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的表情,不急不躁,不羞不恼,冷冷的表情叫人顿时一点开荤的胃口都没有。这哪是个女人,准确的说,哪是个新婚之夜的女人。
太、太、太不解风情了!
“洞房花烛夜,夫人说该干什么?”他反问,脸上露出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干?
什?
么?
那当然是“干”咯!
卫子楠有那么片刻的犹豫,悻悻然把手缩了回去。她心中分外忐忑,觉得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偏还不能跳船。
其实她心里清楚。
洞房花烛夜嘛,当是颠鸾倒凤,鱼水尽欢,夫妻俩宽衣解带,坦诚相待才是秦傕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她总不能反驳一句:你大爷我只是拿你当趟水过河的垫脚石罢了。
说句男人惯爱用来骂女人的话——装什么贞节烈女,又或者,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之类的。明明是她毁了秦傕的姻缘,这会儿若妞妞捏捏非是不同意圆房,连她都瞧不起自己。再说了,这世上能有多少女人嫁的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呢,不也传宗接代,恪守本分么。所以,她纠结个什么劲儿。
虽然她嫁秦傕的原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却不能堂而皇之地拿来做挡箭牌。这日子总是要过的,否则她又何苦在一众看客面前,定下不许秦傕纳小妾的约呢,为的便是以后的安生日子。om
可怜她卫子楠,空有一颗做男人的心,到头来还不是得妥协。
于是,秦傕惊奇地发现,他的夫人在在解衣裳?
绛红的喜袍是蓬莱阁上等的绸缎裁制,丝滑如水,微微斜一斜身子便能顺势滑落。喜袍之下,是一层薄薄的绯红中衣。她冰冷着脸,心中别别扭扭的,举着手费劲地把戴在头上的凤冠取下来。她不常用头饰,故不得章法,扯得头皮一阵阵的痛。好在是没有费什么周折,很快叫她取了下来,顺手丢在床头的柜子上。再然后,她默然用手掌扫开一床的花生桂圆,伴随着稀稀拉拉的声音,东西落了一地。
她垂下眼睛,稍稍一犹豫,绯红的中衣也解了,露出里头鸳鸯戏水的水红肚兜。肚兜看起来偏小,包裹着姣好的身材,美好的曲线。
风光之旖旎啊
卫子楠的脸上悄然飘上了红云,却固执地维持着冷冷的表情,似乎女人该有的羞涩对她来说是种耻辱。她这回是豁出去了,因着对秦傕的歉意,便主动了些。要不怎说她没有教养呢,哪里有人会告诉她,其实躺着就好,男人比你想象的还要猴急。
对方也许看呆了,她也不知该做到哪一步才该打住,便把心一横,细长的手臂主动往前一探,拽住他的衣襟,拖着他往后一仰,两人叠在一处滚到了床上。
秦傕被她拽着,不可控制地在她身上趴了下去,胸膛顿时感觉到她的柔软。因无处借力,不可避免的将手掌趴在她的肩头,感觉到她细腻的肌肤,一时掌心如烈火灼烧。
四片嘴唇正对,之间堪堪空了一指来宽,彼此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酥痒,叫人心神荡漾。
他只消轻微把头一埋,便能含住朱唇,然后在这千金一刻的春宵里,一如他在醉月楼里所叫嚣的,抵死缠绵。
可,这女人究竟在做什么
无疑,卫子楠不会讨好男人,故而走了两个极端。要么摆着一张爷们儿脸,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么主动出击但她不明白,会害羞的女人才讨男人喜欢。
她这样宽衣解带,邀君入帐,脸上却冷似一团冰,生硬如斯,叫人着实没有胃口。
床笫之事,一定要男人主动的。起码他秦傕,堂堂大老爷们儿,是绝对接受不了主动变被动的。
所以,以风流闻名的他,这回不得不做了回正人君子,即便身下压着的这个女人很漂亮,很姣好,而且是他可以名正言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媳妇儿。
可感觉他这是在和一个男人洞房。
“停!”他撑起身子,匆忙坐在她腿上,慌慌张张地大口呼吸,脸上浮现着浓浓的懊恼之色,俊脸都快憋紫了,“本王实在下不了口。”
“”卫子楠心头一滞。该做的她都做了,是对方自己猴急要洞房,到头来说下不了口?存心耍她不是!
难得软下一颗心,拿清白做了补偿,结果人家到头来却说嫌弃,这不是狠狠呼她一巴掌么。
秦傕瞥见她脸上越发阴沉的表情,心中暗道不好,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投降。大丈夫能屈能伸,惯是他的原则。
“别打!别打!听我先说。”
卫子楠这些年受的辱,比吃的盐还多,早已是习惯了,当下倒也没有暴躁,耐着性子不置可否,算是默许他解释。
“我秦傕,虽流恋花丛难割舍,风流债数到下辈子怕是也数不完。只是我却有原则,从不会强人所难。夫人虽然主动,却十分勉强,强扭的瓜必不会甜,如此实在没意思。”
说完,从她腿上下爬来,怕被揍似的,缩到床角去了。
卫子楠微有一怔,她表现得有那么视死如归么,叫这位惯爱钻花丛的恒王,也失了胃口。虽然对圆房本身很是抵触,但就这么逃过一劫,她却有些气不顺。
她沉默着拉过来中衣,遮住露出的胸口,两条细眉微微蹙起。她遮得随意,光洁的手臂没能遮完,靠近肩膀的那一处,刚掉了痂皮的肌肤呈现出粉红色的伤痕。
世家女子多是养尊处优,便是小病小疼都能叫阖府担忧,生怕苦了自家娇娇。可她的身上却多了许多大小伤痕,叫人不免心惊之余又心疼于她。却说她在镇国公府中,除了采薇,又哪里有人为她的伤病劳心呢。
秦傕瞧在眼里,自问,没办法熟视无睹。
这女人,明明强悍如斯,却总在不禁意间惹人怜惜。他心思一动,忆起那日救她之事。她躺在血泊之中,漫漫黄沙掩埋了她半个身子,自己风尘仆仆千里奔波而来,看到的却是这般凄凉场景,几乎心如死灰。
所幸,她还残留着微弱鼻息。就在被他抱起的那一瞬,她于昏迷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拽住他的袖子,喃喃吐出一句“对不起,爹”
之后便用尽了力气,颓然撒开手去,不省人事。两天后,她终于在大营中苏醒,精神十足地亲自披挂上阵,浴血拼杀,一路杀入高北王庭,竟浑不似是个重伤之人。
她为大昭几乎牺牲了所有,却又过得这般不如意。懂得帝王猜忌的她,眼下必是为了保卫家,才不得不嫁给自己这个世人眼中的浪荡子。饶是他再铁石心肠,也不得不心生喟叹,对她另眼相看。
这个女人承受了太多,让人难免心生恻隐。当下,她沉闷着不说话,想是因着他的临阵脱逃,心头别扭吧。
屋里的气氛相当的尴尬,秦傕清清嗓子,挪到床沿坐着,问得极其讨好:“咳咳饿不饿,为夫给你弄点吃的回来?”
不提还好,一提还真饿了。卫子楠坐了一会儿便已淡了纠结,不再苦恼那圆房的事,她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经他这么一问,便坐起来穿衣裳,倒也没遮遮掩掩。既然对方主动有此一问,她便没打算客气。
“前阵子养伤,吃的多清淡,劳烦王爷帮我弄些味重的解馋。”
秦傕得令,狗腿子似的起身就往外去,路过桌案时瞅了瞅那壶合卺酒,忽而暗自叹了叹。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婚事究竟应该如何解决,既不让皇帝忌惮,又对他将来多有益处。兜兜转转,拖了又拖,娶的这位竟甚得他心,叫他多少放在了心上几分。
他回过头去,嘴角浮起笑意,带着一丝轻浮味儿:“乖乖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乖乖等着卫子楠何曾听过此等蜜语,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后背仿佛浸了冰水般恶寒。
“王爷说从不强人所难,却就是这般先哄骗姑娘家,然后再下手的?”她笑问道,面对不着调的秦傕,她竟然也跟着不着调起来,生出了打趣他的心思。
除了在采薇面前,她惯是爱不苟言笑的,不知这会儿怎么有那心情说笑。其实她又哪知,“笑”这个东西是会传染的。旁人对她这个黑脸大将军又敬又怕,怎会和她玩笑,她自然是笑不起来的。偏秦傕此人爱嬉皮笑脸,她也就这么被感染了。
“怎能说骗!”秦傕往回走两步,无奈回笑道,“这叫献殷勤。本王也不指望夫人能感动得死心塌地。”
他耸耸肩,顿了一顿,突然话锋急转,脸上表情十分的不解:“只是本王很不明白,分明是夫人在父皇面前逼婚求嫁,为何说到洞房便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咱们要讲道理,本王做了解释,那么夫人,是不是也得解释解释?”
8。洞房花烛三()
刚松下心弦的卫子楠脖子一僵,被他问到了点子上。om为何?自然是在他这里避风头的。只是那些道理,怎好摆到明面儿上来,便只干涩道:“紧张罢了,下次还是由王爷主动吧刚才吓着王爷,是我思虑不周。”
秦傕却欢笑着摇头,眸光闪动,显出几分兴奋,贼贼道:“骗你的,我其实明白。”
“”她怔住。
“虽我秦傕无上进之心,见惯了却也知什么是权衡之法,什么叫退而自保。夫人,你把这里当避风港了,本王知道。”
“”明眼人都懂的事,却没几个会说出来,她没料到秦傕这样只知玩乐之人,也会明白其中道理,而且口无遮拦说得如此坦白。她一时语塞,感觉自己好似被扒光了衣服,给人围观。
“避就避吧,父皇不外乎也是这个意思。本王命里有此一劫,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多多讨好夫人,少挨些揍——对了,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咳咳。”她敛神,先是清清嗓子,才道,“王爷请说。”既然被揭穿了,他要再耍什么小把戏,她便不好不顺着来。
“往后本王勾搭姑娘,摸人小手时,夫人睁只眼闭只眼,本王也当不知夫人的小算盘。如何?”秦傕这话说得堂堂正正,竟好似在谈什么正儿八经的交易。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卫子楠懂的,黄昏时在府门口所谓的约法三章,秦傕是必办不到的。她不过是撂下话去,日后少些麻烦,他若真要是想偷嘴,但凡不过分,她并没心思真管。
“适可而止。”她假意略作思考,点头应允了。
“哎呀,夫人如此贤惠,是本王之大幸呀!”秦傕连忙俯首作揖,丢下一句假得不能再假的奉承话,欢天喜地地出门去了。
这个洞房花烛夜,真是一言难尽
待他走了,卫子楠自嘲一笑,穿好中衣,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突然又想起救她的那位萧公子。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找到他,难不成“萧任之”只是个假名?
前院的傅泽志招呼了一会儿宾客,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交代了手下几句,自己先来庖厨找点东西填肚子。
刚一进去,瞅见大红喜袍在身的王爷,正在厨房里找吃的。om看看这盘不满意,那盘也不想要,直到看到盘西湖醋鱼,才端在手里。
不是洞房么,被赶出来了?!他一时想起王妃提刀策马的英姿,泰山不动的态度,不禁替主子捏了把汗。
“王爷”
秦傕耳力极好,早听出了傅泽志的脚步声,头也没回,把盘子放进食盒,继续琢磨着卫子楠大概爱吃什么。
“宾客都走了?”他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近半在呢。”
也就是说,这才开席半个时辰,便走了一半。他眉间淡淡,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选他的菜。
他这个恒王,是很少结交权贵的。今日他成亲,权贵们却不得不敬他是个王爷,若不来捧场是决计说不过去,好歹他生母萧贵妃圣宠不减。
来一趟做做样子便是了,左右他这新郎官儿也不出来同乐,大多坐坐就走。
“上官云也来了?”
傅泽志又答:“回王爷,上官大人和丞相一起来道贺,喝了杯酒,吃了几口菜便借口公务缠身,又一同先走了。属下瞧着,他们无心和人说笑,应是心里不太痛快。”
怎么能痛快呢。
那上官云悔婚卫子楠,理由找的是对方丑成了母夜叉,当年百姓还曾对他报以同情。而今卫子楠不仅任兵马大将军,封忠武侯,还风风光光露了面,让大伙儿都瞧见,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这位上官大人悔婚之后没多久,便娶了丞相独女,从此官路亨通。他现在愁的不光是丑女变美人,庶女变将军,还有他突然急转直下的名声。
总不乏有多舌之人爱翻旧账,议论他攀附富贵,瞧不上卫家庶女,到头来自食恶果,成了妻家的狗,真真的妻管严一个。
秦傕不是睚眦必较的人,但卫子楠嫁给了他,就是他阵营里的人,他有护犊子的坏毛病,一想到上官云那家伙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就痛快到心尖尖上去了。万幸卫子楠没有嫁给他,否则哪儿来的大昭安宁,哪儿能便宜了自己。
“你填了肚子便去招呼客人。”他接着又选了两盘菜,亲自盛好两大碗饭放进食盒,“忙完了今日,明日把中馈交代给王妃,你回去安心照顾妻子,月俸不少你的。”
听得“妻子”二字,傅泽志顿时发愣,眼眶立时红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适才还好言笑着,忽然就开始哽咽:“多谢王爷关心,秀珠她怕是要不行了。”
秀珠是傅泽志的结发妻子,两人鹣鲽情深,可不幸的是秀珠两年前患了肺痨,熬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挨不下去了。
秦傕手上动作一滞,皱了一皱眉头,随即盖上盖子,拎起食盒,转过身来。
“再去请位名医诊治,若是少钱,自己去账房拿,就说本王准的。若是不顶用,也去取些银子,她喜欢什么便买给她,别让人留了遗憾。”
“王爷王爷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傅泽志说完就要跪,一个大男人,惨兮兮地抹眼泪。
秦傕啧了声儿,没好气地指着他鼻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本王大喜的日子,你敢再哭!去,到琴鹤苑一趟,提醒顾氏明早记得来给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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