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些荣城的无聊事,她都已经只字不提了,偏偏这人还特意打了飞的,穿越太平洋,专门跑来英国告诉她。
可恶。
顾眉生从沙发上倏尔起身,打开门,望着还站在门口一脸好脾气的男人,说,“我要睡觉了,你回酒店吧。”
栾亦然听她的话才有鬼。在顾眉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一瞬,他已经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进公寓,然后用脚关上了门。
顾眉生用拳头捶他,用牙齿咬他的手腕,用脚踢他的下巴。可就是这样,她依旧觉得不解气,“栾亦然,你太气人了。”
栾亦然把她放在沙发上,又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鼻子轻轻摩挲着她因为生气而娇红的小脸,笑得肆意,“说说,我怎么就气人了?”
顾眉生别开脸,不愿见他,语气恨恨道,“要是在荣城,我一定割了你的手腕,再把那些女人的嘴和身体切盘菜,拿到秋波弄去喂猫。”
栾亦然难以抑制地想笑。他主动将自己的手伸到女孩面前,“再给你咬几下解恨,好不好?”
栾亦然的确是坏人。他身上有着许多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顾眉生在人前冷静自持,清浅寡淡,他是喜欢的。但当这份清浅淡然单独面对着他一个人的时候,栾亦然又会觉得不满意。
他太喜欢顾眉生了。
喜欢到在她面前,他总是无法自控地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故意惹顾眉生生气,故意令她心中嫉妒,他想撩拨起女孩心中独独为他一个人生起的七情六欲。
他知道他有些变态。一个月不见,心里明明挂念她挂念得牵肠挂肚,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他却急着想要看她因为他而吃醋生气的模样。
这不是变态,还能是什么?
栾亦然温柔吻着顾眉生的鬓角,无奈叹息着说,“一年零四个月。这样远隔两地的日子,居然才只过了一半。我现在总算能够明白古人笔下一夜长如岁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煎熬了。”
洗过澡,顾眉生切了一盘水果。两人窝坐在沙发上,顾眉生将头枕在他膝盖上,彼此亲昵地说着话。
顾眉生之前已经被这男人逼出了心中所有不好的情绪,在他的循循善诱下,便也没有了顾忌,将自己这一个月实习时苦乐并存的经历都说给了栾亦然听。
她的语调很平和,没有诉苦,不是抱怨,更谈不上撒娇。她只是将事实陈述给他听。
栾亦然将葡萄皮仔细地剥干净,送到女孩嘴边。他笑着说,“如果你去电台做主播,一定很糟糕。”
有些话,栾亦然并没有说出口。
比如,他心里其实认为:顾鸿华出其不意将顾眉生送来英国,一年多来,他几乎对女儿不闻不问,这何尝不是一种放逐?
比如,荣城中关于张小曼的流言纷纷扰扰,眉生心中怕是很焦虑的。但她这样要强,若一事无成地回荣城,她必然心中不甘。
栾亦然不会看着她为难却什么都不替她做,但他更希望她会主动开口与他说。
男女情爱有时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若爱得不够,会找许多的借口为自己开脱,避免对方成为自己的负担。
但若爱得太深,又会恨不得将对方的所有的事情都揽上身。
可是,顾眉生对栾亦然说,“我不要变成一个事事依赖你的小女人。成长路上的所有疼痛酸楚,我自己尝。但我在情感上的所以不懂事和不理智,你都要记得迁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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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六千字
20岁:她出门遇贵人(二更)()
两年,能令顾眉生从阴郁变得豁然。
两年,也可以让栾亦然从自由不羁变得沉稳笃定。
两年,还能令有些人洗心革面,换种方式生活。
随着城北项目的进展,荣铁局里迎来了许多刚刚入行的新工程师。
9月的第一天,顾鸿华去铁路局办事,走到张春晋的办公室门口,却意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顾礼墨。
“爸。”
顾鸿华望着身穿一身深蓝色工人服的顾礼墨,双手背于身后,“礼墨,你怎么在这里?”
“我前两天刚被录取,现在在蒋叔叔手下做一些助理的工作。”
顾鸿华看出顾礼墨的变化。头发剃成了板寸,一只受伤的眼睛重新装了假眼,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双眼有残疾。
最重要的是,顾鸿华未曾从他的身上闻到半点酒气或是女人的香水味。顾鸿华轻轻点头,“希望你这次不是虎头蛇尾。”
顾礼墨朝着顾鸿华笑了笑,告别,然后转身走进了车间。顾鸿华则走进了张春晋的办公室。
两人说完千头万绪的公事,已经是下班时间。张春晋与顾鸿华一起走出铁路局,对他说,“晚上你若无应酬,就去家里吃顿晚饭吧。”
顾鸿华还是很给张春晋面子的,与老丈人一起上了车,往张家而去。两人进门,是张小曼给拿的拖鞋。
没有顾鸿华想象中的置之不理,张小曼为他换了拖鞋,又去厨房泡了他爱喝的茶,又拿毛巾替给他擦手。
吃饭时,顾鸿华也还之以情,亲自替张小曼布菜盛汤。
晚饭后,郑温娟对他们说,“早点回去吧。云卿难得有空,趁着这样的好天气,你们也可以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顾鸿华应了,起身与张小曼一起离开了张家。
张春晋在阳台上浇花,看着他们并肩走到楼下,随即又各走一边,上了顾鸿华的座驾。张春晋推了推眼镜,依稀能看到他们端坐在后座的两侧,头朝外,一直到开车,都再没有交流过。
身旁想起郑温娟的声音,“你这回又是枉做好人了。”
张春晋轻轻叹气,说:“小曼的个性大约是像我。喜厌欢憎,都不够干脆。”
郑温娟俯下身去帮他一起摆弄阳台上的那些花草,她说:“你这次参与城北铁路项目,原是想要帮女儿修复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但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只怕是徒劳了。”
张春晋轻声道出心中忧虑,“我只怕他们这样闹下去,会影响眉生。”
郑温娟:“我可怜的外孙女。顾鸿华这样做,与放逐眉生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眉生在英国吃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那一边,车子行到一半,顾鸿华让司机停车。张小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顾鸿华:“听你母亲的话,我们去看场电影。”
张小曼摇头,“我妈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
顾鸿华已经下了车替她开门。两人来到影院门口,顾鸿华指着梅姑的《男人四十》,“就这个吧?”
张小曼垂眸许久,一句话都未开口。
与顾鸿华一起看这部电影,张小曼忽然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地煎熬。好不容易坐到电影散场,她竟不着痕迹地轻松了一口气。
回秋波弄的路上,顾鸿华对她说:“心长在你自己的身体里,你要挂念谁,我实在控制不住。以后你若忍不住心中想念他,可以坦白与我说。看电影,写信,去墓园,种树种花,我都可以陪着你。”
张小曼心中已无悲喜。听了顾鸿华听似温情,实则残忍的话,只觉得麻木。
回到秋波弄,她去了眉生的书房。打开电脑网页,随便点击,就能看到她在多年前写给栾倾待的书信。
那些书信,原是她心中珍藏多年的美好回忆,现在却成了世人用来攻击她的武器。
张小曼心中痛恨顾鸿华,任由关于她和栾倾待的过去肆意流转,是她报复顾鸿华最有效的方式。
她知道,那些书信,对于顾鸿华而言,一定是字字如刀。
张小曼轻靠着椅背而坐,翻点着关于顾鸿华和她的新闻,眸眼寒凉。她心中明白,这一场看不见战火的硝烟,才不过刚开始。
耳边,有歌声似哭泣:“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从8月到9月,秦婉如只有精力专注于一件事情:那就是动用她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资源,将荣城关于张小曼的新闻尽力地拦截下来。
但秦婉如怎么也想不到,最先找她麻烦的人,却竟然就是张小曼。
9月21日,张小曼意外来到秦婉如的办公室。
“太太?”
张小曼开门见山对她说,“我知道有些事想必是眉生叫你做的。我并不想为难你,但你要知道,若论人脉,你是比不过我的。有些新闻和报道,只要我想,你是阻止不了的。”
秦婉如迷惑了,她望着张小曼,“太太,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张小曼对她说,“你只要替我在眉生面前隐瞒一切,我也会叫苏棠配合你。”
秦婉如左右为难,“太太,眉生若知道,怕是会生气。”
“眉生远在剑桥。有些事她不必知道。”张小曼说完,看着秦婉如,“我不想令自己变成第二个何美琪,但你如果不愿听我的话,我不介意用何美琪当初的那一套方法来令你闭嘴。”
秦婉如心有余悸,再不敢开口说什么。
她猜不明白,张小曼究竟要做什么。
张小曼走出公关部门,苏棠已经在电梯口等她。
“太太,我们聊聊。”
苏棠与秦婉如不同,张小曼无法对着他说出拒绝的话来。
张小曼轻轻颔首,看了眼时间,对他说:“旁边有间私房菜馆,我们去那里坐坐。”
张小曼胃口欠佳,她点了一桌子的菜,却只叫苏棠吃。她说:“眉生最喜欢这里的春笋炒苋菜。你也尝尝,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连口味都出奇得相似。”
苏棠对张小曼说:“太太,若眉生在这里,她看着你这样茶饭不思,您觉得她会吃得下这满桌的佳肴吗?”
张小曼被他说服了,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饭后,苏棠开口问张小曼,“太太,你心中究竟在打算什么?我今早接到周刊杂志主编电话,才知道你与他私下联系过。”
张小曼慢慢喝着茶,半晌,她说:“我一直很后悔,栾倾待刚回荣城的那段时间,我对他那样冷漠。”
“过去,我总怨恨顾鸿华,毁了我。直到他死后,我才醒悟,我也毁了栾倾待。”张小曼用手指轻圈着瓷杯的边缘,“我把眉生当成了我软弱和避世的借口。是我自己的左右摇摆毁了自己的一生,也毁了栾倾待。”
苏棠似乎听出了她温软话语间的某种绝决,不禁开口,“太太,你不要冲动。你要多想想眉生。”
张小曼摇头,“没用的。阿棠,顾鸿华对我再也不似从前了,他现在心里不知多恨我,只不过碍于城北工程,他还不能与我彻底撕破脸。”
苏棠心知自己大概是劝不动张小曼了,但他还是说:“您想想几年前,白沫先与蒋梨,他们又何尝不是斗得你死我活,结果呢?白沫先依旧不停地玩着女人,而原本高傲不可一世的蒋梨,现在却已经是昨日黄花,到哪里都不再受人尊重。”
张小曼说:“我与顾鸿华之间,没有爱,却有数不清的怨。纵使勉强凑在一起,装着相敬如宾,假意举案齐眉,却终究是悔恨难平。”
“阿棠,我意已决。纵使今天是眉生坐在这里劝我,我的决定还是一样的。”
*
张小曼是多年前香港中文大学的才女。她过去写的那些书信,如今在荣大的中文系中,早已经变成了学子们争相追捧的范文。
尤其是唐朦,还特意将那些书信下载在电脑里反复地阅读。
很多次,她都特别气愤地对顾钰墨说过,“这么美的书信,那些人却用来当成了伤人的利器,实在太可恨了。”
唐朦的这番言论说过没过多久,荣城的夜间新增了一个广播节目,名叫:流金岁月。
主持人声线文艺甜美,读句似诗:“四月天,清寒乍暖。午后,荣城天气晴过又雨。那一刻,你若恰好站在某个瓦檐下躲雨,是否曾看到不远处,那几许繁红柳绿,闹得全城春色迷离。”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了某段令自己彻骨难忘的流金岁月。”
秋波弄里,顾鸿华原本坐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听到从张小曼房中传来的广播声音,他从书房里走出,来到夜廊中,面无表情地听起了那段格外相熟的往事。
当年,张小曼初嫁给顾鸿华。对于顾鸿华,她心中只有漫漫深浓的恨意。
得知他身后还有一个何美琪。张小曼在新婚那天晚上,用一把水果刀抵住自己的小腹,她对顾鸿华说,“你今天若是碰我一下,我就割了自己的子宫。”
她对顾鸿华说:“你不要以为我在骗人,我学过生理课,我知道女性的器官都长在什么位置。”
顾鸿华人生中唯一的洞房花烛夜,却是该死地刻骨铭心。
他那时爱张小曼爱得极度没有原则。他不忍心伤害她,更不愿看到她眼中的厌恶和恨意。
他还想要得到张小曼的一颗真心。
顾鸿华去了福佑公寓找何美琪。醉酒时,他一时没有忍住心中的挫败感,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何美琪面前发泄了出来。
一个月后,张小曼接到张春晋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小曼,你妈妈出事了。”
顾鸿华从往事回首,听到收音机里说:“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强盗般只会令人觉得窒息痛苦的爱。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他突然推开门,望着窝坐在沙发间,面色清寒的张小曼。随后,顾鸿华又迈步走到桌前,一把关掉了电脑。
他凝着张小曼,“栾倾待一死,倒令你全然没有了顾忌,是不是?!”
张小曼抬眸看着顾鸿华,“这只是其一。你现在那么看重城北项目,那么需要我阿爸的支持,你又怎么舍得与我撕破脸呢?”
顾鸿华觉得眼前的女人很陌生,他微微眯眸,“张小曼,你还是张小曼吗?”
张小曼轻轻哼笑,“云卿,我当然是张小曼。那个被你逼着爱了十多年的张小曼。”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是不是觉得一颗心被我肆意地放在掌心间狠狠地揉搓着,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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