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极短促的触感从掌心直接漫延至他心头,栾亦然抬头看着女孩走进教室的背影。
她今天实在很反常。那么乖,那么温顺。
一个小时后,华庭一号。
栾亦然递给她一件t恤和一条新的毛巾,“先去洗一洗。”
又洗?顾眉生盯着他。
栾亦然看她一眼,“你刚才跑步流了那么多汗,不难受?”
好吧。顾眉生好脾气地走进了浴室。
一刻钟后,顾眉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客厅温暖的光打在她身上。栾亦然抬头看向她,抽了一半的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忘记往嘴里放了。
她没有穿鞋。细长白皙的双腿轻微弯曲,交叠着而站,脚趾轻点着深色地板。
头发湿漉漉地斜侧在右肩上,褐色的发丝搭在他的宽大深蓝色t恤上。
栾亦然忽然觉得,她穿自己衣服的样子才是最美的。
他朝着她走近,“我给你找双拖鞋。”
“不用了。”顾眉生将双脚放在他的脚背上,手极自然地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她的头发是湿漉漉的,脖子也是湿漉漉的。
两人靠得实在很近,那些水珠不可避免地沾湿了他的脖子,衬衫,还有拖鞋。
栾亦然底下头,望着她踮起的脚跟。满室芬芳。入鼻处,尽是女孩身上清冽中淡淡的花香。
“不累吗?”他口是心非。
顾眉生微微侧了头,看着他的手,反问,“不烫吗?”
栾亦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手中的烟蒂已经烧到了指缝。他连忙将烟头扔在地上。
顾眉生望着他的目光染上了一抹嫌弃,道,“你们家地板一定很脏。”
“你抽烟能别抽出一堆烟灰吗?”
栾亦然嘴角抽了抽,“你见过谁抽烟光有烟没有灰的?”
“你这么爱干净的人,抽烟怎么能有灰呢。”
“……”看出来了,这丫头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栾亦然盯着她薄薄的嘴唇,低下头,一吻而上。
牙尖嘴利。
欠吻。
浑然天成的拥抱()
当男人与女人亲吻时,除了唇齿碰触相溶之外,身体间的摩擦也总会无可避免。
栾亦然时深时浅地吻着她,手在不经意间将她更深地圈在了自己的胸前。
湿热又温软的触感,还有悦人的香。
她太年轻了,他知道。
可理智是一回事,身体的渴望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抱着她,觉得日久天长仿佛都被浓缩进了这个怀抱中。那种浑然天成的熟悉感在栾亦然的心头一点点的滋生。
好像这女孩原本就长在他的心里,好像她原本就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好像她的身体天生就属于他的怀抱。
他勾舔着她的舌尖。空气在两人已经融合于一体的唇齿间流连。
许久许久后,顾眉生觉得有些缺氧,面色绯红,环着他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栾亦然抱着她进了房间。
他抱着女孩一起躺在深海蓝色床单上,嘴唇贴着她的额头。
因为喜欢她,所以他总是想待她好。
什么是好?他想要她,却不忍。他想拥有她,却又隐隐心疼。
栾亦然将女孩圈在怀里,指腹温柔地抚着她轻微浮肿的眼睑,“觉得累就歇一会儿。”
顾眉生倚在他怀里,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轻声道,“你会不会中途离开?”
栾亦然心间陡然一颤,拥着她,温和承诺,“不会。”
顾眉生慢慢闭上眼,笑了。唇角牵起来时,一张素白的脸宛若春花盛放。不仅仅是美不胜收,还带着最真实的温暖。
顾眉生一天一夜不曾入过眠,一颗挣扎了许久的心在他怀里才真正平静下来。卧室里安静似水,惟有男子沉稳的呼吸声在耳畔浮动。
顾眉生渐渐进入了沉沉睡梦之中。
那是一段一段,支离破碎的梦。
她梦见自己杀了何美琪的情景,那拉弦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她的掌心间。
“不怕吗?”
顾眉生在梦里终于诚实地点了头,“怕。”怕的是何美琪其实没有死。
“非要杀了她,你才会觉得安心吗?”
“不是。”顾眉生轻声答,“就算何美琪死了,我依旧不敢松懈。我害怕我妈妈有一日会再被人算计。”
她永远不会忘记,上一世临死时,顾希颜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张小曼是骨子里就极骄傲的人,那样受尽屈辱而死的惨剧,她不能令母亲这一世再尝一次。
栾亦然望着女孩睡梦中的容颜,心因为她的话被狠狠地抽痛了。还有,看到她睡梦中犹自轻微蹙起的眉,栾亦然觉得他的心也被吹皱了。
算了,不问了。不舍再问下去了。
女孩的头埋在他胸前,发丝纠缠着他的手臂和指缝,带着无比信赖又慵懒的弧度。
他不动了。手长久地护在她的背上,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她躁乱而惴惴不安的情绪。
“人亡你死或是你死她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若为活着,又何必良心不安?”
顾眉生在他怀里,渐渐从深渊般的梦境中脱离,身体放松,终于真正安睡起来。
窗外已经天色昏沉,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大提琴乐声。
栾亦然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见她依旧睡得安和,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床间起身,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那阵乐声从顾眉生的包里传出,他打开,取出手机,按了接通键。
那一头是张小曼,“眉生?”
栾亦然点燃一支烟,开口,“张女士,眉生现在不是太方便接电话。”
张小曼在电话那一头有短暂的沉默,“您是?”
“我是她的老师,她现在在我家中。”
“请告知地址,我会亲自登门来接她。”
“好。”栾亦然极配合地给了张小曼他家里的地址,然后又加了这样一句,“您来时可以直接按密码8119开门,眉生极难才睡着,别让门铃吵醒了她。”
他说:我喜欢你女儿()
挂断电话,栾亦然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抽着手里的烟。
房间里,传来顾眉生轻浅的一声咳嗽。
他听到了,掐灭了烟,又起身将厨房的窗户打开。
夜雾缭绕间,繁星在苍穹中不疾不徐地挂着。栾亦然站在窗口看了一阵,拨通了殷实的电话,“你晚上来几束满天星带上来。”
殷实在那一头为难了,说,“老板,您说几束,究竟是几束呢?”
“都买来吧。”栾亦然答。
半个小时后,张小曼站在华庭一号19栋楼下。秦年停好车走下来,对她说,“太太,我陪您一起上去吧?”
“不用。”张小曼站在门禁前,眸中有极奇妙的复杂光芒。
华庭一号19栋27楼……这世上竟会有如此这般的巧合吗?
夜风拂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张小曼在片刻的晃神后,自嘲地笑了笑。
不,怎么可能呢?
她走进电梯,直达27楼。
空寂的楼梯间响起她略显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她站在2702门口,既没有按门铃,亦没有直接输入密码。
她站在电梯旁的窗口处静静地等着。天边繁星看起来极远极亮,将她的心思也慢慢地扯去很久很久的过去。
最后,还是栾亦然走出来替她开了门。
这是时隔多年后,他再一次见到张小曼本人。
栾亦然瘦高的身形在灯火下投下深邃的阴影,张小曼听到开门声转眸,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有刹那的怔仲。
栾亦然这样唤她,“张女士,请进。”他叫张小曼张女士,而非顾太太。
张小曼收敛了心中所有的情绪,跟着他走进了屋子。
“眉生呢?”张小曼是极重礼仪的人,今晚却失了常,没有招呼,没有寒暄,她甚至连眼前这个男子的姓名都忘了去问一问。
好在栾亦然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主卧,“她刚睡着,张女士若不介意,等她睡熟一点再带眉生离开?”
张小曼看了眼东面虚掩着的房间门,光线从缝隙中一点点地漏进去。她沉默一阵,走过去将房门带上,然后才重新走到沙发上坐下。
栾亦然这会儿进了厨房替她泡茶,再出来时,手中端了一壶成色极清澈的碧螺春。他替张小曼倒了一杯,“您喝茶。”
“谢谢。”张小曼端起茶杯,目光极温和地看着栾亦然,“您说,您是眉生的老师?恕我实在失礼,我竟从未见过您。”
栾亦然淡淡笑着,“我不久前才从美国回到荣城,教书的时间极短。张女士对我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张小曼轻呷了一口热茶。竟是今春的雨前新茶。
她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那么,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栾亦然笑答,“唐朝王摩佶有诗云:闲居日清静,修竹自檀栾。”
张小曼握着玻璃茶杯的指尖不着痕迹地颤了颤。她慢慢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眉眼低敛,轻道,“原来,你是栾家的人。”
“栾亦然。”
张小曼点点头,“你是栾倾山和宁茴的孩子。”
“是。”
“你……父母在美国可好?”
“挺好。”
“栾老爷子呢?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吗?”
“是。”
张小曼轻轻笑起来,“我有时倒常常想起你爷爷。那时,我们家与你们家同住在一个大院里。晚上即便关了门,一样能听到你爷爷洪亮的嗓门,多半是在训你爸爸和你叔叔。”
栾亦然抬眸看了张小曼一眼,道,“叔叔至今未婚。”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栾亦然淡声道,“如今看起来,您的五官除了眼睛,都是与眉生极像。”
说起女儿,张小曼双眸间的戒备散去许多,微笑道,“栾倾山过去就是我的辅导老师,你现在又成了眉生的老师。”
栾亦然轻轻扬唇,说,“我喜欢您的女儿。要不是为了她,我恐怕这辈子也达不到我爸为人师表的觉悟。”
张小曼意外了,望着栾亦然,说,“眉生还太小。”
栾亦然看出她眸色间的对女儿的紧张和爱护,笑了,说,“理智与情感的差别在于:我的理智知道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可我的情感却已经将她当成了一个女子。她总是能够轻易地牵动起我的情绪变迁。”
哪里都不想去()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张小曼的电话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已经响了数次。
她将手机搁了震动,任由其在包里闹腾不停,却始终不曾拿起来接。
然后,顾眉生的电话也响了。
这一次,张小曼为了女儿,却不得不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苏棠。他听到是张小曼的声音,道,“太太,老板请您与眉生即刻回来。”
张小曼与顾鸿华相处十几年,哪怕见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也依旧可以想象得出他叫苏棠打电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妈妈?”张小曼拿着电话抬头,看到顾眉生从卧室走出来。
她身上衣服穿得单薄,头发带些凌乱地散落在瘦削的肩上。那双迷雾朦胧的蓝眸因为一时不适应明亮的灯光而微微眯起。
栾亦然起身将窗户关小了些,顺便点燃了一支烟,将客厅留给了她们母女二人。
张小曼径直挂断了电话,问女儿道,“秋波弄怕是要吵嚷上几天,你不如去外婆家住两日吧?”
顾眉生摇摇头,说,“妈妈,咱们今晚都该回去。”秋波弄是她们母女俩名正言顺的家。要躲,要让,也不该是她们。
张小曼离女儿很近,她听了顾眉生的话,又看到女儿眼眸中的执念。心中除了心疼,再没有其他想法。
是郑温娟给她的教育太严苛了吗?张小曼却情愿她的女儿只是出生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轻叹口气,说,“好。”
张小曼看了眼她身上的男子t恤,抬头又看了厨房里的栾亦然,对顾眉生道,“我去车上等你。记得与老师道个谢。”
张小曼的性子永远是温婉的,但简单的“老师”两字,已经足够提醒顾眉生她与栾亦然之间的关系。
她还太小,还未到时候。即便他是栾家的人。
张小曼与栾亦然打过招呼,开门离开不久,殷实就抱着一大束满天星走了进来,“老板,花买来了。”
顾眉生望了眼那几乎填满了半张沙发的满天星,又抬头看了眼栾亦然。
他脸上的笑容此时淡得几乎已经看不出,只是一双眼睛始终深望着顾眉生。
她走近他,半仰起头,“你站得那样高,我要怎么够得到你?”
栾亦然凝着她,伸出手,将女孩拥进怀里,“何必多此一举?”
殷实见状,无奈地撇撇嘴,识趣地走进了书房。
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很浓,顾眉生倚在他怀里,说,“多抽抽烟也挺好。”
栾亦然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真没想到这话竟会从你口中听到。”
顾眉生轻嗯了一声,毒舌道,“就像人家找洗手间,若不论男女性别,闻着气味也总能找到,道理是一样的。”
栾亦然闻言,心中膈应了。
为什么要拿他身上的气味与洗手间的气味相提并论?
“顾眉生。”某人拥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极不悦。
顾眉生笑,整个人倚在他身上,充满了依赖和信任,埋在他胸前的俏脸上有一丝不甚明显的疲倦。
她握住某人的手,声音极轻,说,“其实,我哪里也不想去。”日夜都待在他身旁,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就很好。
栾亦然轻摸着她的长发。心中不得不承认,这样好听的话语从顾眉生口中说出来,很轻易便能取悦他。
他一早知道,这女孩真的太聪明。
栾亦然终于放开她,说,“去换衣服吧。”
顾眉生换过衣服便离开了。栾亦然走进书房,听殷实说着今天的股市。
“老板,很奇怪,这几天安美盾突然又涨起来了。”
栾亦然坐下来看起了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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