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有什么事吗?”她尴尬地轻声问道,似乎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并没有怎么用力。
埃德像突然醒过来似的猛地松开了手,讪讪地背到背后。
“我只是……只是想要感谢你……”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越来越低,“不,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一直留在我身边……不管我做错了什么……”
“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呀。”娜里亚柔声告诉他,“何况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们是你的朋友嘛。”
埃德喜欢“朋友”这个词,那总是能带给他温暖与力量。但此刻……却像是一颗不会融化冰珠掉进了滚烫的岩浆中,而他并不喜欢那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
“如果……我并不只想做你的‘朋友’呢?”他脱口问道。
一丝慌乱从娜里亚脸上掠过。她强笑着耸了耸肩:“如果你愿意叫我‘姐姐’,我也并不介意把你当成我的兄弟——我想伊斯也不会介意。”
“……除了‘朋友’和‘兄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埃德轻声问她,感觉燃烧在心中的,不知名的火焰,一点点微弱下去。
娜里亚垂下双眼,微微咬住下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也算是一种回答。
失望像冰冷的水一样从心底漫了上来——失望,却似乎并不那么意外。
这太过突然……这不是适当的时机……埃德可以用许多个理由来欺骗自己,但他很清楚,真正的理由是,他并不是那个适当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有些话根本不用说出口,他也该明白的,他只是……突然没办法控制自己。
他失去了太多。他急切地需要有什么东西能填进他空荡荡的心里……但不属于他的,终究无法强求。
这实在是有点可悲……又可笑。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在玫瑰花丛下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但他只能沉默片刻,仓促又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那我还是选‘朋友’吧。我可不能既是是斯科特的外甥又是他的弟弟……这也太奇怪了。”
那大概是个笑话……但谁也笑不出来。
娜里亚勉强扯了扯嘴角,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得……”埃德胡乱向身后挥了挥手,却想不出任何合适的理由从这僵硬尴尬的气氛里脱身,索性闭上嘴,给了娜里亚一个绝对好看不了的笑容,转过身,像逃跑一样匆匆离开。
尚未开始,便已结束——他突然给自己想好了墓志铭。
那无论是对他的爱情还是人生,似乎都是颇为贴切的形容。
。
娜里亚怔怔地看着埃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交握的双手懊恼地绞成一团。
双肩垮了下来,她有一种比在北方的群山间上上下下爬了一整天还要脱力的感觉。一阵风透进她汗湿的背心,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她不是没有想过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是在今天,如此突然地避无可避,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现在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她好像也没说什么,但那已经够糟的了。
她以极其拙劣的方式拒绝了埃德——拙劣到她甚至想把这段记忆整个儿从脑子里抹掉。那个已经在连番的打击之下失魂落魄的家伙不会有什么事吧?敷衍几句给他一点希望或许也没那么难……
不,那对她来说的是真的很难。就算重来一次她大概也不会做得更好,但这并不妨碍她懊丧得想要给自己一拳。
即便心烦得想要拿剑砍人,她也没有错过花丛间那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在那儿?”她厉声喝道,迅速地拔出了靴子里的短剑,比平常加许多倍地杀气腾腾。
“……我!我啦!”
泰丝立刻高举双手,从一丛绣球花后面钻了出来。
娜里亚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剑,脸上的肌肉却依然僵硬地紧绷着。
“你全都听见啦?”她问,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全都听见啦!”泰丝拍拍胸口,“诸神在上……或者随便什么在上,看见他抓住你的手吭吭哧哧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我的心都快急碎啦!……不过这会儿他的心大概也已经碎成粉了。哦!可怜的家伙。”
那是句极其单纯的同情,没有任何指责之意,听在娜里亚耳中却有点刺耳。
但这是泰丝……她可没法对有口无心,毫无恶意的泰丝生气,只是有些失落地小声嘀咕: “我就知道你会站在他那边。”
泰丝愣了一愣,嘿嘿地笑着蹭了过来,伸出双臂抱住她的腰:“怎么会!如果要选一边来站的话,我当然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呀甜心!——但这又不是战争,哪里有什么边可站嘛,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埃德,还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
“我倒是很想‘压根儿就没想过’。”娜里亚拉长了脸,“但你可从来也没放弃提醒我。”
“因为找到一个爱你而你也爱的人,和他好好地在一起生活,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呀。”泰丝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不是唯一重要的事……所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吗?你知道的,‘那种’喜欢。”
娜里亚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摇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为他面对任何危险……我想只能是这样了。我知道他很好,我也想过也许这样也不错……可是不行,那就是不对劲,就像小甜饼里加了胡椒粉,或者辣肉肠配果酱一样的不对劲。”
泰丝歪着头想了一想,噗地笑了出来。
“这不好笑!泰丝!”娜里亚不高兴了。
“当然!”泰丝赶紧板起了脸,“可如果你觉得不对劲,那就是不对劲,让小甜饼早点死了心去找它的果酱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有一天他还会为此而感谢你呢。”
“……真的吗?”娜里亚不怎么确定,“我知道我总有一天得拒绝他,如果他没在够胆子开口之前找到他真正喜欢的女孩儿的话……可我没想在这种时候再给他一下!……他会没事的吧?”
“哦,他没那么脆弱好吗?老实说,你们都这么小心翼翼地对着他,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脆弱得不行。”泰丝不以为然地撇嘴,“我都这么告诉诺威啦,可他骨子里拿谁都当小孩子照顾……毕竟他都三百岁了嘛——那么,你是喜欢伊斯吗?我是指,‘那种’喜欢。”
这毫无预兆的话题转换让娜里亚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不是埃德,就是伊斯吗?”她忍不住叫了起来,“我就非得喜欢这种幼稚又任性,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气的家伙吗?——”
她猛地停了下来,脸上泛起的红晕在月光下都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泰丝看了她一眼,严肃地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娜里亚怀疑地问。
“甜心,就算是你,也不能喜欢我的精灵。”
“什么鬼……我没想喜欢你的精灵!”
“可他是这里唯一不孩子气的啦!……好吧,除了你父亲。”
“诸神在上……”娜里亚绝望的声音飘荡在夜色之中,“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
“唔,我想诸神最近没空管这个……嘿,甜心,你觉得加文怎么样,他看起来也挺可靠的不是吗?”
“泰丝!”
“或者古德伊尔?哦,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冒险队伍里缺了什么,现在我知道啦——一个法师!”
“天哪,泰丝……放过我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四百三十七章 僵局()
“他们不见了。”斯科特低声说,“所有尸体……全都不见了。”
“也不见一个活人。”菲利疑惑地接口,“那地方感觉……有点奇怪。我觉得好像所有人都还在那里,像平常一样走来走去,但他们并不……”
他闭上了嘴,脸色阴沉下来,似乎意识到那或许不是“感觉”,而是希望。
昨晚他们两人趁着夜色悄悄回了一趟柯林斯神殿,想要安葬死去的圣职者们,以及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他们并没有让埃德知道——那个年轻人不需要更多的刺激就已经够让人担心的了。
浓雾依旧弥漫在整个平原,但上一次斯科特在神殿中发现的尸体却踪影全无,而圣墓之岛则变得完全无法靠近。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只能在岛外的迷雾中转圈。
艾伦看向斯科特,斯科特微微摇头,含糊地回答:“我并没有同样的感觉。但是……那些雾似乎能给不同的人不同的影响。
“如果古德伊尔的消息没错……这应该不是安特干的。”艾伦微微皱眉。“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的冒险者朋友留下来的只有三个。古德伊尔,加文和潘西,而潘西之所以留下,多半还是因为如果没跟加文待在一起,他很可能走不出多远就会被他得罪过的人大卸八块毁尸灭迹。
古德伊尔留下则是认为待在这里比他四处寻找更容易得到为他的朋友向莉迪亚报仇的机会——简单来说,他觉得莉迪亚与这所有的一切都脱不了关系。
但无论如何,他的法术和他在维萨城里的法师朋友成为这几天里克利瑟斯堡不可多得的消息来源。
照他得到的消息,安特深信柯林斯平原的迷雾是神殿的牧师们制造出来,用于阻止他的军队的。如果不是阿伊尔的反对,为此他甚至想要将布鲁克?修安关进大牢。他派出了一支巡逻队进入雾中,其中包括布卢默?克利瑟斯……但他们甚至都没能找到神殿。
不久之后所有人精疲力尽地出现在他们出发的地方,神情恍惚地以为他们已经困在雾里许多天,但事实上,他们在迷雾中待了还不到一天。
而安特自己,甚至不敢靠近稍稍能沾染一点雾气的地方。国王没有住进奎林?阿伊尔为他安排的舒适豪华的房间,而是在自己的近卫的重重保护之中,藏身于亚伦?曼西尼在维萨河东岸的宅邸中。据曼西尼家的仆人透露,国王陛下彻夜不眠,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吼大叫,似乎在与什么看不见的客人争执不休……而他一天比一天更为阴冷疯狂的眼神,让每一个人都不寒而栗,只想远远地躲开。
原本就敬畏水神胜过国王的维萨城中开始流言四起,人们相信安特的所作所为触怒了神灵。尼娥用迷雾保护了她的圣地,和无论何时都与圣地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克利瑟斯堡。很快,国王便会因为他的不敬而付出更大的代价……在各种各样的猜测之中,包括泰利纳?博弗德在内,许多被邀请来的贵族领主都已悄悄离开,无法离开的奎林也显然与安特貌合神离。
而在遥远的东部边境,传言王后茉伊拉的父亲,斯坎侯爵沃尔特?卡洛斯,已经公开对安特的行为表示了不满。
原本似乎接近胜利的国王,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似乎眨眼间便开始众叛亲离。即便真的是他策划了柯林斯神殿里那一场屠杀,现在也没有余暇去顾及死者的尸体。何况,艾伦也怀疑他是不是真有屠杀圣职者的胆量。
“莉迪亚?”他摩挲着下巴上胡子,不安地猜测,“我知道圣职者的尸体对死灵法师而言……‘没什么用’,但对莉迪亚来说,嘲弄,或侮辱……也同样是她爱用的武器。”
这句话中隐晦的暗示让菲利顿时黑了脸。
“不是她。”斯科特摇摇头,“她或许会带走尸体……但可没什么必要清理血迹。我还是觉得那是伊卡伯德……他应该还活着。”
“你觉得,还是你希望?”艾伦问道。
斯科特沉默不语。
“圣器室是空的。所有的东西……包括藏起来的那些,全都不见了。”菲利恨恨地说,“那最好是伊卡伯德——但就算真是他,以他的性格,如果他想藏起来,我们不可能找得到他……所以我们要怎么办?待在这里等他妈的奇迹发生,还是不管怎样去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随着突然爆发的怒气节节拔高,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咆哮。
艾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这几天里发生的一切对菲利而言同样是极其沉重的打击。虽然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柯林斯神殿,对身为孤儿的菲利来说就像是家一样。
而如今他的家成为迷雾之中寂静冰冷的坟墓,他的家人要么死去要么消失要么背叛……再粗大的神经也无法轻易接受这一切。
“那么你想做什么?”诺威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把那位国王陛下的头挂在维萨城的城墙上。”菲利阴着脸毫不迟疑地回答。
诺威和艾伦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斯科特却只是一声不响地低着头。
“至少在神殿发生的事……很可能与国王无关,不是吗?”诺威试探着劝阻。
“无关?”菲利冷笑,“或许不是他干的,可绝对不会与他无关,否则时间怎么可能如此凑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神殿曾经竭力想要避免争端,但我们得到了什么?凭安特已经做过的事,凭罗威尔和瓦拉的死,我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向他复仇,无论他是国王还是水手——作为一个精灵,你应该知道,人类之中第一个圣骑士便是为复仇而诞生……那也是我的职责。”
诺威愣了一愣。传说之中,第一个被称为圣骑士的兰登?列奥纳的确拥有另一个称呼——“复仇者”,至高神欧默将强大的力量赐予那个家园被毁的不幸战士,让他得以为无辜死于暴力之下的人们复仇。但他面对的敌人甚至并不是人类,而是兽人。
罗威尔的死并不能证明是安特指使,瓦拉的死则更是一个不幸的意外……只不过,这样的理由,眼下恐怕无法说服菲利。精灵深知像菲利这样对大多数事情都不怎么在意的人,一旦固执起来反而更难说服,更何况斯科特看起来似乎无意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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