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早上再去看……她已经死透了。”
众人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家二叔公也问道,“那,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的见证人?”
刘嬷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了……我已经是最后一个知情人啦!老太太还留着知情做什么?她不就是害怕我像何妈妈似的,留了什么后招,所以这才急着弄死我么……唉,我一死,这事儿也就没人知道了……”
七叔公看了看严氏,又看了看刘嬷嬷,问道,“严氏,你怎么说?”
竟连“老太太”这样的称谓都已经不用了,改为直接称她为“严氏”……
严氏轻蔑地“哼”了一声,傲然道,“……笑话!”
“我婆母早年守寡,一边含辛茹苦地养大了我的丈夫,一边还要照看林家的产业……那样精明能干的一个女人,我要是真的动了什么手脚,能瞒得过她去?”严氏对刘嬷嬷的说法嗤之以鼻。
刘嬷嬷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老太爷死后的第二年,我隐约听到太夫人身边的何嬷嬷家里出了事,据说她男人欠了一屁股的赌债,那债主已经到了要剁她男人的手指脚趾的地步……没过多久,太夫人就得了风寒,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可太夫人……却去世了!那时候太夫人还不到五十岁呢……后来太夫人过了世,何嬷嬷就被放了出去,还突然得了一笔横财,不但替她男人还完了债,她家里还新起了一幢又大又气派的宅子,甚至还雇了两个人在她家里做活……”
“这事儿牵连太大,我心里虽然怀疑,可也不敢多想……但在当时,何妈妈的丈夫可是储云镇上的恶霸,他是怎么欠的帐,又是怎么还的……若是宗老们愿意追查,应该也还能查得到些蛛丝蚂迹的……”刘嬷嬷细细地想了想,才斟酌着说道。
众人又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刘嬷嬷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指严氏杀夫之后,又暗中谋害了林家当时的太夫人啊!
二叔公和七叔婆都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是经历过当年林家在两年之内连折两位嫡系人物的特殊时期的;但当年的林彦显宠妾的名头他们是听过的,后来林太夫人心伤独子之死,众族亲们也曾扼腕叹息过……
但现在回想起来,林太夫人的身体一向很好,而且精于保养;且她自己还是个铁腕人物,执掌林氏产业多年,并不是普通后宅妇人的眼光。她的独生儿子虽然死了,却留下了妾侍胡氏所生的庶孙……林家也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么,目光长远,身体倍儿棒的林太夫人怎么会因为一场小小的伤寒就一病不起了?最后还因为心伤独子之死……一命呜呼了?
“哈哈哈哈哈……”
严氏怒极反笑。
“真是精彩!你赶紧去找个说书先生来,让他写成戏折子,请了戏班子演练了……去上海滩卖唱去!这样跌宕起伏的情节,可不是戏里才有?”
“可我要告诉你,林家的当家人,岂是你想诬蔑就能诬蔑得了的?刘奋家的,你是活腻了!”严氏冷冷地说道,“你把我说得这样心狠手辣,证据呢?没有证据……那你就是空口无凭!这无凭无证的诬蔑……二叔公,七叔婆,凭旁人乱说几句你们也相信?你们就这样由着一个低贱之人,来污辱林家当家人的名声?”
刘嬷嬷道,“没错,我没有证据……”
她突然转过头,对林岳贤说道,“二爷,我把我说的……全都说了出来,从今往后,若是我的家人出了一丁点的意外……”
说着,刘嬷嬷用枯枝一般的手指指住了严氏。
“若我的家人出了任何意外,都是她!!!是她,是严红玉下的毒手!!!”
紧跟着,刘嬷嬷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林氏宗祠大门口的石狮子冲了过去!
众人齐齐发出了尖叫声。
“啊!刘嬷嬷要寻死!”
“……快啊!快拦住刘嬷嬷!”
“天哪!刘嬷嬷竟敢在祠堂前寻死,那也就是说,她不怕死了以后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啊!难道说……刘嬷嬷说的是真话?”
“你别吓我啊!她说的是真的,那这林老太太……妈呀,太可怕了!她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林岳贤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抓住了刘嬷嬷。
刘嬷嬷已经大哭了起来,“二爷,您松手……让我死了吧!我有罪啊,我,我杀了那么多的人,死有余辜啊……”
其实,林岳贤此刻心乱如麻。
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从刘嬷嬷这里……听到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秘事!而且这些连环杀人事件,还是一件连着一件的,让人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可刘嬷嬷当年虽然经历了一切,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物证什么的估计早已被严氏清理干净了……而人证,刘嬷嬷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人了。
但严氏是林家的当家人,她不认罪……仅凭着刘嬷嬷一个年老的奴婢,又没有证据,显然是行不通的。
再看看严氏目空一切的嚣张样子,众人都有些哑口无言。
确实,刘嬷嬷讲的故事实在太精采太离奇了,别说是在几十年前,就是放到现在,又有几个年轻的后宅妇人能有这样的胆识与心狠手辣的手段?难道说……刘嬷嬷真的是在说故事?
林岳贤突然微微一笑,说道,“谁说没有证据?”
第97章 96。95。94。93。1()
刘嬷嬷说的话,对于林岳贤来说,简直惊心动魄,闻所未闻……
他当然没有任何准备。
但他知道,严氏是个骄傲的人。
这样骄傲的人,在人前威风了几十年,如今却被指责为杀人凶手,她的心里肯定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说,在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心中肯定早已慌作了一团。
林岳贤屏住了呼吸。
他一定要寻到她的弱点!
林岳贤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他突然微微一笑,对严氏说道,“祖母莫急,咱们一个一个的说清楚……”
严氏其实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她之所以一直极少说话和反驳刘嬷嬷,正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回想起当年的事,唯恐自己有什么疏漏……
可见林岳贤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严氏心中不禁打起了小鼓。
她做的事都是极隐秘的,林子谦不可能知道;如果他真的有所觉察,难道说……他早就已经开始调查自己了?
严氏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祖母,不如咱们先来说说宝玲的去处吧!她们都说宝玲生得像您,可我总觉得……”说着,林岳贤仔细地打量了严氏一番,却摇了摇头,抿着嘴说道,“……不,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严氏一愣。
羽铭已经着急地嚷嚷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知道我娘在哪?她,她在哪儿?她过得好不好?”
严氏瞪圆了浑浊的眼,一双眼珠子仿佛就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似的……
林岳贤微微一笑。
“二叔公,七叔婆,恕我说句犯上的话……祖母虽是尊长,但既然有人指证她谋害太|祖母与我祖父,而且这指证之人还是她的贴身近侍……这事儿,咱们是不是该查一查?”
二叔公和七叔婆对视了一眼。
混淆林家血脉,弑长,谋害人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管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死罪啊!
如果刘嬷嬷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林家岂能容忍这样的恶妇继续当家作主?再说了,其他的事情已经年代久远不好彻查,但混淆林家血脉一事却会直接影响到林家的未来,至少也应该查清楚羽铭的身世……如果羽铭果真是严氏的外孙,那么林家二房……
二叔公和七叔婆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儿,咱们确实得查清楚……”二叔公说道,“我记得族里有个后生在北平当探长,嗯,咱们好像还有个在广州府当过警察署帮办,现在已经退了休的大侄子……他七叔婆啊,我给这两个后辈发份加急电报去……这家族有事,族人人人有责啊!他们是这方面的人才,在外头破过多少奇案冤案啊,我让他们现在就赶回来,非把这些事儿彻查清楚不可!”
七叔婆连连点头,补充道,“那我先去彻查当年在严氏身边的旧人,和当年太夫人身边的族人……但凡还活着的人,全都要召集拢来,这样才好把当年的事情问问清楚……”
二叔公又是道,“他七叔婆,这严氏还得请你亲自照看,再让让子佑媳妇,子毅媳妇带几个媳妇子陪着……你们一会儿住到醉花楼去?”
醉花楼是林家在昨天大火中仅存下来的几幢楼房之一。
七叔婆点点头,说道,“这严氏啊,自然得由我亲自看着才安心。”
二叔公也点了点头,又看了林岳贤一眼。
林岳贤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二叔公的意思是:族里一定会秉公处理,既不会放过严氏,那么……纵火烧了林家园子的林大老爷,也得由族里严加看管才是。
林岳贤立刻说道,“二叔公,我爹他病得不轻,已有些神智不清了……如今正在我岳家躺着,要不,请您亲自去惠家查看一下我爹的病情也成。”
二叔公又不傻。
林大老爷虽是庶子,但若严氏如果真的混淆了林家的血脉;那么林大老爷和林岳贤又成了嫡系的一脉单传……纵然大老爷被日后成了疯子,林家也不能亏待了他!
于是,二叔公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来人,传我的话,让子岑和子寒去惠家服侍你们大老爷,要好生侍候着……”
跟着,二叔公突然话风一转,“子谦啊,咱们林家园子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百年基业……”
林岳贤立刻答道,“二叔公放心,我爹病着,我还在呢!我这就安排人清理废墟,从前这园子是怎么样的,咱们再想法子造个一样的出来,一定要造得比以前更好,而且保证不会动用族里的公帐!还有,这邻里八方的,凡是跟着咱家园子一块遭了殃的邻居们,我也保证给他们重新修上新屋子!”
之前林家园子起了大火,因为发现及时,倒也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林家园子损失惨重,且附近几家邻居也跟着遭了殃。林家宗老们担心的,不外乎就是林家园子的重建问题和与邻家的赔偿问题;倘若林家庶长房能把园子重新建好,甚至能够建得比原来更好,那么宗族也能对林大老爷的纵火之罪睁一只眼闭一只地忽略掉……
听到了林岳贤的保证以后,林家二叔公和七叔婆顿时松了一口气。
站在旁边的几个林家媳妇和后生听了二叔公先前的吩咐,便纷纷散开各司其职了。
几个后生直接就穿过人群往惠家而去,去看护林大老爷了;而几个媳妇子则走到了严氏跟前,行了个蹲礼,客气地说道,“老太太,这会儿都已经晌午了,我们陪着您去醉花楼歇歇……喝碗**辣的粥,再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如何?”
严氏却一直紧紧地盯着林岳贤不放。
林岳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您好好歇着,”他微笑着,从从容容地说道,“我这就接了宝玲过来……让您母子团聚……”
严氏脸色一白。
尽管她很情楚如今的形势对她非常不妙,而且理智告诉她,如果她想把自己摘清楚的话,就应该否认自己与宝玲无关……但出于血浓于水的本能和几十年以来的愧疚感却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甚至希望林岳贤可以立刻把宝玲带到她的身边!
所以她死死地咬着牙,却是一声也不吭的。
“……不!这不可能!!!”林二太太惨叫了一声!
“我们老爷才是嫡子!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戏子,竟也敢冒名顶替?快快将他拉下去打板子!不……直接杖毙!”林二太太竭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
今天二房就只有林二太太和林岳鸿来了祠堂。
林二老爷说昨天晚上受了惊吓,不肯来;白莹莹要照顾三个孩子也没来……所以,只有林岳鸿陪着母亲来了。
可他却看到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从头到尾,他都是呆滞的,他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似的,而且还是一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戏……
所以,尽管他的母亲已经悲痛欲绝了,可他却一直呆呆的,完全反应不过来,也完全接受不了。
但林家二叔公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一想到林家二房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气焰嚣张,其实却很有可能是冒牌货……林家二叔公在面对林二太太的时候就很不客气了,说道,“老二家的,你也先下去吧!别闹事儿……对你没好处!快走快走!”
林二太太一愣。
她举目四望。
站在二房这边的,也只有几人而已,可严氏呆呆傻傻地看着林岳贤,林岳鸿也呆呆傻傻地盯着他自己的鞋子。林二太太忍不住悲从中来……
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他们一直在讨论的那个“宝玲”才是严氏亲女的可能性几乎已经证据确凿了……这也就是说,林二老爷是抱养的?自己这一房“林家嫡二房”……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造孽啊!造孽啊!”林二太太嚎了起来。
众人渐渐地散了。
惠家的两位百岁老人都已经窝在椅子里睡着了。
惠大哥又吩咐着自家仆从把两位老人往回抬,林岳贤和惠怡眉也一边一个掺扶起了呆若木鸡的林大太太,一众人慢慢地走出了巷子口。
一直到众人进了惠家,惠怡眉安置着婆母躺在了客房里,林大太太这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怡眉?子谦呢?子谦在哪儿?让他小心啊!”林大太太紧紧地攥着儿媳妇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原来那个老虔婆如此恶毒!小心,咱们得小心……天哪!我们一家人居然在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老虔婆手下捱了这么多年……天哪!”
惠怡眉连忙安慰婆母,“没事没事……子谦没事儿!您安心睡,睡醒了啊,什么事儿都没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