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亦然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女人,眉头紧皱,然后不悦地对其他人道:“滚。”
几个人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将目光随便落在顾眉生的身上,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栾亦然的办公室。
栾亦然看向朝着他走来的顾眉生:“乖,去把这条裙子换了。”
顾眉生不愿意,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金色礼服:“这样的设计已经很保守了。”
栾亦然没好气,指了指她肚脐处的春光,“肚子都露出来了,这叫保守?”他可不希望一会儿的晚宴上,男人的眼睛都落在她姣好的肌肤之上。
顾眉生眨眨眼,倒也没多说什么,走进休息室又换了一件黑色礼服,走出来的时候,她望着栾亦然眼中满意的眼神,淡笑着道:“我实在喜欢那条裙子,留着婚礼穿好了。”
栾亦然闻言,眸光一时间就软了下来,他笑着上前牵住了眉生的手,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去,“好。”
黄昏时分,车子经过荣城著名的一个美食街,各种小食的香气缓缓袅袅,顾眉生一下子就觉得肚子饿了,目光轻落在路人手中各种美食上,很久都不舍得离开。
栾亦然见状,开口对司机说:“停车。”
顾眉生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却见栾亦然已经下了车走过来替她开门:“下车,我们也去转一转。”
他们在美食街上走走停停,不计形象地吃着各种街边美食。顾眉生爱极了薯塔冰淇淋,新鲜清脆的薯条上,淋上了一层层味道浓郁的奶油冰淇淋。她将薯条裹着冰淇淋送进栾亦然的嘴里,还不忘笑着问他道:“好吃吧?”
栾亦然太了解身边的小女人了。他轻轻扬了扬眉,问道:“所以呢?”
顾眉生脸上的笑容格外娇媚,冲着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再来三份。我两份,你一份。”
“最多一份。”栾亦然说。
顾眉生皱了眉头,“不够。”她有些不满地瞪了一会儿栾亦然,然后又意识到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一张俏脸凑近他,用力地吻了一下他的薄唇,“两份。”
栾亦然轻轻挑眉,忽然伸出手将顾眉生揽进怀里,舌头毫不客气地从她微甜冰凉的唇齿之间攫取着那一份奶香浓郁的甜蜜。
人潮熙攘的步行街上,渐渐有人认出了他们。
“当街舌吻,他们果然好恩爱啊……”
“原来她就是顾眉生啊,本人看起来好年轻哦。”
“当众秀恩爱,这是要虐死一大片单身狗啊……”
“就是就是……秀恩爱太可恶了……”
这些话语,落在顾眉生的耳中已经不再清晰,一句句一字字,都与华灯初上的夜色一样,变成了她与栾亦然之间的背景。
11月末,他们的爱情也像口味馥郁的奶油冰淇淋,分明是最平淡的日子,却被他们两人淋上了最撩人又真实的甜蜜。
斗嘴的幸福()
顾鸿华在狱中待了数月,期间,他也曾有机会与顾鸿夏见过一次面,初了张小曼之外,眉生,顾钰墨都曾经来看过他。
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会独自坐在床上,自己与自己对弈。
11月末,荣城的天气越发严寒。顾鸿华很多次在夜间睡觉时被冻醒,便起身,在豆腐干大小的牢房中来回地做着蛙跳运动。
蛙跳是一种最经济便捷的有效运动,你只需懂得随时屈膝弯腰,便能得到理想的效果。
11月末,眉生的婚礼日期已定。
11月末,张小曼并不曾将他忘记。
11月末,栾亦然通过关系来狱中来见过他一次。
栾亦然说:“多年前,你与我叔叔对弈,结果是你赢他输;时隔多年,你们之间现在还存在输赢关系吗?”
顾鸿华慢条斯理地下着棋,“你叔叔最幸运的事,是他遇见张小曼比我早了太多。”
栾亦然凝着他,轻轻地勾了唇:“你是一定要走这一步了?”
顾鸿华抬头看向他:“这局棋已经快要走到收尾,难道你打算让我半途而废?”
栾亦然:“你现在算计的可是我们栾家的人。”
顾鸿华淡声道:“以你现在在荣城的地位,想要阻止我,办法多得是。”
栾亦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道:“别再搞出人命就好。”
12月初的一大早,栾倾待来狱中探视顾鸿华。
一窗之隔。栾倾待穿着温暖而轻软的黑色羊绒大衣,风姿一流,坐在外面;顾鸿华穿着单薄的深褐色囚衣,面容清瘦,手铐锁住了他的双手。
栾倾待望着这个不比自己大几岁,却已经是满头银发的男人,轻声道:“看来,这狱中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顾鸿华平静地看着他:“你假死的那几年,满世界的流浪,有家归不得,只怕日子也不好过吧。”
栾倾待冷冷地眯起了眸:“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荣城首富顾鸿华吗?当年,你用龌蹉卑鄙的手段逼小曼嫁给你,毁了我与她的大好姻缘。你看,这就是你的报应。”
“大好姻缘?”顾鸿华轻嗤了一声,对栾倾待说:“你们现在想要再续前缘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如今没了钱财,也没了权势。你们栾家现在倒是风光正盛,你完全可以反过来对付我。”
栾倾待凝着他:“顾鸿华,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卑鄙?”他说完,凑近玻璃窗,轻声道:“你手上染的都是至亲家人的性命。先是你的儿子,后又是你自己的父亲。啧啧,顾鸿华,你真是禽兽不如。”
顾鸿华冷静淡坐,蓝色眸光清浅平静,全然没有因为栾倾待的话而失了理智。
栾倾待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顾鸿华凝了他一会儿,无声笑了起来,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朝狱警扬手示意,起身离开。
当天中午吃饭前,顾鸿华在洗手间被几个壮汉围住之后毫不留情地殴打了一顿,待到狱警发现他的时候,顾鸿华已经浑身是伤,失去意识倒在了血泊之中。
顾眉生和张小曼得到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医生说:“顾先生的身上有多处明显骨折,脑部也受到了轻度震荡,具体检查结果还要等明天报告出来之后才能知道。”
顾眉生对医生道了谢,然后对张小曼说:“我去与监狱那边交涉一下,看能不能让爸爸保外就医。”
张小曼轻轻点头,推开门走进了顾鸿华的病房之中。
下午4点不到,顾眉生接到了赵春的电话,“顾小姐,您找过我?”
顾眉生放下手中工作,道:“你替我查一查,今天上午打我爸爸的那几个都是什么人。”
“好的。”
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时间,顾钰墨从技术部上来找她,说:“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你爸。”
顾眉生拿起外套,又与苏棠说了一声,便和顾钰墨一起离开了鸿云。
他们离开没过多久,苏棠就接到了从总裁办公室打来的内线电话,那一头自然是栾亦然,他对苏棠说:“你如果不太忙,上来一趟。”
十分钟后,栾亦然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苏棠:“你应该还没有时间去医院吧?”
苏棠说:“我与顾鸿华非亲非故,本来也没有打算去看他。”
栾亦然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红酒,苏棠接过酒杯,却无意去喝。
栾亦然见状,问道:“不爱喝红酒?”
苏棠对他说:“我是个克制又无趣的人。”
栾亦然淡淡颔首,问他:“如果不是因为眉生,你会愿意回栾家吗?”
苏棠望着面前的红酒杯,红色的光晕一圈圈,像染了颜色的年轮。他俯身沉默许久之后,对栾亦然:“你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栾亦然说:“一旦曼姨回到顾鸿华的身边,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就很尴尬了。回栾家,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
苏棠笑了一声:“你是担心顾鸿华以后会对付栾家,所以想要利用我的身份为栾家人的安全加个砝码吧?”
栾亦然优雅喝着一杯热茶,淡淡道:“对你来说也是有许多好处的。”
“所以,你现在是在与我做交易?”
栾亦然看向他,轻叹了一口气:“是不是除了眉生,你对所有的人都充满了戒心?”
苏棠颔首,直言不讳:“是。”
“我也可以让眉生来劝你。”
苏棠淡淡笑了笑,道:“眉生不会来劝我。”
栾亦然轻轻挑起了双眉。
苏棠慢慢站起身:“我刚才与你说过了,我是一个克制又无趣的人。无论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巨变,在我的世界里,一切照旧。”
“张家养育了我,栽培了我,眉生是我最至亲的人,仅此而已。我苏棠不会因为贪心或者*而被任何人利用差遣。顾家也好,栾家也好,我紧张在意的,也从来只有眉生一人而已。”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苏棠离开后,殷实走了进来,对栾亦然说:“老板,监狱那边的人问,要不要把顾鸿华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太太?”
“是顾鸿华自己雇的打手吧?”
殷实点了点头:“偏巧今天早上您二叔去狱中看过他,顾鸿华这招苦肉计加上栽赃嫁祸,玩得实在是无懈可击,不但能泼你二叔一身脏水,他又能借机出狱。”
栾亦然道:“这件事是瞒不了眉生的,你让那些人不必再画蛇添足。”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顾眉生的性子,她在这件事上,不但不会把真相告诉张小曼,还会帮着顾鸿华将证据交到张小曼面前,让她彻底对栾倾待死了心。
栾亦然今天找苏棠,不过是走个形式。苏棠虽然是栾倾待的亲生儿子,一颗心却只向着顾眉生,他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帮栾倾待而出卖顾眉生的。
至于栾亦然自己,他心中一直因为之前的事情对顾眉生充满了愧疚,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偏帮着自己的妻子的。
*
这一年的年终,荣城风波骤停,张小曼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情感和婚姻波折之后,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她一向骄傲的头颅。
郑温娟曾经问过她:“你真的能舍下栾倾待?你真的爱上了顾鸿华吗?”
张小曼无声地叹息。她觉得,成人世界里,谎言其实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她如今连自己也要欺骗。
她在心中放下了栾倾待是真的,但她说她爱上了顾鸿华却是假的。
自从顾眉生生下小乐生,张小曼就爱上了她这个小外孙。她终于能够明白郑温娟当年的心情,为了让小乐生在健康的环境中长大,她必须要与栾倾待彻底划清界限。
深夜时分,顾鸿华有过短暂的清醒,病房里,亮着一盏极微弱的小夜灯。他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睁开眼,很快便看到了斜靠在沙发上打着盹的张小曼。
顾鸿华心中泛起一种隐约的酸楚。
他这一生唯一的一条情感之路,却竟走得如此的坎坷而心酸。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好时光,又好似花费了他全部的心机。
这一夜,顾鸿华遍体鳞伤,但他是一贯善于隐忍的男人,身体的疼痛未曾令他呻吟或者痛苦。他就这样,安静地望着沉睡中的张小曼,从深夜一直望到了天明。
顾鸿华想起他与张小曼结婚前的那天晚上,荣城忽然之间大雨倾盆。
他在秋波弄里吩咐佣人装饰着他们的婚房,一颗心喜悦又潮湿。那天晚上,顾云礼来找他:“云卿,娶一个身心都属于过别人的女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顾鸿华当时笑着对父亲说:“是,张小曼不是一个完美的女子。但谁叫我爱她。”
在张小曼不曾听闻的时光里,顾鸿华的爱可以脱口而出,只因那份爱已经很深,只因他是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想要温柔待她。
那天晚上,顾鸿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情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起床驾着车去张家楼下,希望可以多看她一眼。
谁知车子刚开到院子里,就见张小曼站在夜色凄寒的大雨之中,痛哭失声,口中一声声,喊得皆是其他男人的名字。
顾鸿华坐在车子里,望着浑身湿透了的张小曼,一颗心随着她口中的那泣不成声的字而不停地剧烈疼痛着。
张小曼爱栾倾待爱成了痴。
而顾鸿华呢?
顾鸿华爱张小曼,爱成了疯。
二十年婚姻,二十年朝夕相处,他以为他会倦的,他也以为她会忘的。
却没想到他们都是这样固执又难以忘却的人。
顾鸿华躺在病床上,手背搭在额头上,轻轻地叹息着。
人生浮浮沉沉,得失都犹如风中那些会吹痛人心的沙砾,一边流失,一边磨尽了他早已经面目全非的人生。
这时,一个微带冰凉的素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顾鸿华睁开眼,目光恰巧与张小曼相触。
张小曼看着他,问道:“早醒了怎么不叫我?”
顾鸿华尝试开口,声音嘶哑得很厉害:“你回去吧。”
张小曼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然后穿上外套,还真的走出了医院。
没过多久,张小曼去而复返,手中拎着白粥和点心:“刷牙洗脸,吃些东西吧。”
她说着,抬眸看了顾鸿华一眼:“牙具和脸盆就在你手边。”
顾鸿华轻轻颔首:“谢谢。”
两人紧挨着而坐,张小曼喂他吃完了一碗白粥,正准备起身收拾,手却被顾鸿华握住了。
顾鸿华深深地凝着他,声线依旧还是沙沙的,像岁月自然而染上的伤患,他说:“小曼,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顾鸿华,你不必再这样守着我,也无需再照顾我。”
张小曼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片刻后,她轻声骂他道:“顾鸿华,你真是虚伪。”
张小曼站起身:“你永远是说一套做一套,口中说了不知多少次放我走,给我自由,可是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守过信用?”
“你现在让我走,你让我走到哪里去?眉生在这里,小乐生在这里,我的家人都在这里。”
顾鸿华清了清嗓子,“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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