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火,她是真不好发。
“你是什么人!”不同于卫子悦,泰安公主面有愠色,当即恼怒,还不曾有人敢当面折辱于她,意指她只会说酸话,“胆敢驳本公主的话!”
她寻到声音的源头,发现对方不过是个衣着普通的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没甚特别之处。大约只是靠着萧贵妃,家中有些银钱,看着不那么寒碜吧。
“这里是恒王府,不是公主府。难道,只许你们臆断,就不许我说句公道话了?”那妇人面无惧色,“民妇廖萧氏,不敢劳公主费心猜测。”
原来还是个萧家人,泰安公主正欲发作,话刚要出口,突然想起什么,竟生生将要说之话咽了回去。
这廖萧氏,难道是是驸马那顶头上司的家眷?
驸马资质平庸,前阵子又犯了错处,是上头那位罩着才没有被人笑话丢了。她这会儿要是图一时口舌之快,和廖萧氏杠上了,说不准那位一不高兴,就让驸马的事儿尽人皆知了。
话到嘴边,却只能咽下去,泰安公主紧紧握住拳头,再也没有开口。
卫子悦看她突然没了气焰,当即料定说话的这个女人也许拿捏了公主什么把柄,于是也不好再与女宾们多说一句。
廖萧氏最是看不惯这两个贵女。她作为是萧贵妃的堂姐,妹妹在宫里吃了多少苦头,怎会不清楚,今儿不好好出口气,她心里憋得慌。夫君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儿,但巧在驸马在手下当差,正好供她拿捏住泰安公主。
萧贵妃只会一味忍让,她这做堂姐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卫子悦看泰安气得不轻,给她递上一杯温茶,示意她别跟这伙儿粗人一般见识。泰安灌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面前平复下心情,也没了心情搭理旁的人。
她看看手里的手腕,“咦”了一声:“竟是太子妃亲自给我斟茶,你那从不离身的丫鬟呢?”
卫子悦勾了勾笑:“她啊,刚进府门就拉肚子。这会儿还没回来,兴许是对恒王府不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却说身份特殊的陈海芝根本闲不住,听说庖厨忙得脚不沾地,顾氏还亲自下厨了,就忙不迭的要去帮忙。
结果,刚进门顾氏将她赶了出去,说是平日里跟着学做点膳食还行,哪敢让她真的下厨,回头怕惹得恒王妃不高兴。
她跟采薇两个,那就是恒王府的半个小姐,谁敢使唤她俩,连顾水清这样正儿八经的侧妃,都知道不能惹。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先去找王妃得个准话,她若忍心你忙得一身是油烟味儿,你再来不迟。”
于是,陈海芝只能先去和鸣院一趟。
这些时日,表姐待她真是不错,可惜她本不是什么富贵命,这样闲着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虽然去求表姐让她下厨是荒缪了点儿,可总好过就这么闲着。
“哟,表小姐低着头走,就不怕撞了人么。”
路过假山时,忽然一道女声传出来,吓得埋头想事情的陈海芝直拍胸口。听声音也不是什么熟人,话却是有点儿直截了当,不禁让她生出三分警惕。
“谁!”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假山后面走出来,高抬着头站到她面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你一个秘密。”
“”
“你爱慕恒王,却只敢把这份儿心思埋藏心底。”
“你胡说!”陈海芝涨红了脸。
那女子笑眯眯的:“你要么盯着和鸣院的方向发呆,要么就盯着顺来的恒王的书法叹气,这么明显,你表姐肯定知道了,大约是容不下你的。”
“你、你怎知道。”陈海芝心头剧震。盯着和鸣院的方向看,倒是可能被人知道,可那张宣纸是她夹带走的,只敢晚上关了房门偷偷欣赏,眼前这个女子怎么会知道!
她的确是爱慕恒王,他长得很俊,又写得一手好字,人说他风流不羁是,他说话的确是轻佻,可是,她就是喜欢。
“我怎知道?”对方哈哈笑,“京城之中,哪家没有别家的眼线?都互相盯得紧呢,你又做得那么明显,谁不知道。”
陈海芝吓得不轻。这是什么话,有、有那么明显吗?表姐也知道?那日在书房中,表姐的问话的确是夹了些棍棒在里头,如今看来
“不过,在你表姐将你赶走之前,我倒是可以帮你。”
59。生日宴会(二)()
“不过,在你表姐将你赶走之前,我倒是可以帮你。om”那女子成竹在胸,说得很是轻巧。
“你、你要怎么帮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信你?!”陈海芝被吓得节节后退,看眼前人的打扮,不像是恒王府的丫鬟。
而且,来者不善。
打扮这么讲究,必定是显赫人家出来的,她大致猜了猜,强装镇定,试着问:“你是太子妃的丫鬟?!”
欣采被她道出身份,稍有一惊,但很快松下脸来:“对,我是太子妃的丫鬟。今天想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太子在恒王身边的确是放了眼线,可和鸣院里却只有三个丫鬟在伺候,想要安插人手都无从下手。那日太子说要彻查恒王,两天过去毫无进展,太子妃索性借此机会先下手为强,若是得手,查与不查都不重要了。
得知对方是谁,陈海芝反而挺直了腰杆,啐了一口:“要我和你们一起对付我表姐,你们当我傻么?别跟我提交易!我今天的好日子,原就是表姐给的,我才不会像有的人那样,恬不知足!”
欣采瞥了眼院门,随时提防着有人进来。不过恒王府的下人大多被调去伺候贵客了,后院少有人来往,她的担心稍显多余。
她摇摇头:“不,你觉得恒王妃发现你对恒王有那等心思之后,还会容你么?说不准,过段时间就将你草草嫁人了。且不说你离自己的情郎越来越远,单说你嫁的会不会是个草包也说不准呀。你要知道,恒王礼敬恒王妃,那都是委曲求全的,他恨不得早早甩脱那个妒妇呢。你今日与我们合作,于你于恒王都有好处,待恒王妃垮台,太子必定助你坐上恒王妃的位置。啧啧啧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就是傻子也知道快点接住。”
欣采的语调,听着极能感染人。
帮他们对付表姐,然后就能诱惑很大,陈海芝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杂念,她沉默了父亲的教诲还盈盈在耳,那些做人的道理怎能听过就忘。
可她第一次知道,爱慕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果要离开他,就好像从身上挖掉一块肉一样,好痛啊
她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好,但若将她嫁人,就再也看不到了。
默了片刻,她终于咬牙开口:“是很诱人,但我不能没有良心。表姐待我极好,她即便随意将我嫁人,也总好过我当初孤苦伶仃随时饿死的日子我,很满足了,不敢奢求。你们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帮你们。”
欣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眼中顿时透出寒光。她恨透了卫子楠,那一根手指头的仇,她势必要报,怎容她陈海芝如此拒绝。
居然来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慢慢靠过来,自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良心,世上不需要这种东西。至于对错,赢了就是对,输了就是错。”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陈海芝感觉手臂一股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连忙查看,却见衣裳好好的,也没看见有什么小虫子。
可刺痛感很强,让她很想撩起袖子仔细检查。
“别看了。”欣采收回手,晃晃两指间夹住的银针,得意的样子让人心凉半截,“你被我毒针扎了,若不服解药十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你要知道,这种毒世间难得,能用在你身上,也算是你的造化。你不识趣,我也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陈海芝当即感觉左臂传来一阵酥麻感,却也不痛,但这种感觉似在扩散,很是不妙。
“你你们简直烂了心肠!”
“不是我们烂了心肠,是恒王妃她太给脸不要脸了,她逼太子妃自断一指的时候,可比我现在狠多了。”欣采一把将她拉过来,隐藏在假山的角落里,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你把这个下到恒王妃的吃食里,之后,我就给你解药。”
陈海芝感觉手臂很麻,藏不住眼里的惧怕——她怕死。她还那么年轻,才刚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有恒王
“不,我就是死,也不会帮你们毒害表姐的!”心里一番挣扎,终于还是没有妥协。
死便死吧,倘若今日侥幸存活,以后日子过得再是美满,那也是偷来的,抢来的,一辈子不安生,倒不如死了干净。
“呵呵。”欣采挑了挑细眉,“谁要你毒死她,毒死她的动静儿太大,陛下要查谁也脱不了干系。不过是给她点教训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怎样,你既不害死你表姐,又能给自己换来解药,将来时机成熟,太子还能助你当上恒王妃,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陈海芝当即怔了怔——她终究还是想活的。如果不会害死表姐,那
她从欣采手里拿过来纸包,声音在颤抖:“这是什么药?”给人下毒,这样的事,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
“反正死不了人,劝你别问那么多。”欣采顿了顿,事情办妥,转身便要离去,“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太子终有一日会继承大统,你现在归顺太子,说不定日后还能保你那固执的表姐一二呢。”
陈海芝捏着纸包,冷汗淋淋她说的,不无道理。
“你是个聪明人,不如给自己留条后路。”
是啊,一条道走到黑,到了死胡同,就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秦傕正好宾客聊得尽兴,忽有一下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满不在乎地挥手叫人下:“这种破事儿也要本王定夺,跟老傅说去!”
说完皱了皱眉,继续和人吹他去年在君山行宫避暑,打马球连赢三天的事。
时候还在,离开席尚有一段时间,宾客们也乐得听他胡吹海吹,只是偶尔会提一提恒王妃。每每说到那位,恒王只有一句感叹——别的都好,就是妒性太大,风头太甚,压得他夫纲难振。
女宾这边若然竖起耳朵,也听得见他说了什么,但因廖安氏的话起了效用,倒是没有引起对恒王妃的口诛笔伐,反倒议论起了驭夫之道。
泰安公主与太子妃,却是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无奈话不投机,她二人只得沉默不语。如此过了没多久,欣采终于是回来了。
“这么久才回来,瞧你以后还乱不乱吃东西。”卫子悦张口就是一句怪罪。
“奴婢不敢了。”欣采勾勾笑,乖乖杵在太子妃身后,低埋着头,恹恹的就跟真拉肚子拉得虚脱了似的。
却说卫子楠在书房正听林方交代事情,对昨天半日的收获还算满意。
林方的探查手段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手下更是训练有素。一本百来人的名册,对照着一一去查,并不是什么难事。
经昨天半日已经基本排除干净之人,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缩小暗查范围了。探查归林方负责,至于用什么既合理又温和的法子一一剔除皇帝不想要的人,就是卫子楠该头疼的事了。
“萧任之还是没消息?”说完暗查的事,她照例要问问关于萧任之的消息。
“属下无能,依旧毫无线索。”这句话,林方已说了不知多少遍。
失望的感觉已经越来越淡了,也许她就不应该去找。但是不找,又总是放不下这件事,偶尔想起,会责怪自己没有尽力。
无奈对方不愿现身,放弃,还是继续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你尽力。”
“属下这边有名册要查,人手恐怕不足当真只有尽力而为。”
“嗯,知道了,下去吧。”她暗自叹气,没想到找来找去,最后成了做做样子。
林方推出门去,险些与门口的陈海芝撞在一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卫子楠瞥见她杵在门口,凝眉发问,今日宾客太多,表妹自己说想回避,这会儿不在霁月阁,跑她书房来做什么。
秦傕,他可不在书房。
“哦。”陈海芝被突然出来的林方一惊,险些撒了手里的粥,“一会儿表姐还要招呼客人,饭恐怕是不能好好用了。正好顾姐姐那里刚熬了些粥,很是可口,我就给表姐端了碗过来。”
“这样。”卫子楠松了绷紧的脸,对她笑了笑,“放这里吧,我还有事要做。”
水榭的宾客聊了许久也算尽兴了,日落西沉,该开宴了。一向话多的秦傕也终于说累,招呼着众人移步正厅用膳。
傅泽志没闲着,这些年恒王府大大小小的宴会都是他在操持,恒王妃公事在身忙不过来,他顶上来也不差。
只是,难免有人感觉受到了怠慢。
“瞧瞧,家宴也不出来待客,恒王妃好大的架子。”泰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和众人走在路上,似是有意,似又无意地念叨起来。
方才那些觉得恒王妃中途离场情有可原的女宾,这会儿也觉得不太妥。好歹是家宴,再怎么忙也该出来见客,怎能消失个干净。
除非她在外办公,可大伙儿都知道,恒王妃明明就在府里。
秦傕唉了声,万分歉意:“内子近日忙得焦头烂额,时常废寝忘食,各位勿怪,勿怪。”
泰安公主今日面子受挫,正是不顺心的时候,偏就想要挑事,呵呵笑:“恒王殿下嘴里帮着解释,实则心里怕是恼得很,自己的夫人连客都不待,你恒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呀。要我说,咱们这一大帮子人,她就是瞧不起,哪儿是忙啊。”
廖萧氏正欲驳她,却听太子妃也道:“是啊,即便不来,也该差身边儿得力的人,譬如采薇来代为接待。这样不声不响,极是容易叫人误会。”
待她说完,廖萧氏终于插了句嘴:“忙起来忘事,也是有的。”却是说得没什么底气。
秦傕瘪了瘪嘴,干笑两声。
忙可以,忙忘了还真不应该。
众宾客大多沉默,与萧贵妃的脾性一样,其实他们倒也没那么斤斤计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