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亦然只笑不语,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的却是顾眉生。
那些不时围在她身边的苍蝇也未免烦人了些。他不知道不听闻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了,总没有放任着不管的道理。
苍蝇围得太多,多不环保。
午后的高级会馆茶园里,白锦恒与栾倾待坐在中间的茶桌旁,栾亦然则与殷实一起坐在茶园风水池旁。
茶园里有悠扬的古筝乐声,殷实一边极享受地喝着茶,一边对栾亦然说,“还是那位栾先生大方。”
栾亦然睨他一眼,“或者,我给你引荐引荐?”
殷实还真点了点头,说,“那感情好。包吃包住不?交五险一金不?”
“墓碑也给你提前投资了?”
殷实茶水喝到一半,听了栾亦然的话差点自己把自己呛死,“老板,别啊。我这不就是随便一说嘛。”
不远处,栾倾待与白锦恒寒暄了一阵,两人才终于进入了主题。
“听说栾先生最近花了19亿从鸿云集团手里抢到了城北的那块地?”
栾倾待颔首,“算不上抢。鸿云集团最近事儿多,顾家顾不上生意的事,怕也是有可能的。”
白锦恒勾唇,“其实吧,没有顾家也好。您可以与我们白家合作嘛。”
栾倾待笑着看他一眼,“白氏也对城北的交通枢纽感兴趣?”
白锦恒意识到栾倾待这是在探他的底,笑了,道,“现在的形势,除了我们白家,整个荣城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实力承建您手中的这块地?”
栾倾待被他说中了心事却不露声色,“听说唐氏近几年的发展非常迅速。”
白锦恒凝着他,“如果您真的看中了唐氏,那天就不会出现救我了,不是吗?”
栾倾待耸耸肩,“就算做不成生意,能与白家交个朋友,也不错,你说呢?”
“栾先生,交朋友也是要成本的。尤其是想要成为我白家的朋友。”
“您说。”
“我想请你替我安排一出好戏,如果成了,您手中的这个工程,白氏一定接。”
栾倾待沉默看了眼白锦恒,心中冷哼:他倒是好算计。
如此一来,他们白氏既拿下了城北交通枢纽的承建权,又从他栾倾待这里讨了人情。
这合作还没开始,白家就像掐住他待曼控股的主控权?
栾倾待淡淡喝了几口茶,“您不妨说一说,是怎么的好戏。”
白锦恒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放下茶杯,与栾倾待轻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身后,栾亦然听了白锦恒的话,脸上一直还算悠然的神情终于渐渐严肃起来。
白锦恒这只苍蝇,果然是打起了顾眉生的主意。
几天后的下午四点多,顾眉生从某个财经杂志社刚走出来,就被人猛地扛起来困在了肩膀上。
顾眉生吓了一跳,看清了来人后,才算松口气,但随即又气恼地一边挣扎一边道,“栾亦然,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劫色。”
黑驴王子的脸,黑道流氓的嘴()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说明。栾亦然竟然带着顾眉生乘坐一个小时后的航班,去了越南。
顾眉生心中早已经叹息了无数次。去越南做什么?栾亦然这是打算将她称一称斤两然后卖给人贩子?
飞机起飞前,她望着身旁一脸悠然的男人,还是开了口,说,“我能打电话给我妈妈报个平安么?”
栾亦然抬眸看她一眼,一脸沉思状,道,“你见过肉票还能自己打电话给家人报平安的吗?”
“……”顾眉生听出来了,她这是被绑架了?
这时,有空乘小姐走过来,栾亦然唤住她,说,“麻烦给我身边的小姐拿一双拖鞋和一条毛毯。”
“好的,请稍等。”空乘人员很快为他送来了拖鞋和毛毯。
就在顾眉生望向机舱外的极短时间中,栾亦然已经弯下腰来,替女孩脱起了鞋。
被人忽然间握住了脚,顾眉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亲自给肉票换鞋的绑匪么?”
栾亦然不理她。垂眸专心地替她脱着脚上的高跟鞋,“穿这么高的跟,脚不疼?”
他也不急着帮顾眉生换上拖鞋,而是将她的双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一下下,替她按摩着隐隐泛红的脚后跟。
顾眉生怔怔看着栾亦然。从没有人这样体贴细致地对待过她。
就连最疼爱她的张小曼也不会像栾亦然这样用自己的手替她按摩双脚。
作为一个女孩来说,哪怕生活在现代,双脚依旧是极私人的一部分。12岁之后,除了顾眉生自己,已经不再有人能够轻易触碰。
栾亦然更是顾眉生人生中唯一一个触摸到她脚踝的男人。
顾眉生的体温偏低,双脚几乎常年都是凉的。男人的手掌虽然带着粗糙的触感,却极温暖,他掌心间的热度一点点过度到她的脚上。
栾亦然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眉眼无明显悲喜,只有极自然的温柔。顾眉生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心平和,身放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飞机起飞前,空姐走过来提醒乘客系安全带。
栾亦然替眉生将安全带系好,又替她盖上毛毯。
一切行云流水,格外地自然。
空乘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便对身边的同事说,“看到商务舱的那对情侣了吗?看起来好配。”
同事笑,说,“我刚才还看到那位先生替女友揉脚呢。”
“羡煞旁人。”
越南岘港比荣城早了一个小时。栾亦然抱着犹自熟睡的顾眉生走下飞机,天边太阳依旧热烈。
身旁来来去去都是专程飞来岘港度假的游客。栾亦然抱着女孩走在人潮中,往机场外走去。
岘港作为越南的第二大海港,其实城市面积是极小的。栾亦然带着女孩去了当地极著名的富美丽度假酒店,从他们预定的套房打开落地门,就能直接看到碧海蓝天。
这一觉,顾眉生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睁开眼,画一般的蓝天和海洋就映满了她整个眼帘。
没有雾霾,没有令人窒息的工业化痕迹,更没有秋波弄里令人心生沉重的淡淡哀伤。
顾眉生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打开门,任由潮热的海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
栾亦然不在屋子里,但客厅的沙发上却摆放着女式的宽松t恤和沙滩短裤。
顾眉生没有穿,她在套房里找到了一件新的黑色简洁泳衣,换上之后又随手拿了一条浴巾便去了海边。
毕竟是清晨,海边的游人不多。顾眉生在海水里畅快地游着泳。
其实她并不知道栾亦然为什么会突然带着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但顾眉生喜欢这里。
她可以暂时远离荣城的一切,暂时忘记去算计别人和提防着被别人算计。
她终于也可以简简单单地享受一下这个令人愉快的夏天。
20分钟后,顾眉生气喘吁吁从海水里慢慢走上岸,整个人站在咸湿的软沙上,平缓着呼吸。
身后,有人将白色浴袍披在她身上。
顾眉生刚一回头,就感觉男人的唇贴在了她潮湿的嘴巴上。
栾亦然将她环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将女孩冰凉的身体一点点地焐暖。
片刻后,栾亦然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笑着说,“这是栾氏独家防感冒良方。”
顾眉生心情显然极好,用他身上的黑色t恤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水珠。举止亲密又熟稔,全然没有半点的客气和扭捏。
栾亦然失笑,却站在她面前巍然不动,任由她调皮使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望着女孩渐渐消停的手,道,“我以为你打算拿我的身体擦很久。”这话说得颇有些没有节操。
可顾眉生才不羞涩,大方回他道,“剩余价值就这么多。”
两人并肩往酒店房间走回去。栾亦然开口,轻轻恐吓女孩,“等着。到了晚上,我在你饭菜里下点料,你就能看到我的剩余价值究竟多不多了。”
“……”顾眉生看他一眼,“你能别用这张黑驴王子的脸说出黑道流氓的话来吗?”
什么什么?!
栾亦然平静地掏了掏耳朵,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问她,“黑驴王子是什么?黑驴跟黑道流氓又是什么关系?”
顾眉生表情淡定地答他,“你比小白脸显得男性化得多了,叫你白马王子不合适。”
“那为什么要是驴?”栾亦然表示不喜欢这个称呼。
顾眉生耸耸肩,“那你什么喜欢?黑骆驼?黑羊?你挑。”
“……”栾亦然还是觉得怎么听怎么觉得不爽。为什么什么话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顾眉生,你的中文绝对是狗教的。人教不出你这水平。”
顾眉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口才不错。”
“老子没有在夸你的意思。”栾亦然没好气,走进套房就脱下了身上被女孩擦得湿湿的衣服。
顾眉生走到浴室的大面镜子前,开着门,一边除去自己身上的泳衣,一边还不忘欣赏着栾亦然完美的身材。
栾亦然换好衣服回身,正好看到女孩将身子没入浴缸里,露出白皙和纤长的脖颈。
他眸色深沉,恼羞成怒了,轻骂道,“顾眉生,你就不怕老子兽性发作?”
栾亦然一边说,一边关上了浴室的门。
顾眉生坐在浴缸里沉默良久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顾眉生啊顾眉生,该矜持的时候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么?”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了。只能怪栾亦然身材太好。
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贪图男色那不是挺正常的事儿吗?她要是看男人没兴趣,看女人有兴趣,那才真该收敛低调不是?
*
栾亦然把顾眉生带去了越南,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只除了张小曼。
如果没有张小曼帮着办理签证,栾亦然是没有可能带着顾眉生出境的。
栾亦然是怎么说服张小曼的呢?
他只是对她说,“我带眉生去岘港三天,别的不敢向您承诺,但一定让眉生毫发无损,高高兴兴地回来。”
张小曼不是笨蛋,她思前想后整整一夜,亲自去替女儿办好了签证,然后连着眉生的护照一起交给了栾亦然。
几日后,顾眉生失踪,顾鸿华只交待苏棠一句话:不可声张。
苏棠是知道顾眉生去向的,但他实在不明白顾鸿华得知女儿失踪,是怎么做到这样镇定自如的。
他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该沉住气,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顾鸿华,“顾先生,需要通知警方吗?让他们暗中寻找大小姐的下落。”
顾鸿华闻言,放下笔,从文件中抬头看着他,“如果坐在这里的是眉生,你会不会这样质疑她?”
苏棠微怔,不知怎么答这个问题。
顾鸿华蓝眸间弥漫着深邃危光,“越是顾及眉生的安危,我们就越要若无其事。”
“可是……”
顾鸿华重新看向面前的文件,“找些人盯着白家和栾倾待。你再亲自跑一趟萧局长的办公室,让他派人帮着你去两个机场查一查最近所有的出境和离埠的航班。”
苏棠很快收拢了情绪,“好的。”
苏棠离开后,顾鸿华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了许久的公文。宽敞的办公室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声息。
顾鸿华放下笔,动作有些大,钢笔摩擦着纸张,发出些微沙沙声。
他的心情从来不会在人前表露一丝半点。
他的喜好,憎恶,心中在意的人与物,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以窥觊。
身在他如今的位置上,被人捏住软肋就等于推身边的亲人挚爱去火坑。
究竟是谁?竟然敢把心思动到眉生的身上?
眉生失踪了,张小曼又该如何坐立不安?
如此一想,顾鸿华再也坐不下去了,拨通内线吩咐陈越,“让司机10分钟后在门口等我。”
“好的。”
车子开到秋波弄附近的咖啡馆门口,顾鸿华一眼便看到了临窗而坐的妻子。
她的对面,还坐着栾倾待。
“听说眉生不见了,这是真的?”
张小曼反问栾倾待,“你听谁说的?”
栾倾待静默一秒,说,“荣城虽然大,但事关顾家,无论真假总有风传。”他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着张小曼的神色,“还是说,眉生根本没事?”
张小曼安静品着咖啡,不出声。
“小曼?”
张小曼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最近跟白家的人走得挺近的,为了生意上的事?”
“是啊。”栾倾待答,“待曼控股投得了城北的那块地,白家是最佳的承建选择。”
“是为了新的交通枢纽?”
“张工已经与你提过这件事了?”张工是铁路局的人对张春晋的敬称,是张春晋总工程师的简称。
张小曼又说,“那你以后免不了要与我父亲有交集。”
“是。”
张小曼猜出些端倪,问他,“这也是你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吧?”
栾倾待颔首,“是。”
“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可能有欠合理,但请你考虑一下,将你公司的名称换掉。”
看着如此客套又得体的张小曼,栾倾待的心被刺痛了。他盯着她,“你知道,我从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那就请你换个名字吧。”张小曼说,“我自己倒没什么,但我不希望因为一个名字而令眉生被人指指点点。”
栾倾待瞥到了咖啡馆对街的那辆豪华座驾,轻勾了唇,“她是顾鸿华的女儿,没有人敢。”
栾倾待听出来了。张小曼一定是知道顾眉生的下落,否则她不会有这样的闲情在这里与他纠结一个公司的名称。
张小曼在防他。
这样的认知令栾倾待浑身上下都觉得像是被刀割一般地深疼着。
他用余光看到了对面正走下车来的顾鸿华。
栾倾待半起身,脸凑近了张小曼,伸手替她挽起了不小心垂落在鬓角的一缕发。
张小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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