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申屠白撇嘴,完全不给唐怀锦商量的余地。转身低头看着赵芸道,十分严肃的叮嘱道:“不用喊他师伯,你跟我一样喊他名字,记住了?”
赵芸愣了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自家妖孽师傅在介意什么了。心里闷笑,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稍微好歹收敛一些,这才笑眯眯的开口道:“国师大人好歹是师傅你的同门。我是晚辈,直接喊名字太失礼了。所以,我还是称呼国师大人好了。国师大人您看呢?”
唐怀锦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感觉有些古怪。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哭笑不得的摇头道:“申屠你这脾气可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就是让你徒弟喊我一声师伯,至于这么冷脸相对吗?活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若是叫你师伯,你可不就是占了大便宜吗?生生多了一个妖孽师侄呀。赵芸瞅了眼自家妖孽师傅憋闷的神色,忍笑,脸部肌肉略酸,肚子略疼。
申屠白抿唇,警告的看赵芸一眼,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睨向唐怀锦,“马上就要到子正十分了,你确定要和我继续扯这些有的没的?”
唐怀锦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微敛。今日是紫阳大阵的最后一处改动,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若是不成功,前面所做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虽然很好奇申屠白为何会对一个称呼那么在意。不过,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唐怀锦默默的计算着时辰,待听得隐隐约约的梆子声从元象城方向传来,他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骤然飞身而起。宽大的月白色的袍子在空中翩翩舞动,唐怀锦双臂张开,五心向上。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在天地间蔓延开来。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漫天的星子似乎都被牵引到了他们头顶的那片天空,淡淡的星辉汇聚成一束,以唐怀锦的身体为媒,投射向那大地深处。
而在这道朦胧的光柱形成的那一瞬间,赵芸感觉,浩瀚的宇宙和广袤的大地仿佛都融为了一体。她自己也被温柔的包容了进去。一种熟悉的舒畅感袭上心头,她贪婪的在里面畅游着。若是可能,她甚至希望永远都不离开。
“芸芸!”
一声低喝像闷雷在耳边炸响,指尖一阵剧痛,赵芸睁开眼,发现之前神奇的一幕已经消失不见。唐怀锦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的盘在巨石上打坐。她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申屠白在一旁抓着她的手,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丝殷红的血液。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
第五章 细说,暗藏玄机()
不自觉的呢喃出声,赵芸动了动手指,之前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但那种被闪电袭击了一般的尖锐痛感,还残留在心,引人生畏。赵芸神情恍惚,刚才那个美妙的梦境被人粗暴的打断了,她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申屠白蹙眉,俯下身来,捧起她的脸,凑到她面前仔细看她。赵芸双眼却是放空的,视线透过申屠白散落在虚空,没有焦点。这模样,明显是还未回过神来!指尖萦绕起银白色的光芒,申屠白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上赵芸的眉心。
恍恍惚惚中,一股清气在眉心扩散开来,赵芸一个激灵,好像明白了什么,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双眼中,焦点在慢慢凝聚,视线也逐渐变得凝视。一会儿后,赵芸彻底清醒,发现申屠白的脸就差贴上自己了。吓了一跳,头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还不忘惊呼道:“你干嘛啊?”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申屠白黑线,眉峰微蹙,没好气的瞥她一眼。目光上移,在她额头浮现出来的铜钱大小的红色牡丹印记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撒开手,直起身,自顾自一脸深思的看着她。
赵芸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想起之前的那一幕,疑惑又袭上心头,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中间我似乎清醒了一次,但又像没有。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我。”
“紫阳大阵是开国皇帝亲自设下的,以火焰石为基,紫阳花为引,至刚至阳。阵起之时,巨大的防护罩能将整个锦国都包容进去。将敌国灵师全部都阻挡在国界线以外。唯独对普通人无效。”申屠白没有回答赵芸的问题,而是深深看她一眼,转而和她说起了紫阳大阵的事情。
“槊国人三番五次在紫阳大阵上栽了跟头,这么多年下来,一只没停止研究过破阵的方法。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弄,都没办法在外边破阵。紫阳大阵因为一些特殊的布置,敌人攻击过来的灵力,会被瞬间转化,再次供给阵基。以至于,敌人的攻击越是猛烈,大阵的防护罩就越是稳固。”
说到这里,申屠白顿了下,这才接着道:“但凡阵法,必定会有破解之道。不过至今为止,紫阳大阵的破解之法,除了宇文一族的族长,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槊国人潜心研究了那么多年,也毫无头绪。”
“所以,这回他们干脆想法子将紫阳大阵的阵基给找出来,直接暴力破坏?”赵芸听出了一些头绪,有些恍然的开口。
申屠白微微点头,看着她道:“紫阳大阵的阵基所在,本该是十分隐秘的。可是,从本朝立国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历代皇帝,也就是宇文一族的族长,在阵法方面的造诣是不同的。阵法造诣深的皇帝,能独立操控紫阳大阵。阵法造诣浅的,却是需要第二个、或第三个人襄助才行。这样一来,紫阳大阵的一些阵基所在,除了皇帝本人,也渐渐有了别人知晓。当然,会被皇帝选来一起操控紫阳大阵的人,一般都是宇文一族的族人。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赵芸若有所思,回头看向正在巨石上闭目打坐的人,轻声道:“这样说来,国师大人就是那‘例外’的其中之一咯?”
“在唐怀锦之前,还有几任国师都属于‘例外’之人。基本上都是皇帝在阵法一道上,领悟力太低,皇族里也没有人能担得起重任的情况下,不得已,才从外人中挑选的。这一代,宇文忌虽然也有八级修为,但他在阵法上的领悟力简直是惨不忍睹。皇族中也没有出挑的人选。三十年前,槊国人打来,若不是唐怀锦出现,就凭宇文忌自己,根本操控不了紫阳大阵。”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轻哼一声,略带不屑的开口。
“按照师傅你的说法,知晓紫阳大阵一些阵基所在的人,不是皇族就是国师。可这些人,实在没必要将消息泄露给槊国人知道。一旦锦国被槊国人攻占,他们也讨不了好,完全得不偿失。”特别是唐怀锦,一向悲天悯人,心怀百姓,绝对不可能做这损人害己的事。虽然接触的机会不多,但赵芸深信唐怀锦的人品。
申屠白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说的有理。不过,皇族的男子也要娶妻生子,女子也要嫁做人妇的。人们通常对枕边人不会有太强的提防戒备之心。隔墙会有耳,枕边人也会包藏祸心。知道秘密的人太多了,只要其中一个人稍有松懈,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师傅你知道什么,痛痛快快的告诉我不行吗?别拐弯抹角的,这习惯真的很不好!”赵芸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有些明白,好像又有些不明白。心里好奇,他却故意停在那里不说了,真真是恼火。想到这,赵芸忍不住撇了撇嘴,抬头瞪他。
申屠白见状,眯了眯眼,不客气的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见她吃痛,一张脸都皱起来,这才咳嗽一声,翘起唇角道:“还记得那个叫许山的吗?”
赵芸捂着额头,不解的看他一眼,“记得啊。怎么了?”
她不但记得他,还对他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实在是知道申屠白的身份后,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人,至今也只出现过他一个。胆子真是大到让她瞠目结舌。
申屠白也不管她一脸迷茫,接着道:“当时还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封傅广延和槊国二皇子来往的信件。这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嗯,记得。那封信还是我让人悄悄带去京城,交给我大哥的。后来我问过,大哥一收到信,就呈给了宇文忌。宇文忌看了,据说大发雷霆。可后来他竟是一直都没动作,我觉得很奇怪。”赵芸拧着眉,不明白宇文忌当时为何会选择按兵不动。
通敌卖国是大罪,仅仅凭借一封不知真假的书信就给人定罪,赵芸知道不妥当。但以宇文忌的能耐,有了线索,查出真相并不难。就算傅广延是被栽赃的,但这后面一定有一个人背叛了。因为一些阵基所在地的消息被走漏,是不争的事实。
槊国那会儿还没对锦国开战,宇文忌若是想清理门户,完全来得及。他却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径直放任不管。这点着实让人难费解。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申屠白冷哼一声,略带嘲讽道:“那人手里抓着他的把柄,他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对他下手。更何况,泽亲王还牵扯在里面呢。大敌当前,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自断臂膀。”
“泽亲王?青灵郡主的老爹。”赵芸眯了眯眼,面色有些不善。
“你以为,宇文忌将青灵郡主贬斥出京,又将泽亲王叫去敲打一翻,完全是因为你?别太天真了。”申屠白睨她一眼,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沉声道:“泽亲王和福亲王是宇文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知道的皇族秘辛不知凡几。紫阳大阵的一些阵基所在地,他们自然都心中有数。福亲王虽然冷面寡言,但持身中正。福亲王府很少传出是非。”
说到这里,申屠白顿了顿,眼底带上了一些鄙夷和不屑,“泽亲王的秉性却不同,大婚前,他就迷恋一名婢女。婚后,更是将那婢女抬成了侧妃,如珠如宝的对待。完全不理泽亲王妃。王妃出身高贵,却被这样冷待,还被一个婢女爬到头上作威作福,怎会甘心?”
“于是,那侧妃没多久就难产死了,留下青灵郡主一个女孩儿。泽亲王自是伤心欲绝,下令彻查。查了最后,王妃的手笔自然暴露。泽亲王得知真相,一怒之下,不但将王妃直接休回了家,还上书请旨让宇文忌给襁褓中的青灵郡主赐下了封号。后来就算再娶,继王妃给他添了几个儿子,他也依旧对青灵郡主宠爱有嘉。所以,哪怕事关社稷安危呢?只要青灵郡主想知道,他必然会毫不保留的说给她听的。哼,这等慈父心肠,想想也实在令人动容。”
赵芸看着申屠白,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若是将嘴角的冷笑收起来,这话还有点儿可信度。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她将心思转回来,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所以,消息是从青灵郡主那儿走漏出去的?”
“青灵郡主和郡马的关系不是很好。”申屠白回望她一眼,轻描淡写道。
赵芸囧了囧,青灵郡主和郡马的关系,何止是‘不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夫妻俩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稍有不对,直接上演全武行那也是十分正常的。搁现代,全国人民怕是都会为那倒霉的郡马默默在心里点个蜡。
赵芸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但不巧,对青灵郡主的霸道、蛮横还算亲身体验过一二。不用仔细去查,她也知道那郡马的日子过得实在窝囊。只是,没曾想他却是深藏不露呢。
“可和郡马联系的人又是谁?因为和青灵郡主有过节,我让凌庭也仔细调查过他。他没渠道将消息传递到槊国去。”赵芸想了想资料上记载的和郡马来往密切的那些人,发现除了纨绔还是纨绔。这些人斗鸡走狗的本事一流,但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通敌叛国这种掉脑袋的事。
所以,转来转去,关键点还是在傅广延身上?
“不是傅广延。”申屠白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沉声道:“傅家先辈是开国功臣,就算如今傅家后人对皇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忠心了,他们也不会勾结外敌,自毁根基。而且,傅家直系这一代出了两名天赋极高的灵修,都拜入了清卓溪门下。家族正逢鼎盛,他们不会做蠢事,毁了这大好局面。”
“所以,那封信是别人栽赃的?许山会听到那些话,也不是凑巧?”赵芸歪了歪脑袋,眉头微皱道:“那个真正的黑手,莫不是和傅家有仇?”
申屠白朝她递了一个‘还算聪明’的眼神,说道:“一个家族传承上千年,不可能没有世交好友,更不可能没有仇家。与傅家世代交好家族不少,但有几家与他们,却是世代结仇。”
“那个真正的黑手是谁?”赵芸了然的点点头,好奇的追问。处心积虑布局,将亲王、郡主、丞相一干人等都牵扯进去。自己却隐藏在暗地里,操控一切。栽赃不成,身份暴露,却又能让皇帝忌惮着不敢对他下手。仔细想一想,这人也绝对是个彪悍的存在啊。
“礼部尚书,崔颢。”申屠白微微眯眼,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赵芸愕然,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敢置信道:“崔颢?怎么会是他?师傅你莫不是弄错了?”
崔颢和赵麒年纪相当,还曾是同窗。之前她也见过他,斯斯文文的,完全和阴谋家、叛国贼这种犀利的字眼联系不起来好吗?
“你是怀疑牡丹卫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智商?”申屠白淡淡的扫她一眼,神色略为危险。
赵芸讪笑,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太吃惊了吗?绝对没有怀疑牡丹卫的能力的意思。更没怀疑师傅您的智商。真的,我发誓。”说着,她一本正经的竖起手掌,生怕他不相信。
申屠白看着她,冷笑不语。赵芸头皮发麻,连着又是一通好话砸过去。心里却不住的腹诽这只妖孽实在太小气。
崔颢完全是宇文忌一手发掘出来的人才,是心腹中的心腹。短短几年,他升官的速度就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蹭的往上。以至于,崔颢年纪轻轻的就坐到了礼部尚书之位。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崔颢未来的官途只有俩字——坦荡。乍一听他居然通敌卖国,是个人都会觉得不敢相信好吗?
“噗。”
这边,赵芸正抓耳挠腮的哄申屠白消气。一声轻笑却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