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表妹进府()
哪有在内院接人的道理,卫子楠听了信,便着人通知傅泽志领着人去正厅,自己和秦傕未做耽搁便也去了。om
采薇这丫头早早跑去听说书,这会儿也不指望她回来伺候,随行的便只有霜雪和霜华。两人刚坐定,便见一行人走了过来。
傅泽志回去半个多月,再进王府,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底乌青一片。他身后跟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量较高,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形偏于瘦削但非孱弱,远远可见她鼻梁高挺,样貌却是看不大清。她走得小心,步履十分轻盈,瞧着应是个知礼的。
卫子楠把头偏向秦傕,揶揄轻笑:“王爷还满意吧?”
秦傕摇头,无状地坐着,兴致不高:“本王喜欢霸道的。”
“哦?我查过她,的确是我表妹,兴许也是个脾气硬的。”
秦傕哼了声,不接话。
这陈海芝确实是她表妹,林方查了陈海芝的老家,得知陈家人当真是死得只剩她一个人了,后来又探查了她近日与什么人接触过,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放过。结果,可说陈海芝干干净净,半点可疑之处都没有。
她父亲是个上了点年纪的教书先生,母亲死得早,日子还算过得去,家中有几分薄田。可自她父亲去了,那份田产便被人抢了,就连她自己都差点被恶霸强占,这才逃难出来。
傅泽志把人带进正厅,先给两位主子问了安,便指着身边的姑娘道:“这就是属下说的陈姑娘,她称自己是王妃娘娘的表妹,属下觉得单看面相,确有些相像,又不敢妄断,只好把人带回来。”
陈海芝瞧着略有紧张,双腿一曲就跪了下去:“民女陈海芝,给恒王殿下,给王妃娘娘磕头了。”那架势,浑似在拜青天大老爷。
看得出,她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
“起来吧。”卫子楠走过去,亲自将她扶起,“王府里不需要这样跪。你说自己是我的表妹,可有证据?”
她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瞅了瞅陈海芝的脸。嗯,五官瞧着确有一点胡人血统,那一张薄唇尤其与她相似,都是嘴角隐隐上翘。不同的是,她自己上翘的嘴角瞧着诡谲,陈海芝却带着春风般的亲和。
陈海芝还是很紧张,连卫子楠的脸都不敢看,在怀里掏了又掏,摸出个小布包:“民、民女不敢冒然认亲,可是心中坚信您的姨娘就是民女的姨母。民女娘亲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还剩下几个有些年月的首饰,民女想着兴许王妃的姨娘那里也有相似的,便斗胆呈上不知,能否证明民女没有说谎。om”
她双手托着布包,头低埋着,静候卫子楠把东西接过去。
但是,许久之后,布包还在她手上。她更是不安,也不敢看恒王妃是什么表情,咬牙又说:“民女不敢撒谎,请王妃给民女一个机会。”
卫子楠慢慢悠悠在她身边绕了两圈,上下审视,任她双手捧着所谓的“证据”,也不去接:“你需要机会?”同时轻一挑眉,浅浅一笑。
“王妃”
“就你这张脸,还需要证明?”她顿了顿,笑道,“逗你玩的,坐吧。不必你证明,我自会派人去查你。若是查出你在撒谎,你觉得自己还能进这恒王府的大门?”
陈海芝一脸震惊,伸出去的手悻悻缩回来。所以,恒王妃的意思是相信她了?
她脸上一红,并不敢坐,紧拽着布包,说话都在抖:“民女走投无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才出来寻亲,哪知却发现民女不敢奢求,但求王妃给口饭吃我的刺绣工夫还不错,来日等挣到了银两,再”
“好了。”卫子楠打断她,面对着她在世间唯二的血亲,脸上浮现起少有的深笑,“你也是个要强的,这倒是与我一样。你留下就是,不需要做什么事。”
卫祯算一个,陈海芝也算一个,她仅有的血亲。可说到底,她仍旧不敢轻信陈海芝真的就是个好的,她这表妹本性如何,还有待观察,加之她本身性子偏冷,所以着实表现不出太多的热情。
“可是”
“你住的地方我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已及笄之年,不小了,别想着去哪个绣房谋生,包括你未来的婚事我也会替你操办。总之,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有一件事,你要千万记清楚。”
“”陈海芝怔怔的,只是看了眼恒王妃,就被她周身的大约是贵气,又或者说威严,给骇得又埋了头。
这任凭安排吧。
“你是恒王府的人,府外的人,不管是谁和你套近乎,你不要搭理。”
“哦、哦好。”陈海芝虽然不懂,但还是赶紧应下。这个表姐,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不是个好相处的。但也很好了。
“傅管事,采薇听说书去了,就有劳你将表小姐送到霁月阁去。伺候的下人和物件都已经准备妥当”说到这里卫子楠打住,又对陈海芝轻声道,“若有什么遗漏或者不合你心意的,跟傅管事说就是了。”
陈海芝受宠若惊,忙不迭点头:“都好的,都好的。多谢表姐收留!”
卫子楠笑,轻拍她的肩,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你我姐妹,不必客套。”到底还是血亲,光看表妹的脸,便觉得暖心。这会儿又担心刚才说话太硬,吓到她了。可若是不吓吓她,她这样单纯,指不定成了别人的棋子。
就这样,傅泽志带着陈海芝去了霁月阁。半晌没有开腔的秦傕,这时候一声哼笑,拍手道:“夫人事情倒是办得漂亮,只可惜瞧着太不近人情,竟连寒暄都省了。”
卫子楠收起笑,饮了口温水,复又坐下:“非要抱头痛哭才叫好?”
“可不是。”
“呵,原来王爷等着看我哭呢。”她睇了睇秦傕,语气平平,“从未见过,能有什么寒暄的。难道王爷舍不得,想多看她几眼?喏,想看便去霁月阁,没人拦着你。”
“哪敢哪敢!夫人这样说,本王要误会夫人吃醋的。”秦傕满脸赔笑,凑过来给她垂肩,力道竟舒服地叫人想闭眼睡一觉。
卫子楠很是享受,心安理得地受着:“左一点。”
秦傕手上一顿,往左挪了点,愤愤然咬牙:“夫人从未尽妻子责任,自己却这般享受,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王爷自己说的,我在府中横行霸道,你则是个窝囊王爷。难道我要王爷揉肩,还错了?”她眼下心情好,不介意跟他说叨。
“对,夫人说的都对!”秦傕在她背后,无声地笑了,嗅着夫人头发的芳香,觉得揉多久都值。
到了晚间,三人一同用了饭,陈海芝换了一身绫罗绸缎,添了新的头面,又整了妆容,瞧着光彩照人。只是她还有些畏手畏脚,大约只吃了个半饱,便搁了筷子。
卫子楠晓得她初来乍到,小心是有的,便有意打趣了几句,放她先走了。待她走了,又吩咐傅管事,在霁月阁单弄个小厨房出来。
一顿饭吃下来,天都黑了。
“采薇这丫头,莫不是瞧上了哪家公子,跟人家去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卫子楠吃饱了,靠在椅子上,用手垫着后脑勺,惬意的很。
秦傕笑:“说不定还真叫你猜准了,玉面公子裘书行这几日也在那里听书,不止他,还有马家大少,沈大人的公子等等,都叫那段故事给吸引了。夫人且等着,说不准明儿就给你带个夫君回来。”
采薇这丫头因有她宠着,就等同于恒王府的半个小姐,活少又自由,人也长得秀气可爱,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闭上你的乌鸦嘴。”卫子楠却面色一凛,有些不悦,“采薇的婚事,必得先过我这关,那所谓的玉面公子,其妹妹裘珊是个草包,他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瞧得上采薇,我瞧不上他。”
秦傕噗嗤喷出一口茶:“咳咳卫大将军,您这是想过过媒婆的瘾不成?本王已经遭了你的毒手,你表妹的婚事你也要负责,现在采薇的你还是要管。”
“我就是爱管,王爷不服憋着。”
“”秦傕一愣,继而大笑,“怎么办,真是越来越爱夫人了。”
“嘁。”
卫子楠这一声“嘁”刚刚落了音,门房就派人来传太子妃入府的事,说是门口的人不敢拦,已经由着太子妃进来了。
吃饱喝足,该上演好戏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便往正厅而去,走了几步,回头问:“王爷去不去?”
秦傕眯眼不动,打起了盹儿:“本王这窝囊王爷现在应该被你牢牢握在掌中,关在后院才对,太子妃当然得夫人亲自应付。”
卫子楠了然一笑,留秦傕一人在这里,应付太子妃去了。这样也好,她和卫子悦之间的事,终究还是她自己解决起来舒心。
漫步去了正厅,卫子悦已经等候多时,甫一见她来,便搁下茶碗,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妹妹好手段,一个人来的,看来恒王已叫你拿捏得不敢出头了。”
正厅里没有多余的奴仆,卫子楠没有带丫鬟,卫子悦则只带了欣采一人。婢子上了茶水便退了下去,顺道把门一起掩上。
屋中烛火亮堂,也适合说亮话。
“太子妃客气,这番夸奖,我听着着实受用。”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此时没有外人,有什么难听话,尽管说来,她忍了那么久,就为了有一天可以叫程氏母女自食恶果。再那之前,多少忍让都是值得的。
但是忍让,也终于到头了。
“你!”卫子悦好不恼火,明明是讽刺的话,对方却当赞美来听,半点不客气,早没了当年唯唯诺诺的样子。
“霸道手段,焉能长久,这天下终究是姓秦的。恒王妃,恒王现如今有多逆来顺受,等他得了机会,你就有多凄惨难熬。”
说话夹枪带棍,上来就挑衅的,可不是她卫子悦?她这会儿反倒先气了。卫子楠哂笑,吹着滚烫的茶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施舍给卫子悦:“太子妃,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48。争锋相对()
“太子妃,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om”卫子楠缓了缓,接着笑道,“高高在上惯了,叫你给我低个头,就这么难?”
卫子悦今天是来求人的,原是想找恒王,哪知恒王没来,来的只有恒王妃,她这颗高傲的头颅如何低得下去。倘若恒王也在,她即便低头,也就当是给恒王低头,心里总是好受一些。
争锋相对十五年,现在要她示弱,办不到。
“恒王妃说话好不中听。你瞧你,管恒王再怎么严,恒王不还是想尽办法搜罗美人么。养在刘葫芦巷的两个美人儿,连我瞧了都动心。管得严,不如夫君真心实意地疼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身为一个女人,太过强势,可要不得。”
卫子楠半晌没有回话,坐下之后,就只专注于吹冷碗中的茶。卫子悦知道自己一开口就触到了对方的软肋,轻哼一笑,接着又道:“你也知道我来所为何事。这次正好是个机会,恒王妃不如服个软,就让恒王把那两个女子认下来,尚还有回旋余地。将来恒王念你的情,必也不会荒唐太过,总要顾及你的颜面。”
卫子楠仍旧是没搭理,不知是茶水太烫,还是这话听着刺耳,她皱了皱眉。卫子悦也只当她将话听了进去,笑了一笑,继续说道:“你若不喜欢别的女人在眼前碍眼,放在跟前当出气筒就是,左右她们也不敢冒犯主母,你也不亏什么。”
“所以,我娘也是个出气筒。”卫子楠抬眸,冰冰冷冷扫了她一眼。
卫子悦险些咬了舌头,原是想说通她这妹妹别管恒王那么严的,最好这会儿就把恒王放出来一起商量商量那两个女子的事,哪知言多必失,触到了对方逆鳞。
“你姨娘失足落水原是个意外,你又何必固执得将罪过算到我们头上。况且,伺候当家主母乃是妾室的本分,受点委屈也属正常,难不成还要把妾室当佛一样供着?所谓母凭子贵,你姨娘若还活着,这会儿也该享清福了。”
言下之意,要怪就只能怪卫子楠当时没出息么?这生拉硬扯的,竟还有几分道理,好歹是缓解了卫子悦说错话的尴尬。
但卫子楠并不想与她论什么理,这些年她所坚持的,就是所谓的理。她娘亲的事,由不得卫子悦来评判。om
她喝了一口茶,没有和她讨论妾室应不应该不当人看,而是说到了上一个话题:“我只说两点,第一,太子妃怕是记错了,那两个外室身契在你那里,太子妃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把他们弄成恒王的人了,着实道理。第二,我自己疼自己,用不着别人疼,也不需要碍眼的人伺候。”
她的话简介明了,就似在战场发号施令,无形中给人压力,让人不敢轻易当作一句闲话听。
卫子悦好容易绕过了这尴尬话题,不料又被卫子楠摆了一道,这往下如何讲道理竟摸不清方向了。恒王妃是个蛮横的,再多的理到她面前,她都能给你扭个弯出来,譬如那日的赏花诗会。她说那两个女子不是恒王的人,你就休想硬扣到她头上。她说自己疼自己,就真的可以谁也不靠。
她有凭本事拥有的底气,还真不是能够轻易撼动的。
卫子悦暂时无话,却又听恒王妃用一种近乎嘲笑的语气对她说:“男人禁锢女人,拿捏女人就是常理,我严管我的夫君到你嘴里却是荒缪行径。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恒王今天不会出来帮你说话,还请你歇了这份儿心思。你最好想想,如何说服我。”
恒王不能出来帮腔,卫子悦可以接受,但恒王妃这番话却意外地让她心生涟漪。她想努力平复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因为就在今天下午,太子的话,让她感觉到了不安全。
是啊,为什么女人只能仰望男人鼻息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她也可以像卫子楠那样掌控自己的夫君,该多好。
从前,她以为嫁给太子,自己这一生便是顺风顺水,无妄无灾,令人艳羡嫉妒的。可今日午后太子的那番话,让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好日子已然不再稳当。若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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