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任何一个。
他还很可能已经失去了诺威。
眼泪砸进脚下黑色的泥土。片刻之后,白豹毛茸茸的大头凑到他的颈窝,讨好般轻轻地拱了拱。
埃德用力推开它,站起来怒视着那一场还未结束的战斗。
无论如何……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一个人死在他面前。
他紧盯着那两个人的动作。在天色渐暗时,他们终于不可避免地稍稍慢了下来……却都已经伤痕累累。
消息绝对已经传开,埃德不知道为什么菲利……或其他人都没有出现,但他不可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他低头看了小白一眼,抽出他的短剑。
这一次,白豹没有再阻止他,反而退开一点,蹲坐在地上。
所以……只是不能施法吗?
埃德疑惑地想着,然后摇摇头,专注地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会。
——不自量力。
他想。
——约莫等于送死。
早知道法术这么不可靠还不如练剑。
斯科特与肖恩的身影交错又分开。斯科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才能站稳,肖恩只稍稍停顿了一刻就又冲了过去。
埃德在那一刻之间猛扑过去,拦在了肖恩面前。
迎面而来的长剑没有丝毫犹豫。肖恩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前面多了一个人,他的眼睛亮的可怕,仿佛灵魂都已经在愤怒之中化为灰烬。
埃德双手交叉,用尽全身的力量,架住了那一剑。
诺威教过他一些卸力的方法。短剑微微倾斜,顺着长剑的剑身向下滑,竭力向外推出……明亮的火花闪烁着,照出肖恩扭曲的面孔。
埃德死死地盯着那双失去理智的眼睛,放声怒吼:“肖恩?弗雷切!”
收缩的瞳孔转向他,灼灼的蓝眼睛里终于映出他的影子。
手臂痛得像是要断……或者已经断了。
“肖恩?弗雷切!”埃德一字一句,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你说过我依然是水神所选择的圣者……那么现在我命令你,放下你的剑!”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七章 伤痕(上)()
埃德不确定是哪一个词起了作用——“水神”,“圣者”,还是“命令”。
又或者,阻止肖恩的,不过是有个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而他一时之间无法决定是干脆连这个人一起砍成两段,还是把他远远地踹到一边。
肖恩停止了动作,保持着长剑下压的姿势,沉默地瞪着埃德。
直视着他已经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与严肃,被杀戮的本能所驱使的,野兽般令人生畏的双眼,埃德情不自禁地干咽了一下,心跳如鼓。
他能侥幸挡下这一剑……但绝对应付不了下一剑。
抬起的双臂石化般僵硬而沉重,疼痛渐渐变得麻木,似乎也已经感觉不到肖恩的长剑施加的重量……但他并未收回武器,埃德也只能竭力支撑着,不敢放下短剑。
在他身后,斯科特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然后是长剑敲击在岩石上的一声轻响。
埃德在肖恩的目光转向他身后时下意识地想要踮起脚以阻挡他的视线……这动作幼稚得可笑,却是本能的反应——肖恩和斯科特都比他要高。
“肖恩!”他有些狼狈地提高了声音,试图再次吸引老人的注意,“把剑放下!”
他一字一句声色俱厉……从过于紧张的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听起来却活像只鸭子。
但他成功了。
肖恩的目光落回到他脸上,微微皱眉的一瞬间,被怒火驱散的理智如一丝冰冷的水光,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
他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持剑的手却始终很稳。当他缓缓放下长剑时,埃德却几乎无法收回自己抖个不停的双臂。
“……我们得谈谈。”
在强撑起来的那一口气彻底泄掉之前,埃德开口道,飞快地考虑着是该先把肖恩引开还是让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谈谈……诸神在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打起来的!
“是的。”肖恩点头,似乎眨眼之间就变回了那个严肃沉稳得近乎冷酷的圣骑士团长,“我们得谈谈——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哑却平静。埃德茫然地看着他捡回被扔在一边的剑鞘,转身离去,仿佛刚才那个面容扭曲地差一点将自己唯一的外甥斩于剑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显然短暂地失去了理智,却又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并且没有任何愧疚之意。
离去之时,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斯科特一眼。
埃德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
“……到底是谁疯了?”他没好气地问。
斯科特居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大概是我。”他回答。
他拄着长剑,半边身体血迹斑斑,却依旧站得笔直,似乎如果肖恩真的再冲过来,他也还有余力继续奉陪到底……但埃德只眨了眨眼,就看见他右腿一软,整个人朝前栽倒。
埃德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把他拖了起来。透过薄薄的衬衣,斯科特体温高得可怕,像是有火焰正从他的血液里烧出来……那已经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温度。
熟悉的咒语刚从脑海里蹦出来就被压了回去。埃德还记得白豹无声的警告——不能施法……何况斯科特也给过他几乎同样的警告。
他勉强架着斯科特站了起来,目光有些无措地掠过被摧毁了大半的庭院,眼角白影一闪,小白从他们身边掠过,撞开一间还幸存的房间的门,回头向他低吼一声。
。
这个房间大概已经很久无人使用,在南方湿热的天气里被闷出一种怪异的、淡淡的腐臭……但很快就被斯科特满身的血腥和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气味压了过去。
埃德看着斯科特从右臂一直蔓延到脸上的伤痕,惊慌失措。
他很确定在他扶起他的时候这样的伤还是不存在的——肖恩的长剑也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伤口。
那是烧伤……焦黑的皮肤下隐隐透出血红,裂开的伤口里渗出粘稠的液体。埃德屏住了呼吸,却还是不自觉地回想起布卢默仿佛被从体内冲出的火焰烧灼过的、空洞的双眼和弥漫在空气里的焦臭,用力咬紧牙关才能压下呕吐的冲动。
“……我能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直视那片停止蔓延的伤痕,低声问道,浑身发冷地觉得,躺在床上的斯科特几乎就是具尸体……就算不像十年前那样被烧得面目全非,也好不了多少。
斯科特在幽暗的地底告诉他的那些秘密,以如此无法逃避的现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他还根本没有做好准备……那不是一句自欺欺人的“总会有办法”就能解决的。
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被困在无数张蛛网里动弹不得的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一点可笑的自信?
“……待在这儿。”斯科特艰难地呼吸着,每一个字却都说得清清楚楚,“别让任何人进来。”
他始终保持着清醒……埃德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感觉。
他无法想象再一次经历同样的痛苦,并且明白这一次再没有一点被救赎的可能,是怎样的感觉。
白豹趴在了门后,回头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隐约带来一丝慰藉……然后是更多的恐慌。
即使伊斯会一直被困在远志谷,总有一天他也得向他解释这一切……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接受?
那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瞪着地上缓缓移动的影子,心中一片混乱。
娜里亚是最先闯进来的人,天黑之后是菲利……埃德成功地把他们通通拦在了门外,却几乎想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也许根本不用他说什么。他能想象得出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横卧在门后的白豹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在黑暗里坐了很久他才突然想起至少该点根蜡烛。那一点微光亮起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斯科特突然偏了偏头,望向火光。
埃德微微一惊,随之晃动的烛光里,斯科特脸上那一片可怕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八章 伤痕(下)()
“……你没事了吗?”
埃德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开口,“我以为你不能施法。”
“是不能。”斯科特半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但不得不这么做。”
他的右手上凝结着一片片已经干枯的血迹,却也同样已经没有了烧伤的痕迹。
“虽然毁掉了半个神殿,但至少可以证明……法术对肖恩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埃德恍然意识到,他以为斯科特施法治好了自己的伤,斯科特所说的,却是他在与肖恩的战斗中,曾经使用了魔法。
当然……他们毕竟只是人类,外面那一片被巨龙撞击过般的残骸,可不是他们仅凭蛮力就能够做到的。
“……别告诉我你跟肖恩你死我活地打上这一场,只是为了弄明白法术对他是否有用。”埃德忍不住苦笑。就算是他也能想出十几二十个更温和的方式,而不需要弄得这么不可收拾,除非……这正是斯科特想要的。
“我需要推他一把。”
斯科特坦率地承认。他的脸有一半藏在黑暗之中,让埃德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在犹豫……或者还没有准备好。但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自己的右手:“我曾经以为这是某种惩罚……或提醒,现在看来,多半不是。这具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他的力量——无论我的血液里有什么是他想要的,这终究也不过是一具人类的躯体,连血都曾经几乎流尽。”
他说得如此平静,埃德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埃德?”
门突然被人拍响,菲利显而易见的怒火在每个音节里暴躁地往上窜,“他醒了吗?!”
他大概是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没有立刻破门而入已经算是十分客气……甚至多半是因为小白。
小白早在斯科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跳上床趴在了他的脚边,此刻只是悠闲地甩了甩尾巴。埃德只好蹭过去开了门,在菲利用力把门往他脸上砸的时候迅速地逃到一边——但是,当然,他没能逃过娜里亚那结结实实的一掌。
“你那么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洛克堡’!”菲利几乎是在咆哮,“就为了干这个?!”
“……你可也没听我的。”斯科特淡然回应,“抱歉,这是必须的……我不能让你阻止我。”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菲利咬牙切齿,眼中更多的却是忧虑,“让他失控到底有什么用处?!”
他还清楚地记得肖恩险些错手杀了他的那一次,偶尔想起仍会不寒而栗。
“不算‘失控’。”斯科特回答,“上一次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是想让我相信,他会真的想要你的命?”菲利阴沉地挑眉,“无论你们之间有多少矛盾,他一向像疼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你……你到底干了什么?”
埃德立刻竖起了耳朵,斯科特却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声音轻如叹息:
“只不过……问了他一个问题而已。”
。
费利西蒂。
肖恩站在黑暗的庭院之中。斯顿布奇这座重新回到他们手中的水神神殿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周围一片寂静……他的脑子里却充塞着无数个声音。
无数人在呼唤同一个名字——费利西蒂,费利西蒂……
虔诚如称颂诸神之名。
直呼圣者之名是怎样的不敬……但费利西蒂喜欢这样。她讨厌被满怀敬畏地叫做“圣者大人”,也不喜欢被恭敬地称为“安珀夫人”。
“我甚至都还没结婚!”
她曾经玩笑般这样抱怨,“至少也该叫我‘安珀小姐’,不是吗?”
在她的坚持之下,只有少数人——少数像他这样固执的家伙,才会一板一眼地当着她的面也要称她为“圣者”。
他从没有……也永远不会告诉她,在他心中,“费利西蒂”是一个多么美好而神圣的名字。
他第一次见到费利西蒂的时候,她已经一百多岁了,看起来却还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蓝色双眼犹如波光粼粼的斯塔内斯特尔湖,清澈明亮,又孕育着无尽的生机。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她会永远保持这样,犹如神明一般,不会衰老,不会死亡……唯一的圣者,永恒的光明。
但突然之间,她却和他一样,眼角渐渐生出皱纹,不可避免地一天天老去。
她坦然接受这一切,接受她也会像一个凡人一般走向死亡的事实……但他不能。
他抬起头,眼前是那座古老的尼娥女神像,模糊的面目在月光之下更显温柔,却又带着一种神秘的悲伤。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被善变的人类遗忘,就像曾被他们遗忘的其他神祇一样……
可人类,终究是需要神的。
“……弗雷切。”
寂静之中,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收到了你的命令。”
肖恩沉默地听着,并没有回头。
“……我不曾质疑过你的决定……”布鲁克?修安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焦虑,让这一向沉稳的老人连语速都比平常快了许多,“但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不,这真的是你想要做的吗?”
肖恩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是在怀疑我神志不清?”他冷冷地开口,“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一种掩饰。”
“……是的。”布鲁克承认,“当你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相信你从不曾失去过自己……但莉迪亚?贝尔的力量有我们至今仍无法理解的地方,也许……也许她造成的伤害比你所记得的更加严重。”
肖恩赫然回头。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质疑……但布鲁克笔直地站在那里,迎着他锐利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我知道什么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