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眉头蹙起,原本一个楚瑾瑜已经让她招架不住,现在赵彦华却又让她心头添堵,她再有对她的包容却也架不住自己的年纪,她脑子纷乱地站起身,许是太猛,竟是打了个踉跄,身侧的宫人连忙上前搀扶。
“为什么,为什么?”赵彦华手紧紧地抓着太后的衣裳,撒泼道,“我不管,我就非他不嫁,皇祖母!”
“此一时彼一此,”太后转过身,毕竟赵彦华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听到她的哭声还是情不自禁地安抚,“丫头,皇祖母什么都依你,就这件事上不可以。”
“皇祖母,您说过的,婚姻大事要我自己来选,怎么事到临头,您却要阻止我了呢?”赵彦华忍不住啜泣,“宋亦凡这个人您当初亦是看着不错,还当着众大臣夸赞过,为何现在却说不行了?”
赵彦华坐在原位,撅嘴流泪,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央求,像是平时一样,太后一定会遂了她的意,可没想到太后竟然在这件事情上这般执着。
太后将手臂从她怀中撤出,一脸怒容,“看来是本宫把你惯坏了,平日总是太纵容你,才让你现在这么不听话。”
赵彦华坐在太后的身侧,撒娇耍赖,“皇祖母,皇祖母……”
与此同时,三清殿内。
小皇帝手一松,心底好似被重石乱击了一般,痛得不能再痛……
楚瑾瑜沉声一笑,“到微臣觉得没有意思的时候。”毅然地离去。
“你的‘一直’是、是到什么时候?”小皇帝的手颤抖着问道。
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停下,没有转身,背对着他,“皇上还有事吗?”
小皇帝看着他宽大曳地的华丽长袍,后背上那清晰的虎跃龙蟠图形顿时让他脑海一击,清醒了不少,他懊恼地叫道,“等一等。”
直到小皇帝在楚瑾瑜的注视下,用完膳,才欲转身离开。
“那微臣便替皇上传膳!”楚瑾瑜眼神一瞥,宫人会意,立即传了下去。
“我……”小皇帝依旧沉溺在自己的思索中。
楚瑾瑜忽地翘起嘴角,“皇上要吃点东西吗?”
小皇帝如同魔怔了一般,不停地徘徊着这句话,他如同木偶被楚瑾瑜慢慢地扶起,木然地喝了一口茶水,顿感心头舒畅,再次一仰头,看到楚瑾瑜那张放大的面孔,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好魅,比宫里的最漂亮的女人都要美上十分,亦难怪会有人为他叛国,只怕他只需一个美人计便能俘获天下人之心,他的这张脸可以欺骗世人。
“没错,你还是皇帝。”楚瑾瑜不紧不慢地从宫人盘中再次端起茶盏,轻轻靠近小皇帝,坐于他的身侧,送至嘴边,“清国在,你便是清国的皇帝。”
“一直?”小皇帝拢起眉,脑海刹那有一丝丝的幻想,“那、那我……”
楚瑾瑜不禁冷笑,“皇上言重,卖国求荣似乎不符合现在的情况,清国还是清国,会一直是,一直……”
宫人一看没有完成指令,立即跪倒在地。
小皇帝用仅有的力气一手挥开,“滚、滚下去,你们这些卖国求荣的混蛋!”
“水!”楚瑾瑜简短一个字,立即有宫人手捧着托盘弓着身子疾步而来,呈到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已认清到清国要彻底断送了,只是不甘心会被如此下贱的人夺走,他剧烈咳嗽了起来,因为颤抖手不得不松开床帏,抚向胸口。
他只是恨,恨自己竟然早没有看出身边已经有了叛徒,当初那般极力建议自己饮他的血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大麻上了瘾,彻底着了他们的道,一步步陷入他们的局,彻底成为他们的摆布品,当太后和他还在相互设防,却不知已被一只真正的“狼”趁虚而入,不仅手中握有清国大半多的商业,就连朝中大臣都在一点点地利益拉拢了过去。
小皇帝却沉不住,气息紊乱,就是位居皇位,却也清楚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傀儡,曾经被太后牵制,现在……却是眼前的这个让自己一防再防却还是没有防住的楚瑾瑜!
楚瑾瑜盯着他,无半丝表情。
小皇帝手指紧抓着床帏,眼睛似喷火的灼热,“你何必这般费事,干脆杀了我!”
俊颜已站于床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黄澄澄褥上愈加瘦弱身体的小皇帝,没有任何的礼仪。
少顷。
小皇帝手扯着床帏,脸色苍白,“不、不见。”
“中书省左相楚大人觐见……”声音越来越近。
没有人阻拦,纵使宫内的小皇帝一再央求不见不见,可却一路走进,宫人自如退居在两侧,恭敬如命。
宫内一阵阵传唤,“中书省左相楚大人觐见!”
马车行驶至未央宫内,在众宫人接送下,车内之人穿着一袭华丽鹤氅,宽大曳地,乌黑的发丝轻绾,白皙脸庞上一双狭长凤眸,眉峰轻描,嘴角虽上翘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退居三尺之外站定。
夜色凄迷,阴风阵阵,在偌大的皇宫高墙内,显得更加阴沉。
……
刘万娘转念一想,“你说得也对,可是……你们俩……”她看了看那已经不见影子的马车,又指了指踏步离去的步悠然,不禁暗自奇怪,该怎么形容?
步悠然情不自禁笑道,“交情?若有的话,烟馆还至于会转手?”
“我就怀疑你们俩肯定有交情,这次被我逮着了,可还不直接坦白?”刘万娘双手环胸,一副兴师问罪之态。
步悠然看着一地烟尘,心底蓦地轻松。
贾大力抻紧缰绳,一声吆喝,车子扬长而去。
步悠然笑道,“妈妈猜得准,可是楚公子贵人多事,恐怕无法抽身下车了。”说完,对贾大力点了点头。
“悠然?”刘万娘吃惊。
步悠然抿唇,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与贾大力擦身,跳了下去。
窗帘晃动了下。
步悠然转身再次看了一眼楚瑾瑜,而他亦是正凝望着她,仿若在等待着答案一般。
“咦?我道是我眼花了呢,原来真是楚公子?”车外传来老鸨刘万娘声音。
步悠然原本欲手扶车门框,听到此话,心莫名地悸了下。
楚瑾瑜双眸现出一抹兴味,定定地看着步悠然,少会儿,启唇,“你我不该是如此吧。”
“通权达变四个字!”步悠然盯着他的眼睛,“我虽然年纪没有到你长辈的程度,但作你姐姐绝对绰绰有余,我脑子没你聪明,但经历之事绝对比你多,有些时候,该要放弃就要放弃,硬生生地非要去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就像是手攥沙子,越是使劲,流失得越快。我这人头脑不好,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来听听。”他手指轻点着书面。
步悠然听后不由垂首笑了笑,抬头再看向楚瑾瑜,他依旧那副闲散悠闲之态,完全不受步悠然的情绪变化所影响,“不知道你听说过一个词没有?”
“步姑娘明知道是我故意使计坏掉了你们的生意,可你却还能有如此平淡之心与我有这一番交谈?”
步悠然看着他,猜不透他话语之意。
步悠然一怔,原本她是不想说的,纵使知道是他一手主导,但想着能平淡则平淡,不想生事,毕竟选择烟馆当初的目的亦是平淡生活,现在收便收了,只是少了一份收入而已。
“别人之事,步姑娘云淡风轻,但烟馆,步姑娘亦不在乎?”他看着步悠然,突然提起。
步悠然冁然而笑,没有多语,掀起车窗帘,发现早已停在了的门口,转过身,欲谢过告辞。
楚瑾瑜凤眸紧盯着步悠然的脸颊,好似在猜步悠然这番话有多少真假,愣了一会儿,翘起嘴角,“步姑娘当真是好心态……”眸光一转,“可是,有些时候,你想要置身事外,但往往很难遂意。”
步悠然看他表情知道他的怀疑,不由更为坚决地说道,“不仅是面对你,我对所有人都会这般说,如若你说我们之前有过几次饭局,那么泛泛可称之为酒肉!”
他挑眉,“你是……”
“没有。”步悠然斩钉截铁回道。
“你和李万金有多大交情?”
步悠然扭头禁不住对他绽笑,“为何要帮?我和她交情不深,况且此时明摆着帮与不帮没多大差别,我又为何要去选择树敌更多的一面?”
“宋小妹?”楚瑾瑜又为步悠然为宋亦玲冠上的绰号不由啼笑,但很快又转入正题,“你明明当时可以拽着她坐上马车。”
步悠然一副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这个……你不是想插足彦华郡主和宋家二公子,又对宋小妹感兴趣了吗?”
第十五章 繁华尽处,安之若素(二)()
虽然眼前的清国还是清国,皇宫外一片安详宁和之态,但朝廷内的争权夺势已然在楚瑾瑜的插入下偃旗息鼓。清国的皇家人全数成为了楚瑾瑜一人的傀儡,天下已是他的,无论是兵权还是政权,而周围人成为了他玩弄天下于股掌的工具。
卡隆陪着太后在御花园绕行了一圈,心中不禁感慨,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坚持多久……
……
步悠然趴在床上,由天黑睡到天亮,再由天亮睡到天黑,反反复复,接连快有一日一夜。
老鸨刘万娘只当是步悠然愁闷阿三烟馆的事情,索性不去管,对其他的姐妹们亦是吩咐不去打扰,让其自己想开。
直到步悠然饿得前胸贴后背,疼得胃一阵剧烈缩痛,才撑着身子开了门。
“怎么,想开了?”刘万娘等在门外,瞟向步悠然。
步悠然睁开惺忪睡眼,“有吃的没?”
“当然!”刘万娘一挥手,旁边不知道等候多久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一将盘子摆放至桌面。
步悠然扭身一看这阵面,“是要满汉全席?”
刘万娘抻着步悠然的手臂,向桌面推,“你呀,什么都别想,妈妈我这里不愁吃不愁喝,银子也都足足的,你睡足了,吃饱以后,再到赌馆好好过过瘾,三千两够不够?”
步悠然啼笑,“您是发财了吗?”
“没有啊。”刘万娘摇头。
“那您是发烧了吗?”手抚向她额头。
刘万娘手一拂,“死丫头,好歹我也是你长辈,没大没小。”
步悠然靠着桌角,“这几日生意不好,虽然我没在院内,但每日盈利多少心中也有预算,您这般慷慨,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若非……这是散伙费?”
“散……”刘万娘瞪大眼,顿时火冒三丈,“死丫头,散伙费?亏你想得出来!不要还给我!”
“要要要。”步悠然连忙告饶,“妈妈免费给的,我也没费力,这是妈妈心意,又怎忍拒绝呢?”她嬉皮笑脸,“这三千两,您晴好,或许我给您赚回四千两来。”
刘万娘一听不禁捂嘴乐呵,“你呀,油嘴滑舌,我让东漓跟着你可还行?”
步悠然用手拿起一块炸豆腐塞入嘴里,点了点头。
赌场,步悠然亦是熟悉的,其门脸儿向来很小,一般居地下为多,甚至开设到地下三层。
越是向下走,越是闷热,喧嚣声越大,有甚者吹竽鼓瑟,弹琴击筑,场地之大,可斗鸡,可走犬,不仅局限于麻将、牌九、骰子买大小,凡是可以想象的赌博都在这里有所体现。
歩悠然和东漓看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而现在管理赌馆的亦是一名四十左右妇人,她打扮甚为花枝招展,在头上总是别有兰花,瓜子脸,嘴角右上方有一颗黑痣,因其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遂,人称‘黑寡妇’。
黑寡妇看歩悠然和东漓是新手,便带着她们二人来至地下二层,“你们若无经验,可先从骰子入手。”说完,便转身上楼去招呼一些老顾客。
东漓是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看到这场面,忍不住咋舌,“莫怪男人都喜欢这地方,满都是金银味道。”
歩悠然取笑,“我怎没闻出来,只觉都是臭汗味。”
东漓走向那骰宝桌,庄家抬头,“哟,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吧?新手运气好,姑娘要不要押注?”
东漓扭头看歩悠然,步悠然走近,递过一袋银子,“今日就是来玩的,不输光不走人,有胆识就让我输得精光!”
“姑娘好气魄!”庄家一阵吆喝,“给姑娘看座!”周围的一帮大老爷们都纷纷给让出位置。
第一轮,东漓押小,而庄家开的也是小,一倍彩金轻松赚入,东漓颇为洋洋自得地瞅了一眼步悠然,再押第二轮,第三轮,如此五轮下来,已由三千的本金赚为了三千五百两。
东漓的胃口被吊了起来,越来越贪心,一股脑儿投入一千两,而周围的人看得更为眼馋,纷纷从腰包里拿出银子欲跟随押注,庄家揭开骰盅,竟是全骰(即三枚骰子现出一样的点数),无论押大还是押小,全盘皆输。
东漓傻了眼,扯着步悠然的衣角,一脸歉然,“要不,再试一次?”
步悠然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前面无非都是铺垫,放眼赌场,若是能让普通的平民百姓从此赚钱,那干脆人人都可以当富翁,赌场谁还开?这毕竟是生意,生意要赚银子,不从赌徒赚从哪里?
不过既然刘万娘都说三千两银子就是纯玩的,何苦还要纠结呢?
她爽快地又递给她一袋子银子,“换换别的吗?”
东漓较起了死劲,“不要,就这个了,我非要把刚刚赔的银子都给赚回来。”
步悠然一听此话,心中一个‘咯噔’,完蛋,要陷入了!
这次仅是两轮,东漓就将银袋子输得精光,她再次扭头看向步悠然,“步姑娘,还剩多少?”
步悠然从腰间抽出最后的一点银子,“还剩三百,确定不换换别的花样?”
东漓咬唇纠结,“要不,你来玩吧,你手气或许会好。”
这并非是手气的问题,步悠然不用回答也知道,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纵使再清亦是说不通的,无非就是捧着这袋最后的银子走一个形势,再乖乖地呈上去。
步悠然笑了笑,刚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