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琢磨着常宝嘉话里的意思,突然灵光一闪,咬咬牙,下定决心后连忙表忠心:“宝嘉,你有好出路,一定要告诉婶子。婶子这人最爽快,办事利落,你是知道的。先前婶子到郭小英那儿去,不就协助你扳回脸子了。”
这个聪明的女人,从前的不是,她一句不提。
常宝嘉听着舒服,她摸准黄淑梅这个人,只要有她好处,绝对能把事情办漂亮,诚恳地点头道:“我阿公腰直不起来,我很担心,先走了。”
从头到尾,两人的说话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黄淑梅换了身旧衣裳,交待周海安乖乖写字,也从另一边晃荡到路上。
常宝嘉敛去浮动的心神,低眉顺眼地进了常三牛家,“三婶,我来了。阿妈,可以开饭了吗?”循例询问厨房里黄有娣的意见。
黄有娣左手腕,其实并没脱臼,不过是被赵建国用一种特别的手法弄伤了。那看跌打的陈二狗有真材实料,自然知道门道,给她治好了,现在也就是还有点余痛。
她在厨房里看到郭小英用碗装着满满的肉食,看着很新鲜,怎么就不拿出去吃?她端了走到门口时碰见郭小英,随口问道:“小英,怎么单独弄一碗肉,你看咸鱼都有,这么浪费,炒菜多好。”
咸肉肥膘上面的油炸一炸,拿来炒菜,那真是香得没话说。
郭小英看到这碗肉,心登时痛了起来,可当黄有娣拿手捉了一块往嘴里塞时,她又有点暗爽,并不打算告诉她这碗肉的来头。
黄有娣吃着有嚼劲,但味道有点怪,走到地唐把碗往桌上一搁,抬头正对上常宝嘉微怔的目光,骂道:“看什么看?想吃也没你份,裤头给我勒紧了别丢人现眼!”
常美娟从屋里探头,看到阿爷、大伯夫妇和自己爸爸回来了,弟弟和两个堂哥估计还在路上,突然看到郭小英收拾馊食的那只公鸡花纹碗,嘿嘿直笑,放下笔走出去。
黄有娣肚子饿得紧,又捉了块腊肉送进嘴里,看到女儿还杵那儿,吆喝道:“像块木头一样,赶快的先盛饭出来给你阿爸和三叔垫垫肚子,你阿公不舒服,打个小半碗就好了,别吃不完浪费粮食。”
常美娟咯咯直笑,“伯母,这是馊水桶里捞出来的,你怎么也吃得津津有味啊?”
黄有娣登时脸色大变,怪不得有股怪味道,双手连忙捧着桌上的大汤盘猛灌几口汤,那恶心人的味道才散了不少。
她又“呯”的一声放下汤盘,噔噔噔地跑进厨房捉住郭小英手臂,斥责道:
“好你个郭小英,居然拿馊食给我吃,你要请不起吃饭就别请!枉我天天把常大牛打鱼挣的钱分你们一份,你居然就是这样招待我们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黄有娣抬手就要扇郭小英巴掌,常美娟早有准备连忙抱住黄有娣手臂,嘴上飞快地说:“伯母,是保家姐把肉倒馊水桶里面的,阿妈哪里舍得扔掉,捞上来打算煮干净自己吃,谁知道你拿了吃啊。”
“你说什么?”黄有娣登时心肝脾肺都痛了起来,拼命拍着胸口,不敢置信地瞪着常美娟,又望向郭小英,“小英你说,那死丫头敢把好好的菜倒馊水桶?”
郭小英皱起眉头,心里有些怪自己女儿挑事儿,可又舍不得骂女儿,眼尾忽地一跳,急匆匆往外望了一圈,还是看不到赵建国回来,加上之前大家欺负常宝嘉时也不见他出头,也疑心这人是不是想玩玩,觉得常宝嘉是坨屎,花了十蚊就算了,趁大家没留神拍拍屁股就走了?
反正他又没损失。
如果是这样,她凭什么要受黄有娣气啊?就连糟蹋肉的帐,也要跟常宝嘉算算!
郭小英眼珠儿一转,快意恩仇地指着常宝嘉,“老表,就是这个死丫头,居然趁我不注意把炒好的菜全部倒进馊水桶,我气得半死,我心痛啊,那是肉啊!可我又不是你,我哪里敢教……”
她还没说完,黄有娣就像被鞭子抽了似的,红着眼喘着粗气胡乱摸了一根晾衣服的粗竹杆砸向常宝嘉脑门,“你个贱。种,居然敢把好好的菜倒掉,你想死了是不是啊?想死趁早,趁着地软挖个坑跳下去就行了,还要我动手吗?”
有一只手,疾速穿堂而入,稳稳地接住了男人手臂般粗细的竹杆,再轻轻一抽,就从黄有娣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把它放在墙角。
常宝嘉扭头往上望去,正好对上一双墨染的眼睛。在柔美的月光拂照下,就连瞳孔中映出的人面,也是那样好看。
“你回来了。”她眼儿弯弯,眉目间并没有要以牙还牙的意思。
“嗯。”赵建国点了下头,神情冷肃,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小地唐突然静悄悄的,静得差点把躲在墙外面的人的呼吸声都暴露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赵建国,这么高大的个儿,结实的臂膀,仿佛顶天立地。
常宝嘉碎步走到常关大身边,先是动手打了碗汤送到他嘴边,“阿公,你先喝,喝了我才会给你说。”
常关大看着赵建国,越看越激动,双手都抖得连碗也接不住。
常宝嘉直接喂他喝,待他喝了下去,先垫了垫肠胃,才小声说:“阿公,他是赵建国,建设祖国那个建字和国字。”
赵建国与常宝嘉相处以来,她唯一提过的亲人就是这位老人家,连忙上前见礼,“阿公,你好。”
“好,好,好,是个好名字。”常关大连忙摸口袋,老人家第一回见孙女婿,怎么样都要给张红纸讨个吉利的,他口袋又没有,急得直翻。
常宝嘉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没没了。她怎么就忘了准备个利是封放阿公口袋?
赵建国立刻意会,从腰包抽出一大叠鼓鼓的小型利是封,露出一口白牙笑道:“阿公,第一次见面,太忙了没带手信,给封利是,不要嫌弃。”
常关大怎么也不肯收,“应该是我们做长辈的给你呢,怎么……”他惭愧得站起来,因起得太急,腰突然一抽,痛得说不出话来。
“哎哟,常伯你见怎么样?”黄淑梅见时机一到,匆忙扭着腰跑进来,瞟了赵建国手上的利是一眼,冷冷的目光就飞向黄有娣,毫不留情地奚落:“都说敬老爱幼,可是偏偏有些人闭塞视听,就连自己老爷弄伤了腰也不带去看医生,真是没良心。”
黄有娣看到黄淑梅就火遮眼,“关你屁事,滚回你家去死八婆!”
“常大哥,你就这么忍心看你爸疼得说不出话来吗?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小小时候就认识你,认识你爸,他拉扯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多辛苦啊。你们都是没妈的人了,怎么连阿爸都不好好奉养……哎哟,真是说不下去了啊。长官,村子里居然有这种败类,我都没脸见人了啊。”黄淑梯捂着脸,一副羞耻极了的样子。
常宝嘉变了脸,那世记忆中,她根本不知道阿公扭伤了腰,难道阿公早早离世和这次扭伤有关?
第019章 米饭惹的祸()
常宝嘉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赶忙拉着赵建国袖子,“你帮我背阿公去看医生好吗?就在村尾,陈叔叔家。”
“急什么?吵吵吵什么吵啊?”黄有娣用力拍往桌子,俨然这个家她说了才算,“赵长官是吗?我告诉你,你再牛气,在这里也是我晚辈,将来结了婚也得管我叫声妈。”
赵建国听到这里,这才拿正眼瞧黄有娣,因为她说得对。
黄有娣更神气了,“不过是碰了碰腰,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擦油要看大夫,吃了饭再去,不然饿坏了谁负责啊?”主要是,她太饿了,已经没力气跟他们吵架。
说得太有道理了,吃了饭再去也可以。
黄淑梅觉得自己可以走了,不过讨不到红包,心有不甘,她也算个长辈啊。
赵建国拍了拍常宝嘉的手,安抚她稍安勿躁,帮忙扶常关大坐下,手中的利是,一封接一封地送出去。
从常关大开始,再到常大牛、黄有娣、常三牛、郭小英。
黄有娣迫不及待打开一看,“哇,十五蚊!哇!”
她飞快把所有人的利是都抢了过来攥在手中,常三牛和郭小英对望一眼,气得脸都青了。
郭小英站起来,据理力争:“大嫂,这是长官给我们的,我们也是保家长辈,我们也受得了。”
“我呸,你养过我女儿吗?我女儿吃过你一块肉吗?这是我未来女婿孝敬的钱,关你们什么事啊?”黄有娣把利是全部藏在内衣里面,就不怕郭小英敢来抢。
郭小英气得眼都红了,心里像堵了块大石,而更令她气愤的一幕正在眼前上演。
只见赵建国在常宝嘉的暗示下,也给了走一步三回头的黄淑梅一封利是。
黄有娣尖叫一声,连忙扑上前要去抢。
黄淑梅早有准备,一下子把红包放进裤档,“哼,你敢来抢,不怕你家男人闻到我的香味呀?”她边说边朝常大牛轻轻抛了个媚。眼。
呸,骚。货!要搁平时,黄有娣早骂出口了,但面对沉稳内敛的赵建国,莫名有些惊心。她心想自己有六十蚊,不差这十五蚊,可嘴上不饶人,阴笑道:“谁都想沾我的福气,真是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享受啊。”
黄淑梅却变得底气十足,“我的命虽然不怎么好,可是胜在够硬。”她还想说什么,突然瞥见面沉如水的常宝嘉目光如刀般锐利,打了个冷颤,心慌得紧连忙走了。
“死女包,赶紧去盛饭!”黄有娣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叫赵建国坐。
赵建国站在常关大旁边,像株劲松,一动不动。
郭小英心痛得快窒息了,看到赵建国口袋还有利是,连忙说:“你们都坐吧,今晚在我这吃饭,都别忙活,我去张罗就好了。”
常宝嘉望着黄有娣,提高了音量说:“阿妈,先让阿公看腰行吗?这要是拖延了治病的良机,怕会落下后遣症。”
“我都说了,没事。吃了饭再去,怕什么。”黄有娣把郭小英盛的满满的饭,分给了常大牛、常三牛、赵建国,还有自己,再把与碗口持平的饭分给郭小英和常美娟,另外才把半碗饭扔给常关大。
又念叨:“小英,宝国、宝星和宝强的饭你要留好啊,三个男孩子要吃饱才有力气读书。”
郭小英笑容满面地应了声,等她坐下时,望着一桌碗筷,突然傻了眼。
平时常宝嘉是没饭吃的,黄有娣只会打一碗白开水,往里面随意放几勺子白米饭,倒些菜汁拌了拌就给常宝嘉吃了。
郭小英心里惦记着利是,竟然忘了给常宝嘉盛饭,不由恨得直跺脚,突然脑筋一转,站起来把自己那碗递给她,“看三婶忙得脑子都糊涂了,少盛了一碗。来,保家先吃,三婶再去盛。”
黄有娣翻了她一眼,把碗抢了过来扔回郭小英面前,“等会吃有剩了,拌点汤汁给她吃就得了,罗嗦什么鬼,赶快吃了。”
忽然间,“呯”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无数碎裂声“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好久才归于平静。
小地唐静幽幽的,连只蚊子飞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面围墙上,慢慢挤满了人头,大的小的,老的嫩的。
郭小英最先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的家当碎了一地,变成没用的垃圾,也不恨掀翻桌子的常关大,只狠命扑向黄有娣揪打,“你个遭瘟鬼,你要害死我是不是,你从小就要害我是不是?你就是要害死我是不是!”
黄有娣被她揪痛了,这才回过神来,哪里肯吃亏,两妯娌你一下我一下撕打起来。
常宝嘉挽着常关大,示意赵建国跟着一起走,也不赶围观的人,对她来说,围观的人越多越好。走到门口时,她看到陈二狗来了,黄淑梅办事效率果然没话说。
常宝嘉把常关大交到赵建国手里,跑到陈二狗跟前,请求道:“二叔,你有空吗?赶紧看看我阿公吧。”
陈二狗正是听到有人说常关大闪了腰才连忙赶过来的,常关大对他有恩德,他肯定要来看看。他观察了常关大的站姿,大概是伤了筋脉,不算大事,但也要及时治疗,不然会落下后遗症,忙道:“走。不能去船上,得到屋子里躺着按摩,如果不好就针灸。”
这时,常三牛家小地唐里,两个男人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老婆拉开,常美娟还不忘火上添油,说他们全中了常宝嘉的计,常宝嘉带了脏东西回来,邪门得很。
谁沾了谁就一身骚。
而黄淑梅已经在常宝嘉授意下,煮了鸡蛋面条送到常三牛家去,大家饥肠漉漉,哪里还管什么恩怨,吃了再说。
黄淑梅又笑咪咪地端了三碗腊肉青菜饭到常二牛家去。
常宝嘉正是打开了二叔家的门,扶了常关大进房间里面。
他老人家一直自责,“都怪我,不应该把桌子弄翻的。建国啊,你不要嫌弃,我们都是粗人,可是保家是个好孩子,她很好的……”
常关大把自己所知晓的赞美人的词都说上了。
赵建国眉宇的阴霾,这才散了不少,“阿公说得对,宝嘉就是好,里里外外都很好。”
常关大的心就宽了。
陈二狗让他趴在床上,常宝嘉和赵建国也就去了客厅等。
没一会儿,黄淑梅来了,把三碗饭搁下,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笑咪咪地走了。
常宝嘉端起一碗饭递给赵建国,充满歉意地说:“不要嫌弃,吃了吧。”
第020章 变成另一人()
赵建国把心事藏得极深,板起脸严肃地训话:“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怎么会嫌弃粮食?”
常宝嘉笑了,看着他催促道:“那你吃啊。”
赵建国没再说话,飞快扒饭,一会儿就把饭吃干净。
常宝嘉只吃了几口饭,一片肉,青菜倒是吃了有一半,就放下了碗。
赵建国皱了皱眉,“怎么不吃了?”
“饱了。”常宝嘉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拿个干净的碗,把饭菜分了吃,现在这样真是浪费。
“怎么可能!”赵建国声音陡然飙高,“你这一天才吃了多少东西?”
“我吃饱了。”常宝嘉确实饱了,不想和他争论,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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