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让把自己的疑问传达给了身边的矢部。
“这个算是阳野的传统吧,毕竟他们是进学型的学校……”
在不依赖推荐入学之类特殊管道的前提下,阳野高校的大学升学率也能超过九成五。
那不到百分之五无法升学的应届毕业生往往也并不是真的考不上大学,他们大都是为了进入东大或者京大这样的一流国立大学而选择重考。
为了不辱没进学名校的声誉,阳野高校棒球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有足够的信心通过体育特招考上大学,否则三年级生都要提前退部备战大学入学考试。
夏季大会里,因为没有三年级前辈的支援,阳野历来都会被其他球队视为鱼腩。
可是即便如此,其实阳野的棒球部并不是一支弱旅。每年总是有那么几个学习成绩优异而中学时代也是棒球好手的新生加入。
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参加的秋季和春季大会,才是阳野展现实力的舞台。
第8章 目标()
两好两坏之后阳野的一年级投手大江投出了一记偏高的快速直球。站在打击区里的正冈没来得及挥棒。
这样不挥棒的三振出局在日本称之为见逃三振。
坐在场边的李元让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测速记录,这一球达到了一百四十三公里的球速。是大江贤三个人的最高记录。
“像阳野这样升学名校的学生,是为了什么在打棒球呢?”
李元让问坐在身边的矢部明男。
“当然是为了去甲子园!”
矢部回答道。
“甲子园?阳野他们也以甲子园为目标吗?”
日本的高校棒球有两项全国大赛,春天的选拔大会、夏天的选手权大会。两项赛事都在兵库县西宫市的阪神甲子园球场举办。因此在高校棒球界往往直接以“甲子园”三个字作为全国大赛的代称。
对于从小没少看棒球漫画的李元让来讲这些当然也是了解的。
“其实阳野在二十多年前就在甲子园出场过了。”
阳野在甲子园登场,是二十多年前的春季。
而春季甲子园的选拔大会,出场资格主要依据前一年各地区秋季大会的成绩来决定。
球队主力历来都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生的阳野,只有在秋季大会上才是和其他球队处于同一起跑线。
“那像是大江这样的选手,如果要去甲子园的话,有比阳野更好的选择才对呀。”
球场之上,大江贤三投出了一颗轨迹漂亮的曲球。球落在好球区的边沿,为球队又争来了一个出局数。
虽然还不够成熟,但是这种水平的投手如果就读于一所棒球强豪校,也是不难成为球队阵容中的一员。
在那样的环境中不但球技提高的更快,而且打进甲子园甚至在甲子园取得优胜的希望也会大上许多。
“对大江他们这些人来说,比起棒球强豪校,恐怕阳野才是更具挑战性的目标吧?”
矢部这么回答。
阳野不是中高一贯校,没有直升的管道。也不会用体育之类的名目特招入学。
不管在其他领域有多么突出,想要上这样的学校只有硬着头皮考进去一条路。
既然现在能穿着阳野的球衣在球场上打球,这支球队的每一个人都是入学考试的胜利者。
“那矢部你呢,你是为了什么目标?”
李元让接着问。
“当然也是甲子园了!”
“没想过别的?”
“别的?比如?”
“比如多交些朋友,锻炼身体之类的……”
李元让现在还没给自己设定甲子园这么远大的目标。他只是觉得一边在课外从事自己有兴趣的运动,顺便在陌生的环境里能交到几个新朋友,这就足够了
“这些也都顺便能做到,可是既然是打高校棒球,不在房间里贴个‘目标甲子园!!’之类的口号总是不像话吧。”
李元让回忆了一下,棒球部的部室里好像确实贴着这么一张标语。
此时金属球棒击球的声音从球场上传来。
和平学园的四棒福岛打出了一记见高不见远的飞球。阳野高校的游击手后退了几步,稳稳的把球接住。
一局下半结束,攻守交换。
李元让二局上的守备大体上也是有惊无险。
曾经有一球勉强越过一垒手的头顶在右外野落地。根据赛前的指示,也是为了不给一垒手添乱,李元让只是在自己的守备位置前进了几步就不再去追地滚球。
一垒手正冈及时赶了过来,捡到球之后传球给补位到一垒的投手。
虽然原本的一垒安打变成了二垒安打,但好歹还是没变成三垒打。
二局下半和平学园进攻的时候,场上比分还保持在零比零。
这个半局是从五、六、七棒的打顺开始的。三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出垒,李元让就有机会站上打击区。
五棒本田第一球便打穿了二游间上了一垒。接下来六棒川崎触击成功。
一出局二垒有人,正是取得先制打点的绝好机会。
七棒矢部拎着球棒走进打击区,向裁判行礼的同时脑中吧对手此前的投球内容过了一遍。
绝大部分是快速直球,变化球只有质量不低的曲球。最重要一点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控球不稳定。
“这种投手是最难打的啊。”
矢部心想。
基本上每位棒球选手都有自己独特的打击习惯。
像是福岛一平,如果不是关键场合,两好球之前一般爱捡自己喜欢的外角高球去打。两好球之后见到好球区内的直球就会全力挥棒。
算不得有什么打击理论的李元让,暂时属于紧盯每一球的轨迹看好了才打的类型。
而矢部的打击基本是用猜的。
矢部明男有不错的控棒技术,但视力是他打击方面的瓶颈。
他有高度近视和散光,而且因为眼球不适应隐形眼镜的关系只能带着框架眼镜上场比赛。
这样一来眼前能够看得清楚的视野就变的很狭窄。特别是站上打击区,侧面面对投手的时候,其实有很大的一片区域是盲区。
矢部的应对方案是猜测对手捕手的配球模式,然后守株待兔,眼睛紧盯着这种球路会经过的范围。
但是这种习惯有个非常大的缺点,就是对方的投捕搭档要真的用心在配球,而且投手的控球真的能把球投进捕手想要的范围内才会有用。
眼前的这个大江贤三看起来控球不那么可靠,但同时投球又颇有威力,这种投手是矢部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了。
矢部举起球棒,做好打击准备。第一球他准备放过去观察一下。
投手丘上的大江用力一挥手臂,一颗直球直奔外角而来。捕手白川向右挪了一步才把球接住。很明显的一个坏球。
接下来的第二球还是直球。球落在好球区内,但并不是矢部设定想要打的范围。
接下来的第三球,矢部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内角偏高的直球,用力的挥了一棒。但是来球似乎比他预测的还要高一点。什么都没打中。
“接下来是曲球。”
矢部心想。
几颗快速直球以后,如果球数领先就会投一颗曲球,至于球能不能骗到对手或者投进好球区那就要看运气了。
这是今天这场比赛里阳野的捕手典型的配球模式之一。
大江贤三的控球不算稳健,如果想要拿好球数球就不能瞄着好球区的底边去。
矢部猜测球会落在好球区的中段。
大江贤三出手,果不其然是一颗曲球。虽然位置有点偏外角,但仍然算是设定好的目标范围内。
矢部用力挥棒,球打得不算结实,但借助于金属球棒的威力,白球还是以高抛物线的轨迹飞向了外野中间方向的深远处。
阳野的中坚手不停的后退再后退。最后在本垒打墙前不远处接住了球。
二垒上的本田在此时启动,趁着球还没传回野跑上了三垒。
“要是在其他学校的球场,这球就是本垒打了。”
矢部退场的时候,对下一棒打击的李元让这么说。
和平学园的棒球场尺寸上参考了西东京大会决赛所使用的明治神宫球场的规模。中外野最深远处有一百二十米。大多数高中的棒球场都没这么大。
“但是想在甲子园打出本垒打,就要打的更远才行嘛。”
李元让这么回应道。
听了对方的话,矢部会心一笑,两人相互击掌。
“对啊,目标可是甲子园呢……”
矢部一边走向休息区一边喃喃自语。
第9章 初打席()
李元让站上打击区,即便是最重视资料搜集的对手,此时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拿来对付他的参考数据。
阳野的投手大江贤三在投手丘上摇了一次头,然后等到了自己满意的暗号。面对后段棒次的打者,又是练习赛,他不希望浪费太多的球数。毕竟前面的七个人已经用去了他三十多球。
第一球是并没有使出全力的外角低球。投的恐怕比大江自己想要的位置还低,但并没有跑出好球区。
在认定这是一个好球以后李元让果断挥棒。球擦着棒头的部分变成了一个界外地滚球。
第二球是内角高球,虽然依然是追求控球而压着球速投出来的直球。可是因为角度的关系看起来比上一球要快上不少。
李元让还没接受过系统的打击指导,对于内角高球也依然盯到最后才挥棒。这时候球早就已经飞进了一个非常别扭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球棒打中。
空振,两好球。
阳野的捕手白川按照此前的节奏打出了外角曲球的暗号。而投手丘上的大江摇了摇头,他想在下一球投个快速直球一鼓作气解决对手。
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暗号之后,大江投出了第三球。速度目测超过一百四十公里。但角度却是打起来颇为顺手的正中偏高。
李元让见到来球速度极快,自己的肌肉也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挥棒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击球的位置并非棒芯,而是球棒三分之一处。球急速向二游间的方向飞去。
投手大江一个侧扑试图提前把球拦下,但并没有成功。反而因此干扰了游击手的视野。
棒球在游击手面前落地,然后触地反弹,最终以并不是很快的速度打在他腹部被拦在了身前,游击手试图趁球还没落地用右手徒手抓球,但并未成功,反而把球碰的更远。
等到他把第二次落地的棒球捡起来准备传给队友的时候,李元让已经踩上了一垒。而三垒的球员已经跑回本垒并开始庆祝得分了。
这一球最后被记录为游击手的失误,尽管没有取得安打也没有打点。李元让还是帮助球队暂时领先。
站在一垒的他先是和赶过来接走护具的队友击掌庆祝,然后向现场观众挥手致意。有那么一瞬间。李元让有了一种自己被全场观众(约七十人)瞩目的错觉。
但是这种得意并没有保持很久。
下一棒的打者登场。投手立刻向一垒传了一个牵制球。还在回味刚才那次打击的李元让忘记踩垒,站在原地被触杀。
三出局,攻守交换。
比赛继续进行。
阳野的反击出现在四局上半,他们先是靠着越过三游间的平飞球站上一垒。接下来左打的第四棒朝永次郎把一颗投的并没有什么毛病的外角速球捞成长打。
棒球飞向右外野。这是李元让的防区,整场比赛他第一次面对“份内”的外野高飞球。
李元让依据判断移动,直到自己撞上包覆着缓冲材料的本垒打墙。球则勉强从墙上方越过,刚刚好成为一个超小号的两分逆转本垒打。
现在领先的球队变成了阳野。
投手丘上的福岛一平目送棒球飞出墙外,低头用脚尖扫了扫投手丘上的泥土。然后面无表情的面对下一位打者。
连续两人三振,外加一个绵软无力的野地滚球。阳野进攻的势头到此为止。
无论场上局面如何,总是能保持平常心,这是福岛一平的一个优点。可惜的是他这种优点只在练习比赛的时候才存在。
接下来的四局下半。第一个站上打击区的,是和平学园的第三棒铃木春雄。在资质平平的四位二年级生当中,三垒手铃木算是打击能力最好的一个。他抓住一颗失投的变化球,打出一记一垒安打。
接下来的四棒福岛,面对初球果断挥棒,自己站上一垒,而铃木站上三垒。
第五棒本田打出了野高飞球。而第六棒川崎等到了四坏球保送。
矢部明男又一次站上打击区时,阳野高校需要面对的已经是满垒危机。
投了七十多球,接连让对手上垒,已经变的有些暴躁的投手大江贤三反而是矢部最不愿面对的类型。
没人知道他下一球会投到什么地方。
为了防止双杀,矢部不想贸然出棒。
从刚才的失投曲球被打成安打以后,阳野的大江现在只要见到变化球的暗号就会摇头,他连续投来四颗速球。两好两坏。矢部没了再等下去的本钱,而且眼睛也已经多少适应了现在这种球速。
第五球投出,果然还是速球,矢部瞄准自己预设的球路用力一挥,这次蒙中了目标。
球越过游击手的头顶,在左外野手面前落地。回传本垒已经没可能,于是外野手把球传向三垒。
福岛和传球差不多同时抵达。他的脚踩上了垒包,三垒手的手套随即也压在他肩上。裁判看清了整个过程,展开双臂示意跑者安全上垒。
比分扳平,而且依旧还是满垒。
“对方投手现在已经进入自灭模式了,只会一味飚球速,要小心触身球。”
李元让上场打击之前,一直埋头记录比赛资料的it部员田古雾这么提醒他。
“这是你通过刚才的数据分析出来的?”
李元让问。
“不,这是身为四棒的直觉。”
田古扶了一下眼镜,眼神坚毅的看着投手丘。
他曾经是武藏野天马的第四棒打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