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你知道吗?我一直小心地继续经营着库兹河口的‘生意’,甚至比‘经营’这个国家还要用心得多,因为我觉得自己迟早会回去,可现在……”
现在,未来的国王很可能再也无法恢复清醒。
“对不起……”埃德愧疚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如果我能早点救出他……”
博雷纳摇了摇头。
“那不是你的错。罗莎已经告诉我经过……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埃德,而我似乎什么也没能回报给你,反而给你惹来一堆的麻烦。”
“相信我,就算你没有从五月节上消失,该来的也一样会来。安特?博弗德对水神神殿的不满可不是从那一天才开始的。”埃德咧咧嘴,“虽然我的确怀疑是你把霉运传染给了我,我以前可是被泰丝叫做‘幸运之神的宠儿’的。”
博雷纳低低地笑出了声。
“抱歉啊。”他半真半假地说。
“没关系。”埃德宽宏大量地回答。
博雷纳看着他,笑意散去。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我一直担心你会变成个阴沉偏激的家伙。”他坦率地说,“毕竟你在太短的时间里遭遇了太多……但你比我预料的要坚强得多。”
“如果你知道我曾经试图暗杀安特,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埃德苦笑。
“可你并没有真的杀了他,那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埃德沉默下来。
他想起斯科特。那时斯科特其实并没有阻止他,但如果不是他紧跟在他身后,他大概也已经死在国王的卫士们的剑下……或者更糟,他会成为一个“暗杀国王未遂”的冒牌圣者,死在断头台上,那样的耻辱是用血也洗不净的。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突然认真地觉得他的运气其实也不算太糟。他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抛弃他的亲人和朋友……他也永远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抛弃他们。
“罗莎是否也已经告诉过你,塞尔西奥的失踪或许与耐瑟斯的信徒们有关?”他低声问道。
有些问题是无法逃避的。
“……是的。”博雷纳平静地回答。
“你……有什么打算吗?”埃德忐忑地追问。
“至少现在,如果他们不打算堂而皇之地站出来与我为敌,我也没有余力去对付他们。”博雷纳一脸疲惫地挠头,“老实说,虽然他们的‘圣者’实在是个可怕的家伙,但我觉得暗中挟持塞尔西奥这种事,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埃德用力点头。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与那些信徒有关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他诚恳地请求。
博雷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相信克罗夫勒手上有不少东西,虽然他总是不动声色。”他说,“你救回了塞尔西奥,就凭这一点,他也不会拒绝与你分享。”
“这样的话……”埃德充满期待地搓着手,“他是不是也有可能知道一条冰龙飞去了哪里?”
博雷纳愣了一下。
“你把那条龙弄丢了吗?”他问。
“是的。”埃德沮丧地回答,并没有纠正那会让伊斯暴跳如雷的说法。
——如果他还会“暴跳如雷”的话。
。
冰龙在终年积雪的山峰间盘旋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只能飞到了附近的山峰上,静静地凝望着不远处那刀锋般的山脊。
它就是在那里击败了银牙……它就在那里杀掉了它最后的同族,然后把它的尸体留在了那里。
龙没有为敌人收敛尸体的习惯,而它那时也实在没有心力去在意这个。这里是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也很容易迷失在连绵的群山和致命的风雪之中。它以为冰雪会覆盖银牙的尸体,成为它冰冷坚固的,雪白的坟墓……但现在,就算不去刨开山顶的积雪它也知道,银牙已经不在那里。
冰龙沉思了一会儿,展翅飞向东北方。这里是银牙矮人的地盘——虽然他们真正的地盘是在岩石之下,但弄走一条龙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矮人们多少会知道些什么。
它飞得很低,看着自己的影子掠过林间空地,掠过山峰上裸露的岩石,想起被矮人们射了一箭之后的耿耿于怀和幼稚的报复,突然间觉得有些可笑——那算什么呢?他们毫不否认的憎恶,光明正大的攻击,几乎是值得尊敬的。
它降落在矿坑入口处的山峰上,伏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它的双翼沉重而疲惫,就像它的心一样。那里有一道伤口,虽然在它日夜不停的飞翔中似乎已累得不再疼痛,却依旧冰冷而狰狞,像是再也无法愈合。
如果可以,它宁可一直像这样趴在寒冷的积雪上,什么也不再理会,但它不能。
这一次,它不能再逃避。无论是为了谁,它都得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查得清清楚楚,否则它的灵魂将永无宁日。
太阳从正中滑到西方时,几个矮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它的视线中。他们停在一片岩石之后,其中一个迈着沉重有力的步子趟过山顶还未消融的积雪,站在了它的面前。
有好一会儿他们沉默地互望着。冰龙与这个矮人算不上朋友……他们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埃德和诺威都对他,莫克?铜焰,银牙王国的继承者,有着各种赞誉。
冰龙知道那并非言过其实。
矮人叉开双腿站在那里,双手镇定地放在腰带上,毫无惧色,也没有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朋友而刻意亲近。
“伊斯。”他开口道,“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冰龙恹恹地点头,知道纠缠于这个名字并没有任何意义。
“我愿意欢迎一位朋友的朋友的到访,但请原谅,我的族人们难免有些紧张。”矮人坦率地说,“毕竟我们两个月前才刚刚补上你们上一次撞出的那个洞。所以,如果你肯说明你的来意……”
“我只是想来问你几个问题。”冰龙说。
矮人点点头:“我听着呢。”
他的眼中里有某种真正的、岩石般沉稳而坚实的东西……那是冰龙以它天生的优势让低沉而巨大的声音如雷般从胸腔里滚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不及它前腿高的矮人,也无法压过的气势。
“银牙的尸体不见了。”冰龙说。
“……唔。”莫克回答,“然后呢?”
“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前年的冬天。”矮人爽快地回答,“大概就在我教那些被死灵法师抓去的野蛮人敲石头的时候。”
冰龙有些茫然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它记得那个时候。那时斯科特正在冰原上找它……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找它的呢?……
它试图冷静地思考,但很难做到。它无法相信斯科特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的,却也无法分辨到底哪些是真的……那些疑问像冰冷的铁链一样锁在它的心上。
“如果你要问我是谁干的,恐怕我没办法给你答案,那时候矮人有太多事情要忙,甚至都没人知道它确切地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老实说,我们一开始还以为它断成两截滑进山谷了呢。”矮人坦率地继续——或许有点过分坦率了。
“……你们没有去找过吗?”冰龙问道。
“那里的地势十分复杂,就算对于矮人来说也是危险的,抱歉……我不会为了确认一条龙的尸体是不是还在那里而让我的族人冒险。”莫克坦言。
冰龙低下头,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它稍稍有些失望,但莫克显然并没有撒谎。
“我倒是听说,靠近风语森林南边的村子里,有猎人在那段时间见到过一些行踪可疑的人。”矮人平静地告诉它,“但我怀疑那里的人并不曾听说过你的名字,也没有足够的冷静来回答一条龙问题。”
“……多谢”冰龙低声说道,忽地展开双翼,在疾风扬起的雪沙中冲向天空。
它不只是一条龙而已——不需要矮人的提醒它也明白这个。它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固执地否认自己生命的某一部分,尽管那让它的双翼更加沉重……却也给了它继续前行的力量。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五百二十四章 王冠的重量()
菲利?泽里不紧不慢地走在洛克堡灯火通明的走廊上,看着身边各种紧张又茫然,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人群,突然对自己太过悠闲的脚步有了那么一点点负罪感。
今晚对洛克堡中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新王的加冕礼从黎明时分开始,在这样重大的仪式前夜,无论之前准备得多么充分,人们也总是会忐忑地担心哪里会出什么疏漏,忍不住要把所有事情都从头到尾再理一遍。
菲利倒是原本可以睡个好觉的。自从不用再担任弗里德里克的贴身护卫之后,加冕什么的实在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才刚刚睡着就被叫醒——茉伊拉王后派来了使者,请他尽快前往洛克堡。
他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原因。老实说他不太情愿,但拒绝那位肩负重责,处境艰难的王后似乎又太过残忍,只能拖着脚步爬了过来。
王后门前的守卫显然早已得到命令,未经通报就为他推开了大门,一位神色疲惫的侍女将他领到王后面前,在以为他没有留意的时候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茉伊拉正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神呆滞,听天由命般任由一堆人在她已足够完美的礼服上寻找任何连精灵的眼睛也未必能发现的瑕疵,让对她躬身行礼的菲利心中顿时充满了同情。
“菲利!……泽里大人。”王后的语调在欣喜和拘谨之间迅速地变幻着,“请原谅我打扰您的安眠,但我需要您的帮助。”
“别这么客气,陛下。”菲利挠挠胡子,“您知道我不擅长这种‘您’来‘您’去的对话,有什么我能够效劳的就请直说吧。”
茉伊拉憔悴的脸上有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一闪而逝。
“我希望您能再次待在弗里德里克身边保护他,就像从前一样……哪怕只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也好。”她坦率而诚恳地开口,“尤其是今晚,我想他需要您。”
“呃……”菲利苦笑,“我想您还记得是他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出去’的吧?”
那其实是他自找的。在明知弗里德里克对斯科特心怀怨怼的时候还在一边用漫不经心毫无敬意的语气说他“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尊贵的王子殿下对此大发雷霆实在情有可原。虽然结果对他来说算是正中下怀,但那对于一个圣骑士来说实在是种侮辱。倒不是说他真有多么在意……不,他多少还是有点在意的。
“我对此十分抱歉。”茉伊拉尴尬地笑笑,“他实在有点任性……但他相信你,菲利,洛克堡里再没有哪一个骑士能得到同样的信任。他的侍卫告诉我他最近总是做噩梦,有时还会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我想他是太紧张了,可我实在没有余暇陪在他身边。”
她用恳切的目光看着菲利,那明亮的蓝眼睛和她身为王后却毫无理所当然或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实在无法拒绝。
“……愿意为您效劳。”菲利只能如此回答。
。
明天就将成为国王的王子殿下的卧室周围十分安静。男孩的确需要好好地休息才能应付明天一整天繁冗的仪式,但菲利很怀疑他是不是真能睡着。
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一声惊呼——声音不大,也不像是遇到什么危险,倒真像是茉伊拉所说的那样,从什么噩梦中惊醒。
门前的两个骑士面面相觑,显然也都听见了那一声,却不确定该如何应付,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菲利,明摆着是指望他拿个主意。
菲利咧咧嘴,一把推开了房门。
对付弗里德里克这种自大又好强的半大男孩,小心翼翼地呵护只会让他更加嚣张……而且他也不擅长“小心翼翼”。
“怎么啦?殿下?”他站在门口,看着在从门外倾泻而进的光线中本能地举起手臂挡住眼睛的王子,大大咧咧地开口,“做噩梦了吗?梦见恶魔还是巨龙?”
虽然话是这么说,他也同时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房间——窗子都严严实实地关着,厚重的窗帘纹丝不动,黑暗中似乎并未隐藏着什么危险。
“……我才没有做噩梦!”弗里德里克放下手臂,愤愤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允许你进来的?!”
“哦,这个嘛。”菲利耸耸肩,“只是碰巧路过。”
弗里德里克怒视着他,因为受惊而发白的脸在愤怒中泛起红潮。
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糟糕,眼下一片青灰的痕迹——菲利懊恼地意识到那的确让他有些担忧。
“不管是恶魔还是龙,今晚都不会再来打扰你的,殿下。”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你最好还是再睡会儿——王冠可是很沉的。”
弗里德里克眨眨眼,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有点不知所措。在菲利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时,他却突然小声叫道:“菲利!”
菲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男孩咬着嘴唇发了好一会儿呆,什么也没说迅速就拉起被子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菲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晃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他沉思了一会,突然意识到弗里德里克刚才那声惊呼,听起来很像是在叫“父亲”……
他招手把一个守卫叫到一边,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开始会像这样半夜惊醒的?”
他记得至少是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没有“滚出去”的时候,弗里德里克虽然很难入睡,也容易惊醒,却不会因为噩梦而大叫着醒来。
年轻的守卫虽是贵族出生的骑士,却已经跟菲利混得很熟,毫不犹豫地回答:“大概半个月前。”
“每晚都这样吗?”
“呃……有时也会隔上一两天。”
“……你们没有发现过什么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