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无力地把头偏过去,什么都不想吃,就算是药她也懒的喝。也不知怎的,从前日起上吐下泻,发烧盗汗,虚弱得眼冒金星。这还不算,浑身起的小红疹子才叫折磨人,奇痒难忍,灌了两天药才勉强把这痒压下去。一旦没了痒,程氏也就没心思喝药了,看到药更是想吐。
她到底得的什么病,请来的两个大夫竟都说不准,分别开了止痒的,止泻的,补气的。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光喝药都喝饱了,喝得人越发没精神。
“别让我喝了,拿开。”程氏面色苍白,额头上一层水光,才两天而已脸颊已见凹下去,若她不说话几乎像个死人。
李嬷嬷只好把碗拿开,心中一动,又琢磨了套说辞,变着法儿地又劝:“夫人不能这样任性,如今老爷不在,少爷也没了,您若身子垮了,那些牛鬼蛇神岂不痛快,伤心的还是太子妃。依老奴看,夫人这病来得蹊跷,许是有人动了手脚才是。”
程氏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有夫君疼爱,儿女尽孝,哪次生病弄成这样,竟连个说贴心话的亲人都不在身边。om太子妃因要避嫌,也不敢回来看她,只派人早中晚地问候。她伤心归伤心,可也不能伤心过了头。
李嬷嬷这么一说,程氏咬牙切齿,终于被点醒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必是那小贱蹄子派人在我府中下药!我当年就不该留她!”
“唉”李嬷嬷懒的说二小姐的不是,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又接着劝,“所以说,夫人您得喝药,快点养好身子。若一直这么下去,岂不叫别人痛快。”
如今的镇国公府哪里比得了从前,镇国公去了以后,卫祯没能袭爵,府兵自是不能再留的了,加之她又被削了诰命,不合规矩的用度和排场都得撤掉。所以,镇国公府的保卫力度大大减小,若有什么人想在府中动手脚,应不是什么难事。
说是卫子楠干的,可又没凭证。细细想来,依她的性子又大抵干不出这种下药害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况且她若要动手,早就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程氏虽然想不明白,但到底是信了有人下药害她的事,终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撑坐起来:“把药端来,都给我端来!”
待她养好了身子,再收拾那小贱人,她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把这些药灌下去,她才有精力和那碍眼的女人斗。
此时在恒王府里,卫子楠又练完了十页纸,下笔越发觉得顺畅。秦傕这位教字先生在旁边又摆了一盘棋,这回倒没有黑白子一起下,而是童心未泯地摆了个猪头出来。
摆完后自个儿在那儿哈哈笑,也不知有什么可乐的。
卫子楠搁下笔,转转酸麻的手腕,结束了今日的练习。
“看个猪头都能乐成这样,王爷真是好兴致。”她改拿了本兵书摊开,嘴角爬过一丝笑。她想不笑都难,大约来看到秦傕这个人就想笑的吧。
秦傕拿起黑子,一壁准备再摆一个猪头,一壁对她说道:“倒不是笑这猪头。猛然想起,程氏上吐下泻已经两三日了,眼下不知还爬得起来否。怎么,夫人不知道?”
卫子楠不痛不痒地看他一眼,扫了几眼兵书才冷淡道:“与王爷无关,王爷高兴什么。”程氏如何了,那是她的事,秦傕高兴个什么劲儿。
“老天爷都看她不过去,夫人还不许本王乐一乐?”
卫子楠默然。清眸短暂睇他一眼,闭嘴不再开口。她心里猜测,这大概又是秦傕的恶趣味吧。程氏突然生病,大夫没诊出病因,总得有个说法不是,那这说法大约只能算到“有人下药”头上,秦傕又笑得这么痛快
可她到底又不太确定,只得按下不提。
秦傕吃力不讨好,悻悻然继续摆他的猪头。待卫子楠的兵书翻了两页之后,霜华突然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脸上笑嘻嘻的,如释重负的样子。
“王爷要的朝露楼的美玉中藏,奴婢幸不辱命,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从一个富商手里高价买过来。”
秦傕看见食盒便亮了眼睛,忙招手让霜华放到桌上来,大为感叹:“本王想这一口想得好是辛苦,办得不错。”说着,喜滋滋地甩给霜华一块金锞子,“快快关门出去,本王要和夫人同尝美味。”
一个金锞子可是一年的工钱,霜华接了金锞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若再有下次,王爷可一定要交代给奴婢,奴婢就是跑断腿也不会叫王爷失望的。”
“去你的吧,还敢跟本王打商量,好处你一个人捞了,霜雪上哪儿赚银子去出去出去,把门儿带上”
秦傕一般难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下人大多不怕他,胆子肥了之后便爱与他说笑。霜华刚来头两天之时,连话都不敢随便说呢,这会儿倒是跟他开起玩笑了。卫子楠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没有插话。
待得霜华关上了门,秦傕才小心翼翼打开食盒,生怕别人跟他抢了似的。食盒第一层里有一精致小碟,其中放了三块色如翡翠的糕点,一瞬间清香扑鼻。
近百两银子一份,一份仅三块,也就奢侈之家能够享用得起。秦傕是决计不委屈自己口腹的人,这样一份糕点的花费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
“夫人快来尝尝,朝露楼的招牌点心,名唤美玉中藏,光是瞧着便是珍宝一个,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咧。”
重新沉醉在书里的卫子楠头也没抬:“王爷吃吧,我不喜甜食。”
“不尝尝怎知喜不喜欢。”秦傕那张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的甜味确让人腻味,有的却让人觉得甘甜爽口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既然是朝露楼的招牌,自然有成为招牌的道理。本王若一人独享,岂不太不是个男人了。夫人就当给本王个面子,吃一个得了,也好让本王心安理得地吃了剩下两个。”
他一壁说着,一壁端出盘子。霜华倒也心思玲珑,不光买了恒王想要的点心,还另买了别的糕点和小吃,放在第二层。
卫子楠觉得有些好笑,提笔做批注,倒未怎么搭理他:“房中又无第三人,王爷爱吃便全都吃了,没人笑话你。”话刚说完,却有一块糕点猝不及防地送到嘴边,软糯的糕体触到她的唇。鼻尖嗅到阵阵甜香味,瞬时令人胃口大开。
“喏,夫人的嘴碰过了,本王怎好再吃。”
这可不怪她碰,是那块糕碰她的卫子楠皱了皱眉,对这块突然撞过来的糕点着实没什么兴趣。但,既然他非要给自己吃,不过是块糕点罢了,吃就吃吧。她放下笔,用手接过来,咬了一口。
嗯,倒也当得起招牌之名。
入口即化,回口香甜,甜味恰到好处,的确不腻人,吃完满口清香,确实能让不喜甜食之人也不介意再吃一块。
“霜华这丫头会办事,还买了别的——夫人再尝尝这个。”他又拿了一块,不等她伸手过来拿,就已喂到她嘴边,还往她嘴里塞。
卫子楠忙咬了一口,用手接住,面色诧异:“怎么味道一样?”
这不还是美玉中藏吗。
秦傕一看傻眼了,懊恼地直捶桌子,悲愤了:“糟了糟了,拿错了!夫人快吐出来啊!本王的美玉中藏!”
他那跳脚的样子,浑似个被抢了糖葫芦,气得跺脚的小娃娃,你要是再不吐出来,仔细伸手往你嘴里掏。
卫子楠最是受不了他耍宝,每遇他如此,便准能轻松了心情。这下,她偏不如他意,反起了心逗他,把剩下那一半一起衔进嘴里,眯眼笑:“吐不出来了,王爷就不该让我吃这东西,没的”
话未说完,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袭来,眼前秦傕焦急痛惜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她晃晃脑袋,竟是越晃越不清醒,手撑着桌案,感觉意识一点点开始模糊。
这糕点有问题心情突然跌至寒冰,她顿觉脊背发凉犹如针扎。秦傕,到底是不放心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么
“你你干了什么”话未说完,人已彻底不清醒了。
秦傕脸上焦急的神色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一丝说不上诡谲,但也不纯善的笑,以一指托住已经卫子楠的下巴:“吐不出来怎么办,本王只好从夫人嘴里夺食了。”
话毕,埋头含住他向往已久的美食,用舌细细品味。夫人独特的味道,美玉中藏特有甜味,让他心驰神往。
嗯,如他所期待的那般,美味。
45。美玉中藏(二)()
太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府内,卫子悦准备了他喜欢吃的点心和最喝的顺口的君山白毫,然这些东西他都提不起兴趣。om
连日来的打击实在逼人太过,他树立在外的名声竟然短日内土崩瓦解,而这一切的由头不过是帮程松谋了个官职。父皇明知他有过错,却仍命他查办,不外乎是要他一个态度,他若胆敢有一丝一毫袒护谁,下次一恐就没这么好运了。
“殿下累了半日,回府里暂歇,怎还唉声叹气。点心不吃也罢,妾身伺候殿下小憩片刻,想来一会儿还有的忙。”
卫子悦自打上次得了太子的承诺,知道不论如何太子都会护她,便多少安了心。外头是何情况,民间对太子的风评又如何变差她并不太清楚。她这整日里的除了担心程氏的身子,就是担心太子的身子。
太子拍拍她的手背,虽是依旧没有责备的话,却也着实安慰不了卫子悦,毕竟他自己都没底得很。恒王那日来府里与他说了实话,此事正是恒王妃推波助澜,恒王想拦都拦不住,只得溜出来提醒他一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卫子楠手中无权时主动出击。
他倒是也想,早就派出人马搜罗恒王妃的弱点,如今才刚有点眉目,不想自己就栽了这么大个跟斗。
“我去小睡片刻,你兴许也累了。莫要操心,出了什么乱子有我扛着。”太子说完,委实没有心情再安慰卫子悦了,直径回到屋内准备和衣躺会儿。
卫子悦跟进屋里,欲言又止,见太子恹恹,心里便是百般的难受。她也又不想独自离去,便在躺椅上坐下,盯着太子发呆。
哪知还没休息多久,欣采敲门进来,言宫里来人,说陛下震怒,请太子入宫一趟,至于因何事而怒,来人也未说清楚。
秦源近日脑中绷着一根弦,听得有此事忽至,顿时清醒,连满面惧怕的卫子悦都顾不上,衣摆的褶皱也来不及抚平便脚下如有风地催人套马,赶去宫里。
太子府里一府肃然,正历寒冬,恒王府里却是春光正盛。
秦傕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美味,吻得自家夫人嘴唇发红,娇艳欲滴才罢了休。然卫子楠昏昏沉沉,眸光涣散,不躲也不恼地乖乖待在他怀里,任秦傕吻的天昏地暗她也不知反抗。
让她伸出小舌,她便乖乖放他进来,直弄得呼吸不顺,憋红了一张脸蛋,也不晓得推开他让自己喘口气。
她这是醉了。
秦傕撇了眼仅剩的一块美玉中藏,顺手拿起来往嘴里送,刚送至嘴边却又犹豫,心思一转便将之弃了,不想再用。om
饶是再美味的糕点,也不如夫人的滋味妙,他心满意足不忍让一块糕点坏了回味的乐趣。又在卫子楠额头轻吻一口,这才打横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美玉中藏,藏的是美酒。
只是这酒却没有酒味,因与别的食材混成一种独特香甜,难以尝出。此乃朝露楼的独家秘方,别家可做不出来。因秘方不外传,又贵得离谱,少有人知这里头是含酒的。卫子楠何曾吃过,怕是听都没听说过,故而半点不曾怀疑就吃下去了。
虽无酒味,吃多了却还是醉人的。以卫子楠的酒量,半块足矣,可她吃了一块半,大抵还要再醉上一段时间。
秦傕轻抚她的额头,怎么也看不够她,手指慢慢下滑,摸至她的腰带,轻笑着揭开,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继而呵笑,满是调侃:“夫人,你看你,怎的如此不小心。得亏是为夫给你吃的,若要换做别人,这可如何收场。你以后千万记住了,那美玉中藏,万万碰不得。”
卫子楠憨憨地盯着他,只知道点头。
幸而这糕点有钱也不好买,否则前几日的赏花诗会上,太子妃何须逼她吃酒,单摆一盘美玉中藏到她面前,她就会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撩开中衣,露出平坦的小腹,秦傕这时候倒是忍住了没瞎碰。只见卫子楠的小腹上有一条两寸来长的旧伤疤,如一条弯曲的小蛇,横陈在本该诱人的身体上,让他蓦地心房一阵刺痛。
指腹拂过那伤疤,他试图去想象留下这条疤的时候,他的夫人所面临的是怎样的状况。她可有疼痛难忍,可有麻木不顾,是终于能够休息了,还是得继续提刀迎战。
她身上每一块疤,都在无声述说着这五年的不易。
他俯下身去,嘴唇亲吻着道旧伤,带着他说不尽的怜惜。
卫子楠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如他所料的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但兴许觉得,轻轻嘤咛了一声,不悦得扭了扭腰身。秦傕一愣,皱紧了眉头,赶忙偏开脑袋。
——她知不知道这样很勾人。
已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浪费。秦傕一呼一吸稍缓了心神,便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露出里头两枚小指头尖大小的药丸,一枚赤红,一枚纯白。
他将赤红的那一枚放进卫子楠的肚脐。仅在放进去的眨眼间,那药丸竟就开始消散,慢慢缩小,渗进皮肤里去。而后,他倒了一杯水,扶卫子楠坐起来,把白色那枚送到她嘴边。
“乖,张嘴把这颗糖吃下去,吃下去以后信期便不疼了。啊——”
“啊——”
卫子楠把药丸包进嘴里,听话地喝了一口水,将一口咽了下去,继而不悦地皱眉:“苦苦的糖。”
秦傕一瘪嘴,一摊手,再点点自己的唇,坏笑道:“喏,为夫的嘴巴最甜了,夫人要不要尝尝。”
她眨巴着眼睛,大抵是因为太苦,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可怜极了。
秦傕刚才那会儿真的是亲上瘾了,吻上卫子楠的那一瞬间就跟触了火苗似的,一点就着,瞬间就引来一场燎原。她不清醒的机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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