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朦忙说:“误伤。纯属误伤嘛。”
顾眉生错愕过后,忍不住闷笑出声。她从床上起身,进盥洗室之前,朝着唐朦竖起了大拇指,“朦姐,神人啊。”
两人吃过早饭,顾眉生问唐朦:“咱们今天去哪?”
“咱们今天回荣大参加校园音乐节。”
说是音乐节,其实就是变相的大型野餐聚会。投缘的年轻人围坐在草地上,听乐队的现场演奏,跳舞,聊天,喝酒。
唐朦与几个朋友去准备表演去了,顾眉生一个人席地坐在草地上,和煦的风不时吹乱她柔软发丝,顾眉生轻挽起头发,想要随意编个发辫。
却在这时,有一双略显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发。顾眉生意外转身,便看到了栾亦然穿一身休闲装,站在她身后,笑容似锦。
栾亦然在她身后坐下,不用他开口,眉生已经很自觉地将整个人倚进男人的怀里。
她将手中黑色发圈交到男人手中,问:“会吗?”
栾先生表示不会。他将眉生的柔美长发放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贪恋地闻着,随后又不时亲吻她的额头。
眉生嘴里问他:“早饭没吃吧?”手却已经将餐毯上的饼干,糕点一个个送到了他嘴巴里。
栾亦然吃着她亲手喂的东西,俊美的眉眼间有道不尽的情愫流转。这样主动,又这样体贴的顾眉生可是不多见的。
想想她不久前因为心中吃味而做的那些“恶劣”的坏事,再看看她这一刻眉眼柔顺,体贴温柔的样子。栾亦然心中轻啧,难道是因为有事瞒着他,所以她心中觉得愧疚了?
他拿起顾眉生面前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对于顾眉生,栾亦然有着格外多的耐心和宽容。有些事,只要她不愿意说,他绝不会主动去问。
就在前一天,殷实还曾经提醒过他:“老板,眉生小姐的身份特殊,顾鸿华和白沫先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猜。您再想想栾倾待的下场,咱们总要防患于未然吧。为了一个女人,犯得着拿咱们整个公司去冒险吗?”
栾亦然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说:“闭嘴。”
顾眉生倚在他怀里,四周很热闹,浮生很喧扰,但她却依然能清晰听得到男人沉稳而平缓的呼吸声。
片刻后,她转身看向他,说;“栾亦然,我们不能这样在一起了。”
栾亦然轻挑了眉,原本还温润如春的面色忽然间沉了下来,他望着顾眉生,“我刚才大概是耳聋了,你再说一次试试。”
“……”顾眉生知道自己居然用一句话把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栾亦然给惹毛了。
她解释:“假的。我们这么地高调在一起,不是明摆着给别人当靶子用吗?”
栾亦然面色稍缓,“别人是谁?白沫先?还是你爸?”
顾眉生坐直了身体,面色认真地看着他:“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城北项目,到处都是陷阱。白沫先身后有着我目前连看都看不清楚的复杂关系网。现在鸿云集团已经在里面了,你不能再踩进去。”
“万一以后顾家出了事,张家出了事,或者我出了事,至少你还有能力可以救我,是不是?”
栾亦然蹙眉,“眉生?”
“你不是糊涂的人。”顾眉生对他说:“你知道的,秋波弄里,人心复杂。我父母的婚姻为什么充满了那么多的变故和痛苦?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互相欺骗,互相不信任。再看我妈妈和栾倾待,那么深浓的竹马感情,可中间夹了那么多的算计和阴谋,各怀心事,各自为营,以为是为了彼此好。结果呢?”
栾亦然轻轻颔首。心中不得不承认:他被顾眉生说服了,他拉着她起身,“走吧,回家。把你心里的打算好好说给我听听。”
投我以木,还之以刀枪()
眉生小时候很喜欢看动物世界,那时候是因为她喜欢人类以外那些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动物们。
15岁之后,眉生每周若有时间,也会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物世界。
她见过一群河马血肉淋漓地厮杀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小河马。小河马尸骨无存,它的母亲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撕成碎片。
张小曼有时见她看这样血腥的节目,总会轻斥她,“怎么看这个?”
顾眉生则多半会笑着说:“学习。”
华庭一号里,栾亦然回房间换衣服。顾眉生打开电视,又将遥控拨到了自然频道。
这一次,是雌雄相争。
“黑寡妇”在与雄蜘蛛交配之后,直接将自己的另外一半当成了食物吞下肚子。
身旁,栾亦然坐下来,将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到她面前,“为什么看这个?”
顾眉生接过苹果,慢条斯理地放进口中,“我在想,它是不是将自己的爱人当成了一块苹果。因为动物无心,没有爱,所以一切变得简单许多。”
栾亦然将她脸颊旁垂下的发丝轻轻勾到耳后,然后用自己的左手蒙住了女孩的眼睛:“不许再看了。要不然,以后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敢靠近你啊。”
眉生轻咧嘴,笑出了声。她顺势将头倚在栾亦然肩上,温暖的灯光照在两人交缠着的手指上,眉生轻轻开口,对栾亦然说:“我又不要别的男人。”
女孩面颊不染自红,落在栾亦然眼中,是这世上最蛊惑人心的酒红深醉。
他知道顾眉生有多优秀。
光是顾鸿华独生女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她头顶镶上皇冠。
他在荣城从商数载,不知有多少商贾明着向栾亦然介绍过自己家里的千金或者名媛。
她们衣着华丽,妆容精致,谈吐优雅,娇矜贵胄。
她们总爱攀比,彼此间明褒暗贬,喜欢的人与事从不曾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过。得到是应该的,得不到则是旁人的错。
专情于顾眉生一个人,实在不是栾亦然眼光高,也不是他真的有多么地专情或者心若蒲苇。
爱上她,认准她,其实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想想也是,凭顾眉生的家世和样貌,整个荣城,哪个适龄男子不愿成为秋波弄里的女婿,又有谁会看不到眉生妖娆倾城的绝美容颜?
玫瑰之美,哪怕远隔百千里,亦会引得无数人为之趋之若鹜。
然而,若失去顾眉生,这天大地大,足足60亿人之中,栾亦然又需要花上多少个27年才有可能再遇上第二个顾眉生呢?
栾亦然是个理智的人,但认识顾眉生之后,他的身体认准了她,交颈缠绵时,她哪怕只是不小心溢出的一声叹息,便可以燃起他身体里所有的失控和疯狂。
他的心也只愿意聆听顾眉生一个人。只要是顾眉生,无论好的,坏的,或者善良的,狠绝的,落在栾先生眼里,却都是美好的。
送顾眉生回秋波弄之后,栾亦然回到华庭一号,终于开始正视存在于自己生活周遭的危机。
自从张晨的那件事之后,栾亦然便知道他的家里有被人悄悄装上的摄像头。还有他办公室和华庭一号的电子安保系统都已经被人做过手脚,这些系统会每隔一段时间自动发送视频。
原本,栾亦然想要耐心一点,静心等待。
但现在?
栾亦然花了半天的时间,在自己所有的安保系统上新增了反追踪装置。
做完这一切,栾亦然接到了昔日在美**校的同僚电话。
“哇哦,你这是打算用对付间谍的方法来对付你的同胞?”
栾亦然淡淡勾唇,“我只是用他们企图玩弄我的方法,反过来玩弄他们罢了。”
*
两日后,栾亦然在没有任何预约的情况下去见了袁城。
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袁城刚刚与顾鸿华结束一通电话。栾亦然身后,秘书一脸惊慌,“袁局长,我拦不住他……”
袁城放下电话,面色谦和,看着栾亦然,“栾总?请坐。”
袁城对于栾亦然的忽然出现似乎显得并不意外,“如果我没有猜错,栾先生今天是来找我讨还人情的?”
栾亦然淡笑,不置可否。
袁城拿起桌上茶杯,“栾亦然初来荣城,大概还不知道这座城市里,什么都是朝改暮更。你若是早一天来找我,城北项目只怕此刻已经是待曼的囊中物。现在嘛……”
栾亦然摊开手,“不,我今天来,并不是要问袁局长要城北项目的承建权。我今天,只是简单地想要请你吃顿饭。”
他说着,优雅叠起了双脚,笑睨袁城,“当然,您也可以拒绝。”
袁城轻轻眯起眸,“你以为,你现在手里还拿捏着我的把柄吗?我不妨……”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看到栾亦然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他面前。
袁城瞬间噤声,拿着外套起身,“我们换个地方聊。”
4月,白沫先从美国回来,首先要解决的麻烦,就是董秀雅死在自家浴缸的棘手事。
他查看了白家别墅里所有的监控录像。那一晚的别墅二楼,许多人来来去去,一切都没有异常,只除了袁城与王悦偷情。
某个空间私密的日式餐厅的包间里,袁城将那张照片粗暴地拍在桌子上,对栾亦然说:“你陷害我。”
栾亦然一脸淡然,“白沫先很快就能查到董秀雅身上的伤是在鸿云集团里被火烧伤的。你与蒋梨的秘书偷情的同时,偏偏有人将董秀雅从鸿云搬到了白家。”
“你有什么理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呢?”栾亦然微笑看着袁城铁青的面色,“白沫先一定会以为这是你和顾鸿华联手给他下的套。”
“哦,对了。”栾亦然又道,“还有俱乐部里,那张有白沫先签名的月结单,他也一定会认为是顾鸿华叫你做的。”
“袁局长,你依附白氏生存多年,得罪了白沫先,你该怎么办呢?”
袁城咬牙切齿望着栾亦然,“你未免太卑鄙了。你究竟想要什么?”
栾亦然听着袁城气急败坏的谩骂,毫不介意,指了指他的电话,“给白沫先打电话,告诉他:你有办法替他得到顾眉生。”
袁城皱眉。他怎么肯轻易听栾亦然的话呢?栾亦然这是摆明了要拿他当挡箭牌,引白沫先一步步走进陷阱。
他若听了栾亦然的话,那就是真的将白沫先得罪了。
栾亦然见他迟疑,于是又道:“你也可以选择:由我替你把这些照片和资料交给顾鸿华,以顾鸿华的脾气,若知道这一切,大概会利用关系直接撤了你交通局局长的职位吧。”
袁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思来想去,总不能一次把顾鸿华和白沫先同时得罪了。权衡轻重,他只能先选择财势更强大的顾鸿华。
袁城拿起电话,看了眼栾亦然:“我该怎么说?”
*
又一个周末来临时,栾亦然去了秋波弄。
张小曼看到他来,是有些意外的。她请栾亦然到水上居小坐,“眉生平时太忙,所以到了周末就难免贪睡。”
栾亦然坐在水上居外的廊亭里,一眼望去,秋波弄春色太盛,美得已经仿佛不似凡间。
小楼重帘,水色碧潭,花落庭莎。
张小曼穿一身素净改良唐装,略显孱弱的身体被白色墨妍水花图案的衣服衬托着,丝质长巾半挽于肩,有一种天然的雅韵风流之姿。
顾鸿华和栾倾待都不是傻子。
两人能心无旁骛地同时痴恋一个女子长达大半生,张小曼的身上实在有着普通女子无法企及的美。
张小曼替栾亦然泡了茶,“你难得来,不如坐着赏赏春,待眉生醒了,她自会过来找我。”
栾亦然淡笑看她,“您近来好吗?”
“挺好的。”张小曼浅浅抿唇,“从医院回来,我有一次去红酥阁,见眉生的书房桌面上,堆满了各种资料和纸张,我心中有火,便找来家佣质问。”
“工人告诉我:那段时间,眉生根本不许任何人进她的屋子。”
“我有些明白的。有时候,执念害人。你以为是爱眉生,却因为爱得太紧张,反而变成了她的负担。”
栾亦然当然听得懂张小曼话中的意思。他轻呷杯盏间甘苦春茶,只笑不语。
起身去红酥阁的时候,他对张小曼说:“我母亲常挂念你。许多人与事,刻意回避反而显得心中介怀。”
红酥阁旁,梨园里,白梨已经开始吐蕊。枝繁叶茂,常有点点白色花展越过墙垣,调皮地搭在红酥阁的那一圈粉色蔷薇上。
栾亦然静坐赏景,心事如花开荼蘼。原来,这样漫无目的地等待着一个女子,也可以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清晨大约9点,晨雾悉数散尽。眉生从屋中走出来,身上穿着一条浅色春裙,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栾亦然看到她时,眉生清澈蓝眸间有喜悦难掩。眸间水雾层层,像一种情蛊,深深地吸引着他。
栾亦然微笑走到她身边,手中执了一朵粉色蔷薇,轻插在眉生乌黑的右边发鬓上。
花似有风,很快便染得女子的面容濯濯而华媚。
栾亦然凝着她,笑着不住点头,“很美。”
顾眉生被他这样正大光明地夸着,脸上笑容更深,“之前与你说了那么多,今天怎么反而还跑来秋波弄里找我了呢?”
栾亦然包裹着她的手,说:“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就算是假分开,也不行。”
他说着,又勾起她下巴,低头,双唇紧贴。
恋人身旁,有群鸟倏尔展翅远去,合欢树叶动枝颤。时光似锦,红酥阁里,繁华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这世上最动听的情歌。
春色撩人。
顾眉生觉得自己脑袋像是缺了氧,遇上栾亦然,她的理智都被情感赶走了。心间有歌声回荡,风轻吟转。
院外,刘文冷眼望着他们相拥亲吻,悄然拿出手机,将眼前的一幕拍进了手机里,然后传给了白沫先。
栾亦然将眉生温柔拥在怀里,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转身远去的刘文,唇角上扬,俊美脸上有笑意两三,被春色雕成了最迷人的模样。
*
酒店套房里,白沫先刚刚接了蒋梨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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