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芈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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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芈镜-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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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要挨天雷星锤,受烈火之刑,遭冻海熬骨,每二十一日要服蚀心白蚕,每四十二日要忍受一次被夺去仙法和记忆的天彘之苦。”

往生玄帝说到激动处,两只手几乎就要掐上只影的脖子,“你也是在天庭里长大的,你不会不知道这些罪有多磨人。而这些罪,本来都该由你来受!”

只影苍白了脸,颤抖的手捂着嘴,瞪大的眼中充满了惊悸与不敢置信。确然,她非常清楚这些刑罚的可怖之处,这是专门用来处罚,违反七则天条的仙人的。

镜子也被往生玄帝的话吓住了。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无痕司使的时候,他的瘦削与憔悴是那么的病态,他的忧伤与抑郁是那么的强烈而反常。

“你以为只有这些吗?”往生玄帝没有放过只影,一步步逼近她,气势迫人,“为了护你,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此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是在愧疚与忏悔中度过的;失去帝位与名誉,他受尽了那些势利仙人的排挤;他自己伤痛如此,却还日日去看望你,知你畏寒惧热,他便用他残伤的精元守护你,几无懈怠。他从不敢让你看到他。而你,居然还在那里怨恨他责怪他,可他的寂寞,他的哀伤,你又何曾在乎过?”

“玄蛋儿,你别说了,只影已经很不好受了。”镜子拉住往生玄帝的身子,不想让他继续刺激只影。

往生玄帝没有领镜子的情,他回头,严厉地看着镜子,说道:“镜子,你公平点好不好?如果她这种程度就叫作不好受,那我二哥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只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无声的泪流变成了轻声的啜泣。在镜子安慰的怀抱中,终于变成了孩子似的嚎啕。

她抓着镜子的手臂,五根长长的指甲几乎陷入镜子的肉里,镜子忍着疼,没有叫出声。

往生玄帝却一把从只影身边夺回镜子,指责道:“你弄疼她了。”

说着,他扒开镜子的衣袖,看到镜子微红破皮的五个爪印,凝眉低喝:“你傻吗?别人弄疼你,连叫一声都不会吗?”

镜子觉得,往生玄帝对自己的凶是一种迁怒,她感到很委屈。当然,她也明白他是在关心她。

而只影的依偎突然被抽了空,她眼神茫然地望着往生玄帝和镜子,接着视线在青城四妙身上逡巡了一圈。看着他们的眼光,她忽然不知所措。

☆、第六镜(七)

酒中仙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只影身边,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只影,玉帝殿下待你是极好的。以后你们若是还能见面,请不要再责怪他了。你知道吗,你的原谅,是他唯一的救赎。”

听完酒中仙的话,只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其实很恨他,恨到想让他永生痛苦。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嗜睡的他,夜里辗转难眠的样子,她胸口就痛得厉害。

她甚至觉得,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这些人都只是编了个故事来骗她。可她知道这是真的,该死的她就是知道。

在天牢的无数个夜晚,透过密匝的窗栏,她能感觉到,那道清冷而温暖的光芒,并非来自皎月。

“我想见他。”只影抬起头,看着酒中仙,说话带着浓重的哭腔,鼻音很重。

“哼,”往生玄帝冷哼一声,“你想见他,可他不愿意见你。”

御珍仙君垂眸,看着白玉杯里浅红色的酒水,淡淡地说:“他确实不愿意见你。他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淮湮玉帝了,除了一个司使的名号,他几乎等同废仙。你以为他会愿意让你看到,他那么憔悴狼狈的模样吗?你又如何忍心让他看见,你的眸中映出他潦倒的样子呢?”

只影摇摇头,扯住酒中仙的衣袖,哀求道:“我只求见他一面。我不会让他发现的,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让他发现我的,求你们了。”

往生玄帝连同青城四妙,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镜子看只影哭得厉害,心有不忍,抱着只不过是看一眼而已的想法,便替只影向往生玄帝求了情。

听了镜子的求情,往生玄帝不答反问,“你是要负责把我二哥从天庭上带下来,还是打算把这个逃犯带回天庭?如果你有同时保住他们两个的信心,那你就去做吧,我不管你了。”

这确实是一个艰难而重大的问题,镜子一时没考虑到,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摸脑袋。

只影却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擦干脸上的泪渍,跑到往生玄帝面前,道:“你们把我带上天庭去吧,只要能见他一面,我什么都不怕。”

“你不怕自己死,我还怕你死呢。”往生玄帝不耐烦地说,“你动点脑子好不好,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出了事,你以为我和我二哥还有得做兄弟吗?”

只影默默地低下头,这场不愉快的对话,在她无声的沉默中结束了。

而只影依然在思念与悲伤中,与剿杀使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其实为了见到淮湮,她有好几次都打算主动现身,让兰慕把她带回天庭,还好每次都被青城四妙及时阻止,连往生玄帝都救了她了一次。

而这场面,总是让镜子看得心惊肉跳,每次只影被救回来后,镜子都会骂她是傻瓜。

然而青山邈邈,绿水悠悠,在大家的陪伴下,镜子也觉得这段日子其实十分美妙。除了有时候会想念蚀芈,有时候会在林里水间找找古神的踪影。

月挂中空,青草丘流连着如银的月光。

镜子奔过去,兴奋地从后抱住那人,声音里透着喜悦,“阿云,你终于来找我了。”

银发在月光下飘扬,那人转身,偏深颜色的银眸凝视着镜子,“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镜子指着不远处一尾松鼠,得意地说:“我找到月照了,是她带我来的。”

云照古神看看那只松鼠,浅笑,“那不是月照,只是一只普通的松鼠而已。”

“诶?是吗?”镜子仔细地望了望那只松鼠,随后傻笑着说:“好像确实认错了,我把松鼠毛看成白色了。”

“是月光的缘故。”云照古神说。

镜子捋起云照古神的一缕长发,“怎么又变成银色的了?”

“这里是古神的墓丘,神气集聚之地,我不太容易控制自己的身体,时鸢形态常常会冒出来。”云照古神看着镜子在月色下发亮的眼睛,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不喜欢?”

“没有。的确有点奇怪,有点不像阿云。”镜子嘴角微扬,左侧梨涡凹陷出了一个浅浅的圈儿,“要是平时的阿云,我都不敢碰他头发。不过时鸢的阿云就很大方,就可以随便碰了。”

云照古神从镜子手中抽回长发,转头,淡淡地说:“他不是对你不大方,只是对自己太小气了。”

“什么意思?”镜子蹦到云照古神面前,摇头晃脑得的样子也很神似野兔子,“我没听懂。”

“不要耽误了修行。”云照古神没有回答镜子的问题,只是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的。”镜子习惯性地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问:“阿云怎么会说这句话?是不是因为我和玄蛋儿他们玩得太欢?”

云照古神撇过头,眼睛避开镜子,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用担心啦,不急的,我又不是凡人,晚成仙几年又不会夭寿。”镜子无所谓地说,“倒是阿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云照古神说。

“你知道龙脉吗?”

“龙脉?”云照古神没明白镜子在说什么。

镜子见云照古神没理解,就乱七八糟地解释起来。“就是用来镇鼎天下的,听玄蛋儿的语气,好像很重要。”

“哦,原来他们是这么称呼那东西的。嗯,不错,是我摔碎的。怎么,你提起这个,是要替天下生灵向我讨回公道吗?”云照古神说得淡然,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

“你摔坏的?阿云你摔坏了龙脉!”镜子惊讶得看着云照古神,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云照古神提了一下镜子的下颔,“把嘴巴合上,张那么大是准备吞了我吗?”

镜子挠挠自己的脑门儿,他抓着云照古神的衣袖,一脸急切的样子,“阿云你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摔碎啊?这根本不像你啊,雪照古神做的还差不多。”镜子在最后小声咕哝了一句。

云照古神弹了一下镜子的额鬓,缓缓说道:“这其实并非是我的错,你可以怪祝融,火尧古神,是他把那玩意儿放到我手里的,我那时候在和风照古神扔石头,刚好就扔过去了,他脑袋可真硬,把龙脉都打碎了。”

镜子傻傻地望着面前银发银眸的云照古神,心想,如果是正常版的云照古神,一定说不出这种话来。时鸢版的云照古神,气度果然非同凡响啊。

“你们在找太极吧,是为了巩固春秋,还是想夺取霸权?”云照古神问道,不过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分晓。

镜子先把云照古神的神机妙算赞叹了一遍,随后抱怨道:“都是那个短黑胡子的圣日天帝,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听了镜子的话,云照古神却不发一言,只望着山丘顶上浩大的月亮,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镜子,仙庭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凭你的心智,这趟浑水进去了,未必就能出得来。”

镜子站在云照古神身侧,边在脑海里描画他精致细腻的眉眼,边笑嘻嘻地说:“可你还让我修仙呢,修了仙不就要趟仙庭的浑水了?”

“所以,”云照古神侧头注视着镜子,“你若是愿意剃了头进佛家,我也没意见。”

镜子怔怔地望着云照古神的眸子,一时之间分不清他话的真假,不过她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古神大人,我可不愿意剃头当姑子。”

云照古神被镜子拧着眉头的严肃模样给逗乐了。

“其实除了当仙当佛,我还有一个选择的,”镜子不急不缓地说,“我可以一直在云海里,和蚀芈一起永远陪着你。”

云照古神笑言,“你们两个年纪都太小,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多走走看看,不能被永远困在云海里,我不会这么做的。”

看着云照古神的笑,镜子却笑不出来了,她分明从云照古神的笑意里,听出了悲哀。

或许这就是两个云照古神的不同。时鸢比云照古神,更容易流露自己的情绪和真实。

“阿云,我能抱抱你吗?月亮照得我有点冷。”镜子缩着脖子耸着肩,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问。

“不行。”云照古神回答,其实对于时鸢来说,抱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是云照古神不会愿意这么做的。

镜子瞪着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凶巴巴地凝视了云照古神半晌,然后“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把自己丢进了云照古神的怀里。

“镜子,”云照古神感觉到镜子在他腰间的手,还有她贴近他身体的温度。“你不怕我了吗?”

镜子闻言,却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云照古神的身体,嘴巴埋在他的胸怀里,说出来的话模模糊糊的,不过云照古神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可你没有。

是,他没有。

而不远处的小林里,兰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握紧的拳头,和他嘴角泻出的,愤怒的冷笑。

一瞬夜凉。

☆、第七镜(一)

仙雾缭绕,秀丽清贵的楼阁檐角飞扬,深褐色的铜铃在微风吹拂下叮咚作响,恍如清泉在青苔湿岩的边角里流荡。

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只影凝眉痴望着七寰阁,良久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本以为,再见到这座楼宇之时,便是我与淮湮玉帝恩断情绝之时,没想到……”

镜子就站在只影的身边,看她神色恍惚,悠悠接道:“没想到,世间最难消磨情之一字,恨不舍,爱却离。你时隔六千七百年重又回到这里,物景仍故,人事已非,难免心伤感慨。”

“镜子,你说不是玉帝的淮湮,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几乎消散了流年。

镜子扶着只影的肩膀,“不管是什么样子,总要看了才知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瞒着大家偷偷上天已是冒险,千万别被抓了去,那事情可真的就麻烦了。”

其实,只影心里是有畏惧的。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只灰毛小狐狸了。她知道,如果她不勇敢,没有人会替她勇敢。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七寰阁很大,但镜子和只影飞行过去,到达也只是瞬间的事。

“呃…啊——”

刚到淮湮的寝殿门口,镜子和只影就听到了房间里面传来的惨叫声,那声音的主人想必十分痛苦。

随即传来的,是玉碗摔碎的声音。

“师傅你忍着点,一定要挺过去啊!师傅!师傅……”一个男童稚嫩的哀叫,听在镜子的耳里,显得格外凄惨悲切。

“一定是他,他一定在受刑,很痛苦,我进去看看,很痛苦的……”只影眼神茫然,表达也已经语无伦次了,她挣扎着就要闯进去。

镜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只影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不让他发现的吗?你若是就这么不顾约定地闯了进去,对不起我不说,你又如何忍心,让淮湮玉帝看到你见到他最悲惨狼狈的样子啊!”

而隔着一扇窄窄的门,淮湮正忍受着蚀心白蚕在他神经里、血管里、肝脏里的残忍噬咬和啃食。

他只着一件白色单衣,披散着头发,额上流着冷汗,疼得在地上翻滚,惨叫声自开始起,就不曾停歇过。

脚蹬掉了一旁的椅子,他双手握着已被抓破了的绒毯。又一波疼痛□□来袭,他瞳孔皱缩,连着头皮的青筋凸出,在他太阳穴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曲纹。

“呃…啊……”连喊叫的力气都几乎殆尽。

如此剧烈难忍的疼痛……不是没想过丢掉这烂命一条,他只是不愿意,这个世界就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汗水迷糊了双眼,他疼得意识恍惚,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干净幼稚的狐族语——

一只尾巴,两只尾巴,三只尾巴……

小男童慌慌张张地推开门,一把撞进了只影的怀里。

只影急忙扶住他,蹲下身,神色焦急地问:“小仙儿,里面的人还好吗?”

男童显然还不习惯见外人,着实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然而他还是乖乖回答:“没事的,虽然白蚕蚀心之痛难忍,但是师傅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挺过来的。”

只影得了安慰,身子才软软地瘫到地上。

镜子却发觉男童对只影的态度好生友善,心下怪异,遂问道:“小弟弟,你认识这个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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