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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西瓦窑之后,老爸才相信了妻子的说法,以前他真的不信,毕竟舅哥也没向谁炫过富,实在是这个不能炫,炫就是给自己挖坑埋自己。
这窑井里作业产生的每一笔钱,都是刘弘义这辈子没经见过的,很普通一个液压支柱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价,在综采区的一个工作面,往往很随便就排开一百多个液压支柱,这搁在私人承包的小窑里,谁用得起这个呀?动辄上亿的设备扔进来,小摊子怎么扛得住?
劳动服务公司仗着自己是大矿‘私生子’的身份,能租用一些天价设备,一般的私办小窑子,你就做梦去吧。
换句话说,黑崖沟年产500万吨煤,而一个小私窑能年产十多万吨就可以蹲在厕所里笑个半死了。
一般的小窑,日产二百来吨就不得了,那些日产达一千吨的窑子算很大的,后世有一些‘窑主’身家巨亿,他们承包的窑子可不是一个,有的人承包十几或几十个。
那些承包几十个窑子的都是一方大佬级的牛叉人物。
近些年来国家对煤炭行业进行整顿,开始有计划关停小窑,一方面是对有限能源的统筹,一方面要杜绝乱开乱采,引起国家注意的也不光是大的方面因素,四处招摇的窑主们也是太扎眼,团购豪车几十辆,这是举国震动的一个事件,国家能源再这么流出,损失就无法估量。
现在的刘弘义就握着一个掏不尽的金碗,他都不用怎么动脑筋,腰包就丰鼓起来。
进了老爸的办公室,桌子上随便就扔着整条‘中华’烟,在这里,谁拿着时下的高档烟‘红塔山’进来,肯定砸你脸上叫你滚。
中华烟也得是软盒的,硬盒的都没脸进西瓦窑的办事处。
这破旧的青石砌成的院落里,谁又能知道这里藏着多令人吃惊的奢侈。
条件是差了许多,但这里收获的却是与之不相配的巨额财富。
什么龙井、碧螺春随便就堆在茶盘里,和那几个污渍斑斑的大茶缸子放在一起,看着都觉得扎眼。
这两天连着下大雨,致气温骤降,房里的地上插着一个电炉子,一是用来烧水,一是取暖。
听说是刘总的弟弟和儿子来了,办事处的两个副主任陈志民、周保平都过来了,还有一个会计和司机,也都忙着烧水沏茶什么的。
办公室的内里套着一个休息间,是老爸平时休息睡觉的地方,这三个月,他基本就呆在这里。
“没什么事大老远跑来看我?两个神经病。”
刘弘义哭笑不得。
但在刘坚的眼里,与老爸阴阳相隔了二十多年,此刻的他眼里蕴储着丰足的泪水。
别人无法体会他这种心境,还以为这是孩子真的想他爸了。
刘弘义看着儿子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一酸,眼眶也有点红。
“老四,你坐着休息下,喝点茶,我和这小子进里屋说说话。”
刘弘义怕给别人看到他一个大男人落泪,当先入了屋,趁机抹掉快溢出来的眼泪。
刘坚跟了进来,一进来就抱住了老爸。
“爸,我梦见你给洪水冲走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
老爸分明感觉到儿子的亲情,也紧紧搂了一下儿子,替他擦拭眼泪。
“你小子,就不能盼你爸点好?”
“爸,我今天来就是这个事,你一定要听我的……”
“什么事,你说说看。”
刘坚把和二舅说的那个‘梦’也和父亲说了一遍,“……我见到二舅,也和二舅说了,爸,你就是被这次的洪水冲走的,我不要你再冲走,我不让我妈这就守寡,我不要妹妹和我失去父亲,爸,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听我的……”
说着话,刘坚给老爸跪了下去。
老爸也给这个故事弄的泪眼模糊,一把揪起儿子,不叫他跪下。
不过,老子受儿子一跪,那不算什么的,但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跪不会出现在哪个家庭了,这说明事态很严重。
“一个梦而已,你小子太夸张了吧?”
“爸,二舅不信我,你也不信我?”
刘弘义苦笑,“儿子,这种事是胡乱说的吗?你知道要按照你那个说法,那得进行多大的防患准备,会惊动整个黑崖沟的,万一没事,这么折腾会给人骂死的,再说了,你二舅是副矿长,多高的威信,这么折腾一番,但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就不好交待了,只会让很多人耻笑他。”
“爸,二舅威信高,怕人耻笑,你就替他做,你是小人物,你不怕人耻笑,对不对?”
“儿子,我是不怕人耻笑,但传开了也不好听,我毕竟是你二舅的妹夫,换个说法,我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看来会是你二舅的授意,你懂不懂?”
“爸,你必须做,做错了最多被人耻笑你,二舅不出面,又是副矿长,怕没人敢明着嘲笑他,但是这事真要应验,你想想那是多大的收获?只是你和二舅,我也认为要去做一些事,防患总强过什么也不做呀,这么大的雨,连下两三天,爸你心里就不怕吗?”
刘弘义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雨点子真的很大,下的很急,山路上的水哗哗的,都快看不见路了。
要说他不怕是假的,但他绝不相信会有什么山洪从这里冒下来,几十年来都不曾听闻过这样的事,基本没有这个可能。
“爸,信我吧,全当陪我瞎折腾这一次。”
“你这小子……”
刘弘义再次苦笑,但对儿子的宠溺,真的没有想过要拒绝他。
“那你说爸怎么做?只要别太过份,爸就圆你这个‘梦’好了。”
到底是爸爸,对儿子宠爱起来是没有理智的。
第0004章 吃饱了撑的()
半个小时后,由刘弘义执笔的《防洪紧急通知》出台了,这是个临时性的文件,要发给黑崖沟的几十家小窑,落款是‘黑崖沟劳动服务公司’;
在生活区的这道沟里,只有小窑子,没有正规的国营矿井,最早以前有的也只是西瓦窑的老井,八十年代初期,黑崖沟的新井就搬到了沟外公路旁边大西河的对岸。
而老井这边的这道沟,基本就成了黑崖沟数万家属的生活区。
在这条深约十余里的沟里,前前后后开了几十家小窑子,由里向外密密排着四个镇,西瓦窑、白石崖、刘家店、永兴窑;各占一个山头。
这大下雨的,又是半夜,要想把临时拟定的文件精神传达给几十家窑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阵儿是通知不了的,半夜又是雨天,我们是不是明天再下去?”
办事处的副主任陈志民也不知刘家父子搞什么东东,还弄出这么个防洪通知来,这俩人有毛病吧?黑崖沟几十年来都未发生过什么洪灾。
所以陈志民说这个话时,脸上的神情很不以为然,要不是刘弘义官大一级,他这句应付的话也省了。
刘弘义也能看出陈志民敷衍的态度,心说,自己在儿子鼓动下搞出的这个《防洪紧急通知》会笑掉好多人的大牙吧?
但是儿子声泪俱下动了情感的描述刘弘义也心里打鼓,这不出事还好,真要象刘坚说的那样,那就是天大的事。
“这样,把各窑的通讯方式本子拿给我,你们去休息吧,我先给他们打打电话。”
“这种事怎么能叫刘总你来做?我们也没啥事,雨下了两天,睡了两天,这根本就没睡意,我和小马去打电话吧。”
另一个副主任周保平把话接了过去,他这么说能叫刘弘义舒坦一些。
就这小小的办事处也是藏着猫腻的,主管行政事务的陈志民就稳稳压了分管后勤杂务的周保平一头。
至于会计兼出纳李响,他对这俩副主任是不偏不倚,只听刘总的话,绝不参与他们间的勾心斗角,以免给殃及了池鱼。
司机马飞是跟着刘弘义过来的,他以前是黑崖沟小车队的,部队的退伍军人,是二舅让他跟着老爸过来这边的,所以马飞绝对算是刘弘义的心腹了。
刘弘义既然决定了听儿子的建议,就下定决心当回事的办。
“老周,你和小马去打电话,主要先通知那些近沟底位置的窑主们,这山顶上有移动的信基站,他们的‘大哥大’应该都能打通,打通了直接念通知就好了。”
“行,刘总,我们这就去……”
周保平拿着通知扫了一眼,心说,今儿不知要念多少遍这个通知,沏几壶茶都不一定够我喝。
这通知的大意不光是让各窑暂时关停一两天,直到雨天放晴,还有一条就是集中各窑的装载机,明天一早就开始从西瓦窑向下清理河沟的阻塞,堆积的垃圾是没时间运走了,直接推平,收窄河道的大水泥墩子也推平,搭建在水泥墩子上的小桥统统破坏,总之一句话,阻塞河沟的一切都平掉,能平的都平掉,进来拉煤或停放在河沟里的车,一辆不留的让车主开出沟去,这一两天不许再回沟。
就这些事,不知能做到哪个程度,刘弘义心里没底儿。
要说集中调用装载机和铲土车问题不大,劳动服务公司的领导说了话,那些承包窑子的窑主们还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几十家私窑,至少有一半左右拥有装载机的,这是效率工具,平时给运输车装煤都靠它,有铲土车的少,但也能调集十多辆。
第二天一早,刘弘义就披上雨衣坐着他的陆地巡洋舰开始检查清理河沟的情况了。
别处的不敢说,至少西瓦窑是他眼皮底下的,19家窑子有一半以上都有装载机,还有3辆铲土车,一大早,这些装裁机和铲土车都轰隆轰隆的开入了河沟中去。
住在沟两边的居民看到这一奇景,都有些想不明白这是在搞什么?
刘坚还提醒了老爸他以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联系西瓦窑、白石崖、刘家店、永兴窑的镇委,由镇委派出工作人员,通知辖内居民,撤离近沟的居民,去亲朋家住一两天,在大雨未停之前,暂时撤离,也是防洪手段之一。
副主任周保平坐镇办事处,用电话联络和下发通知,他一夜未睡,打了无数的电话,念通知念的嘴唇都裂了口子,干掉五壶龙井茶,抽光三盒软中华。
司机马飞也一夜未睡,但他体质好,根本就没啥事,一早又开车拉着刘家父子沿路检查防洪工作。
以劳动服务公司下发的这个通知,其实没太大的影响力,窑主们也是看在‘劳动服务’公司的面子上,陪着刘弘义瞎折腾,都是有钱的主儿,不差多烧一两天的油,也不差多发装载机工人一两天的加班费,能圆了‘劳动服务公司’这个脸面才是他们要做的,至于说其它的,他们没放在心上。
至于说窑子关停一两天,倒没几个照作的,开玩笑,一两天少出几百吨煤呢,这损失谁给补?
转悠了一个上午,刘弘义一直走到永兴窑,又折返回来,沿沟共出动了几十辆装载机,在河沟里推平成堆的垃圾,推翻数十道水泥墩子,翻倒的水泥墩子不能彻底砸碎破坏,就地挖坑埋地它与河沟地面齐平,这项工作是最费时间的,那些临时的小桥,因为推倒了水泥架墩,也就掉了下来。
这是一项破坏力很强的作业,不到下午,生活区河沟里的动静就传到了黑崖沟矿党委。
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被某副矿长问责,他也搞不清怎么回事,忙驱车赶往现场查看情况,一看气的鼻子也歪了。
几十辆装载机加十多辆铲土车把十余里长的黑崖沟给划分了,在大雨滂沱的这天,它们干的热火朝天。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吃饱了撑的吧!”
这是劳动服务公司经理杜河川的一句评价。
杜河川一路直奔西瓦窑办事处,见到刘弘义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你发什么神经?还以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下发什么狗屁《防洪紧急通知》,老子在这沟里住了二十几年,就从没见过什么洪灾,你这城市人要是怕死,赶紧滚回福宁去。”
他可不管刘弘义是不是陆兴国的妹夫,心里正不满陆兴国塞个人进他的一亩三分地,这时候怎么会对刘弘义客气?
刘弘义也不怎么尿他这个经理,早在来之前,舅哥陆兴国就说了,杜河川没什么文化,是个二敢子脾气,他能当上这个经理,那是因为他是王铁钧矿长的表妹夫,也是黑崖沟土生土长的一个家族的代表,但也不用怕他,在黑崖沟,咱们陆家也没惧过谁。
就连刘坚都知道,陆家不光在黑崖沟有名气,就是在大西区也是小有名气的,五六十年代时,姥爷陆雄飞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最后是从大西区革委会退下去的老人一枚。
大西陆家是个较大的宗族,陆氏一脉在这里枝开叶散,几乎遍布大西区矿务局,姥爷陆雄飞这一支都不算混的最好的。
王铁钧虽是陆兴国的老领导,但他本人毕竟是外来户,要不是当初娶了杜家女,想在黑崖沟站稳脚根都有困难,又有二舅陆兴国这样实心实意他的下属,他才闯出一片天地。
换个说法,王铁钧的崛起,背后不无陆氏的,不然他未必能坐在黑崖沟大头儿的位置上,这也是他步步提拔二舅陆兴国的主要原因。
王铁钧是真有本事的人,懂权谋,有文历,是那个时代的不多见的文化人,这种有头脑有学识有胸襟有魄力的人,最终能走上高位,也是很正常的。
二舅陆兴国敬佩王铁钧,但不等于他要看王铁钧表妹夫杜河川的脸色,事实上在陆兴国眼里,杜河川连个屁也算不上。
说句难听的,明天要是王铁钧把矿长位置让给了陆兴国,后天陆兴国就敢把杜河川这个劳动服务公司的狗屁经理踢出黑崖沟。
老爸刘弘义有二舅给撑腰,当然也不会怕这个杜河川,他本来就不是怕事之辈,福宁坤武店出来的刘家人,别的不敢说,一身硬骨头肯定是有的,老爸的爷爷刘坤武在民国后期就是西梁地区侠名满江湖的大人物,只是后来国术凋零,刘家人才渐渐被世人遗忘,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