,今年十岁,四级修为。赵芸的身高本来就比同龄人要矮,加上之前她三十岁年纪,陡然变成八岁小孩儿也没露馅,如今扮演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倒是手到擒来。一回生二回熟嘛。
“白姑娘无需多礼。”宇文希笑了笑,显得十分谦和、平易近人,“军营里没有女孩子,白姑娘怕是有些无聊。我营帐里有些从京城带来的小玩意儿,一会儿我让人给姑娘送去,解解闷也好。”
白无生乖巧的看了眼白画楼,白画楼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高兴的娇声道:“谢谢殿下。”
“小事一桩。”
宇文希微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白画楼见女儿高兴,脸上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看着宇文希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宇文希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白画楼虽是散修,但论修为,比皇叔父也不差什么。两人都是八级修为。一个正当壮年,一个却是垂垂老矣。若是能拉拢白画楼彻底为皇家所用,也是一件好事。
心里打着算盘,宇文希适可而止,并没有急着表现,“东西我一会儿让人送去,现在就不打扰白灵尊你们散步了。日后若是有空,可以到我营帐里坐坐。”最后一句没有主语,听着有些分辩不轻。但赵芸和申屠白都知道宇文希真正想要邀请的人是谁。
白画楼沉默的点点头,没有接话。宇文希也不在意,低头朝白无生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宇文希给我的感觉就是个蛇精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一直搞不清他在想什么。没想到今天我居然能看到他身为‘正常人’的一面,虽然有点儿假猩猩,但总比阴阳怪气的模样好。”赵芸摸着下巴,目送宇文希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再次伸手扯住申屠白的衣袖,笑眯眯的开口道:“嘿嘿,你说,若是他知道我们俩的真正身份,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
申屠白见状,心里好笑,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漫不经心道:“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我们没人逼他。”至于他的那些妄想,抱歉,他没兴趣满足他。
“‘父亲’大人,你也太不厚道了。看在人家费心思讨好‘你闺女我’的份儿上,你也该给人家一点儿甜头尝尝。”赵芸闷笑,仰头看向申屠白,调皮的眨了眨眼,“嗯,就算为了我的伙食。”
作为宇文希都要讨好的人,营地里的膳房师傅自然也会更加用心的对待。都是人精呢。
“能不提‘吃’吗?”申屠白眉毛抖了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赵芸今天吃了多少东西,他已经不想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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