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生垂了眸,说:“你给他一些股份吧,他对我还是忠心的。”
栾亦然扬唇笑了,轻唤了一下她的名字:“顾眉生。”
“嗯?”
栾亦然轻啧了一声,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我不仅会给彭青股份,我还会送他一程功名,配合他做一场戏给蒋悦然看。”
顾眉生不无意外地轻挑起了眉梢,笑吟吟,道:“栾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栾亦然凝着她,轻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他彭青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像白沫先一样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顾眉生抿了抿唇:“彭青不会的。”
栾亦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就这么相信他?”
顾眉生倒也大方,点头。
见他继续像老头似地皱着眉,顾眉生又点了下头。
男人的牙齿渐渐啃上了顾眉生锁骨上的刺青。顾眉生下颚轻动,撞在男人的后脑勺上。
栾亦然一边颔首一边嗯了两声,一双手不大老实地伸进了她的睡袍里,“那你也对我信任一回吧……”
顾眉生被他抱着重新躺上床的那一刻,心中不停地叹息。
男人跟女人之间,真的是不存在聊心事这件事的。
她想,以后实在憋不住,还是找唐朦去聊心事比较靠谱吧。
楼外,雨水依旧缠绵不息。
雨帘水雾在渐渐亮起的天地之间缓缓搭起了一座雨花水桥,烟水潇潇,弥漫在秋波弄格外静谧的空气里。
情潮像海浪,堤坝是两人在缠绵间越来越贴近的两颗心。
潮时涨时歇。情霭是天然的暖炉,驱散着卧室里每一个角落处的寒凉空气。
顾眉生在彻底失去理智的那一刻,双手依旧极度依赖地攀附着男人宽阔厚实的肩膀。
栾亦然将枕头垫在她的腰下。
意图太明显了。
汗水湿漉漉的,栾亦然深深吻着女子的唇。
他要与她结婚,他强烈地渴望着一个与顾眉生生的孩子。
*
11月29日,栾亦然一早起床后就去见了顾鸿华,而顾眉生则去见了蒋悦然。
这样的时候,蒋悦然最怕见到的,除了白沫先,就是顾眉生。
她躲在闺房里,对顾眉生避而不见。
顾眉生坐在车子里给蒋悦然打电话:“不见就不见吧。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白沫先死了。”
她说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昨天白沫先身上的那枪究竟是谁开的,若被人发现,就是杀人犯了吧。”
蒋悦然吓了一跳,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满手心皆是冷汗。她拿着电话咬牙切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不要在我家里。”
两人去了皇廷酒店。蒋悦然倒也识趣,她将那把枪交还给顾眉生,道:“昨天那枪是我开的。但我也是没办法,白沫先用蒋家所有人的命威胁我,我能怎么办呢?!”
那把枪,顾眉生不碰。
她微笑望着蒋悦然,“你与白沫先昨天已经行了大礼,虽然缺了场酒席,但你如今也算是正式的白太太了。他如今这样一死,你们蒋家可都成了受益人了。”
“你说说,你该怎么谢我呢?”
将悦然心中莫名就想起了彭青,她冷冷望着顾眉生,“你何必这样奚落我?无论我是出于何种动机,至少我的确是帮你解决了白沫先。”
顾眉生轻眯了蓝眸,安静地看了蒋悦然一会儿,然后戴上手套,拿起了沙发上的那把枪,放在自己的手里闲闲地把玩着。
突然——
“砰!”子弹从手枪里出了膛,径直射在了蒋悦然的左边肩膀上。
她痛得闷哼一声,然后跪坐在地上,长久地缓不过劲儿来。
顾眉生冷冷地凝着她,语气却是单纯又无辜的,“哎呀,我不是故意的,这把枪一时走了火。你没事吧?要替你叫医生吗?”
蒋悦然忍着疼,忍得眼泪不停地往外流,“顾、眉、生!我说了,昨天那一枪,是白沫先逼我开的!”
顾眉生淡淡哼了一声:“白沫先也逼着你跟彭青上床了?”
蒋悦然面色煞白,“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顾眉生笑,“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在我的酒店里,难道不是为了要让我知道吗?”
她望着蒋悦然:“不过,你该要感谢彭青的。白沫先现在死了,要不是有彭青,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个替死鬼呢。”
蒋悦然慌乱地一颗心狂跳不止,“你……顾眉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眉生冷冷勾了唇,打开电视屏幕,里面很快就出现了彭青的脸。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面色平静地坐在摄像机前,缓缓开口:“悦然,是我。”
蒋悦然一时间竟忘记了身上的枪伤。
彭青的细长双眸间有极深浓的悔意:“对不起,我以为自己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被顾眉生发现你我的事,害了你吧。真是抱歉。”
“白沫先死了,你该放心了,不用再害怕什么。我猜想,白沫先死了,顾眉生为了不让隧道工程出现意外累及她的外公,一定会千方百计找人做替死鬼。”
视频到这里暂停了。
蒋悦然瞪大双眼,望着屏幕里的彭青,然后又看向顾眉生:“你要让彭青去当替死鬼吗?!”
顾眉生摊了摊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能力不够,这几天始终找不到隧道工程的漏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外公处事吧。现在白沫先又死了,我不找彭青,还能找谁呢?”
蒋悦然不停地摇头:“不!顾眉生,彭青跟城北铁路有什么关系?!他是无辜的,你连一个无辜的人都不肯放过吗?”
顾眉生似是觉得意外地扬了扬眉:“你怎么紧张彭青的生死做什么?你不是一向恨透了彭青的吗?他若死了,你父亲,还有我外公就都安全了。事故原因可以算在白氏的头上,你又能顺便报了他当年羞辱过你的那份仇恨,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蒋悦然颓然沉默了下来。她总不能告诉顾眉生,她作为堂堂蒋勋的孙子,身边家人却一个都不可信。
只有彭青,是真正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过的人。
蒋悦然开不了这个口,她根本羞于启齿。
良久之后,蒋悦然对顾眉生说:“你留彭青一条命。至于白沫先的死,无论他究竟是不是因为中了我的枪子而死,你都大可以算在我头上。
顾眉生安静地观察着蒋悦然的反应,还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半晌之后,顾眉生起身,扶着蒋悦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又替她找来了酒店里的医生,为蒋悦然处理身上的枪伤。
蒋悦然上钩了,她果真是对彭青产生了一份难以启齿的情感。
她将成为顾眉生接下来对付蒋家人最有利的一枚棋子。
事实上,白沫先的死亡是一枚重磅的炸弹。顾眉生想,在那些人暂时不确定白沫先的死因之前,他们不会再继续在城北铁路上动手脚。
离开皇廷酒店的时候,她站在酒店门口等司机将车开来。蓦然抬头,却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外套,站在街对面,沉默望着自己的彭青。
顾眉生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她为达目的真的可以不计手段。但用一段虚情假意来控制蒋悦然,是否未免太卑鄙了一些呢?
她想起那11月中旬的时候,彭青来找她。这个办法是彭青想出来的,顾眉生到现在依旧记得他当时说过的话,以及他脸上的深情。
彭青说:“感情在我身上是件再奢侈不过的东西,倒不如拿来换一些实际的东西。”
他又说:“从那一年的冬天开始,我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都是由秦年帮我置办的。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对待一枚棋子,你出手依旧是非常的大方。但是顾眉生,你可以大方慷慨地给我一切,你能给把你自己的一颗心也给我吗?”
他凝神,目不转睛地望着顾眉生。
隔了那么多年,在彭青心里,顾眉生却始终一如往昔。
她是他在漫漫冬雪夜里唯一见到的一片温暖;也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希冀的一丝明亮。
彭青是个弃儿。他的人生贫瘠冰寒,绝不亚于这世上任何一个乞丐。
认识顾眉生之前,不要说情爱了。就连温暖和明亮都是奢侈品。
认识顾眉生之后,他更是彻底放弃了情爱。
他对顾眉生说:“我对你说过的,只要你开口,彭青的一条命都是你的。”
秦年驾着车停到她面前的时候,顾眉生才从思绪万千之中回神。举目望去,街对面已经再也看不到彭青的身影了。
她轻叹了口气,坐上车。
顾眉生不是很确定,彭青的那些话究竟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真心。但她依然在栾亦然面前,为彭青要来了一次机会。
一次可以令这个始终流离失所的男人,摆脱贫瘠和世俗偏见的机会。
12月:冬日里的温暖()
白沫先终于死了。
顾眉生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时光走到了这一年的年尾,荣城因是沿海城市,到了冬天不但天气严寒,且湿冷。
自从白沫先死后,顾鸿华也像是在朝夕之间老了一圈。白发像秋日稻田中的麦穗,以一种星火燎原的姿态疯狂地在他的头上滋生着。
他开始慢慢过起了顾云礼那样的生活。
但是,顾云礼又对儿子说:“你还是要比我幸运许多的。”他说着,目光轻轻划过顾鸿华身边的张小曼。
顾鸿华极轻极缓地颔首,手会不由自主地握住张小曼的手。
11月29日,栾亦然一大早来水上居找他。
张小曼去了客厅张罗一家人的早餐,栾亦然则白沫先死前的惨状放给他看。
顾鸿华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却还是硬生生地被那样血腥而残忍的画面给逼出了所有的坏情绪。
他知道的,栾亦然这是在警告他。
当着栾亦然的面,顾鸿华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没多久,家里的工人来请他们去前厅吃早饭,顾鸿华甚至还若无其事地吃了很多的东西。
待到栾亦然一走,他匆匆离席,回到水上居,躲在盥洗室里吐得昏天暗地,随后便大病了一场。
幸亏有张小曼在他身旁安静地陪伴着。
端茶递水,精心料理他与顾云里的一日三餐,处理家中的各种琐事,还时时替他挡去许多不必要的访客。
顾鸿华对妻子的依赖,一日多过一日。
这样的日子走到了这一年的12月,顾鸿华有时从梦魇中醒来,看到身旁没有张小曼的身影,开始会变得患得患失。
张小曼有时想出门去与宁茴吃个饭,喝个茶,顾鸿华总要问清楚她回来的时间。
他见不得张小曼远离自己的视线。
又一次与宁茴见面的时候,张小曼实在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日子怎么过得这样的累。”
宁茴轻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知足吧,顾鸿华是真的很爱你的。过日子嘛,哪有不累的。”
张小曼轻轻颔首,又说:“眼看着眉生过了年就22岁了,你们家老爷子就不肯让个步吗?好歹让两个孩子结了婚啊。”
宁茴笑,道:“哪有你这样当妈的,恨不得女儿早早嫁出门?”
“可不是。”张小曼说:“早嫁早好。我最近看着,顾鸿华与亦然相处着有些别扭。夜长梦多,还是得让他们早点结婚。”
宁茴说:“你说,这两个孩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住在一起,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什么动静?”张小曼差点被一口咖啡呛到,啐了好友一声,笑骂道:“你这婆婆,也太没羞!”
宁茴不以为然:“眉生好是能怀上个孩子,还怕老爷子那里会不答应他们的婚事吗?”
张小曼摇摇头,“这事得看他们两个自己的意愿,咱们可不好插手。”
宁茴放下茶杯,说:“对了,我听人说,城中有个中医,专门帮适龄女子调理身体。咱们也会瞧瞧?”
张小曼不肯:“不去。我家眉生身体好得很,又年轻,看什么中医。”
“不为看病,就当补身体嘛。”宁茴说:“眉生最近来家里吃饭,我可觉得她脸色有些不大好哦。你这个当妈的难道没看出来?”
张小曼轻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行吧,眉生工作太忙,现在天气又那么冷,给她补补身体也好。”
两人说去就去,一路上,宁茴又对张小曼说:“你最近脸色也不大好,你也顺便看一看。”
黄昏时分,张小曼从中医师那里取了中药,直接去了华庭一号,替顾眉生将药全都煎好,又全都存放在冰箱里之后,才回了秋波弄。
那些药,顾眉生原本不想喝。
偏偏,宁茴给她来了电话,说:“眉生,那些药都是我与你妈妈一起去医师那里配的,给你养身体,你可记得要喝。”
这宁茴可远比张小曼缠人多了。自从那日开始,就每天晚上都往华庭一号跑,给栾亦然和顾眉生做晚饭之余,还不忘监督顾眉生喝药。
顾眉生无声向栾亦然求助。
栾亦然这回却是与母亲大人站在统一战线上的,不但对这件事丝毫不发表意见,还帮着宁茴一起哄眉生喝药。
他知道那些中药势必是苦口的,但是栾先生哄眉生说:“以后生孩子远比喝药痛苦多了。不怕。”
顾眉生:“……”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是,栾亦然求子心切,每每晚上求欢,总是要求顾眉生配合着各种高难度的姿势。
这一晚,顾眉生被他逼得实在急了,睡意朦胧间,说了一句:“今天别折腾我了,我来例假了。”
啧,栾亦然这才消停了。心里想着:得,这一下又得等到七八天之后才能继续努力造人了。
这一夜,男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他对顾眉生说:“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
天哪……顾眉生抱着被子,不愿意搭理他。她真心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求子心切的男人给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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