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君。”申辰感觉苍梧景鸢轻轻抓住他的衣袖:“早点回来。”
这一晚申辰很晚才回来,罕见地带着一身酒味。
“贵君。”申辰轻轻推开要扶他的苍梧景鸢,脚步踉跄地往房里走,苍梧景鸢不以为意,吩咐绿荷赶紧拿醒酒石和酸梅汤过来。
“你最好现在就出去。”申辰喝醉酒后,整个人和平常都不一样了,除了冷意,还带着一点邪气。
“如果我不出去呢,你要打我吗?”苍梧景鸢倒是没有被吓到,她也有些动怒,但还是耐着性子喂他喝酸梅汤。
“我怎么会打你,我怎么舍得打你?”申辰听了这话,突然露出一种很悲哀的表情:“景鸢,人的心是会变的,人的爱也是会变的,你明白吗?”
“贵君,你喝醉了,早点睡吧。”饶是苍梧景鸢再迟钝,见了申辰这种表情,听了这些话,心里也隐隐觉出什么不对劲。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躲着你吗?”苍梧景鸢刚想离开,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申辰低下头来看苍梧景鸢,眼睛里有着一种再也克制不住的深情,他说:“景鸢,景鸢,我的心已经变了,我该怎么办?”说完,在苍梧景鸢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就落在她的颊边。
那一瞬间,苍梧景鸢愣住了,她甚至忘了推开申辰,就让他伏在自己的肩上睡过去。
苍梧景鸢没想到申辰反常的原因竟是这个,她自认自己性格高傲,嘴笨脾气硬,除了白浅,再没人会喜欢上她,更别说是芝兰玉树般的申辰。在难以置信之外,又多了几分愧疚感,她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有多痛苦,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白浅,注定只能辜负申辰。
所幸第二天早上醒来,申辰已经忘了自己昨晚的举动,他已经想清楚了,不管他对景鸢是什么感情,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她,帮她做她想做的事。这样一想,申辰又恢复了过去的样子,虽不冷不淡,也不失关心。但苍梧景鸢却不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说实话,尽管申辰昨晚不慎向她吐露了自己的感情,但她却不会很反感,更多的是一种无奈,面对着申辰的关怀,她却不能有半点的回应,这样隐忍的爱意让她受之有愧。
受困扰的不仅苍梧景鸢一个人,白浅向来心细,自从那一天和申辰打过照面后,她就留意着朝阳殿的一举一动,当听到那些宫女太监纷纷夸贵君待苍梧景鸢如何如何好时,再加上两人近日怪异的举动,聪明的她便猜到了申辰对苍梧景鸢不寻常的感情。想着两人朝夕相处,白浅不禁心里又酸又涩,几次她走到朝阳殿外,又匆匆折了回来。聪慧如她,在感情方面依然会缺乏安全感,尽管景鸢现在说喜欢她,但她身边优秀的人那么多,她真的愿意只陪着自己一个人吗?
61。第 61 章()
虽然苍梧景鸢和申辰的感情让白浅有些不安,但现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浅当年会被女皇接进宫里,一个原因是女皇喜欢她的聪慧,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那时白浅已经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白浅本是开国丞相之女,但父母在她四岁那年被仇人所杀,当天她被奶娘带着出去玩,才幸免于难,虽然后来女皇鉴于白家一门忠烈,派人抓住了凶手,并将凶手凌迟处死,但白浅始终觉得当年的事情有蹊跷,也觉得那个凶手只是替罪羊,并不是幕后黑手。只要一想到杀害父母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白浅就一日不敢忘记这份血海深仇。
她永远不能忘记早上出门前娘亲还亲自用牛角梳为她梳了丫髻,晚间回来见到的却是一具冷冰冰,满是伤口,面目全非的尸体。她常常从梦中惊醒,而梦里面都是那场熊熊大火和自己无助的哭声。
这也是白浅为什么对景鸢比对别人更亲近,那时失去父君的苍梧景鸢,总让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苍梧景鸢察觉到了白浅的心事,她私下里也试探性地问过她,白浅虽有犹豫,但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你先别急,如果当年杀害白大人的凶手真的还没被绳之于法,那么调查是很有必要的,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一下子要查出来也不是很容易,我先帮你查一下卷宗,好吗?”
白浅本来是不想麻烦苍梧景鸢的,但看到她真诚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苍梧景鸢办事的效率很高,她先去刑法部那里查看了当年的卷宗,按道理她是不能随意出入刑法部的,但鉴于苍梧景鸢现在各方面都风头正盛,刑法部的人也得恭恭敬敬地让她进去。白浅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苍梧景鸢翻了几份卷宗,按照上面的说法是,白浅的母亲当年是苍梧开国丞相,为人铁面无私,当年她推行的改革中,有几项损害了一些富商巨贾的利益,于是有人怀恨在心,雇人杀了她全家,还放火销迹。
但苍梧景鸢发现了几个疑点:1。富商尽管富可敌国,但终究还是平头百姓,所谓民不与官斗,况且白大人还身居这么高的官职。2。丞相府怎么说也应是个守备戒严的地方,有些护卫还是皇宫拨出去的,凶手能一下子杀死白浅父母,说明不止一个,那如果不止一个凶手,怎么会这么多侍卫都抓不到人,还得女皇事后去抓呢。
为了防止有些人怀疑,苍梧景鸢接下去直接动用了“天罗地网”的杀手资源,让他们去做自己的耳目,不过两日,无影便带着一些信息回来,只是,这些信息却让苍梧景鸢越听越心惊,因为白家一夜灭门的惨案,似乎与皇家有着莫大的联系。
由于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苍梧景鸢还不想让白浅知道,以免她多想,或愤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然而没过几天,苍梧景鸢的担心就灵验了。
那日白浅给苍梧景鸢送一点小点心过来,苍梧景鸢很高兴,便入了房内取来那支自己做的竹笛送她,白浅便随手拿起一本案上的书翻看,结果不小心看到了夹在书上的一封信,信上写着:白家灭门案,四公主亲启。那信上的红泥印封已被拆开,显然信主已经看过了。白浅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颤抖着手展开那封信看。
苍梧景鸢高高兴兴地取了竹笛出来,却见白浅正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封信,心不禁一下子揪紧,她三两步走上前,还没开口,便见白浅红着眼抬头看她。
“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苍梧景鸢知道现在会越解释越乱,便索性老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
“白浅,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还有很多事情不明朗,所以没办法告诉你。”苍梧景鸢想走过去握白浅的手,却被她一下子躲开。
“还有什么不明朗的,这信里都写得那么清楚了,白家之案,与皇室有关,还有什么不明朗的?告诉我,景鸢,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不要骗我,我想听你的实话。”
“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你撒谎!”白浅用手撑住案角:“你答应过不骗我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是不是!”
“白浅,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大声,这里到处都是别人的耳目。”苍梧景鸢朝白浅走一步,发现她又退了一步,只好赶紧把宫门关好。
“四公主,你为什么今天这样吞吞吐吐,你究竟在怕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凶手是你的母皇!”白浅终于不管不顾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苍梧景鸢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这种话还说那么大声!”
“是不是,是不是?”白浅有几分钟的安静,但接下来她狠狠地将苍梧景鸢推开,她说:“我曾对天发誓,一定要报父母深仇,就算对方是这苍梧最权贵的人,我也不怕。”
“可是我怕。”苍梧景鸢语气又快又急:“白浅,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等我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好吗?”
“不必了。”白浅又恢复了冷静,似乎还带着一丝自嘲:“四公主身份尊贵,每日要事缠身,我怎么敢劳烦您。还有,如果女皇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那么您就是我仇人的女儿,恐怕从今天起,我没办法和公主和睦相处了,还请公主离我远点。”说着就要走。
“白浅。”苍梧景鸢急切地叫了一声:“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你忘了我们在一起有多快乐吗?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着我的,你当真要这样互相折磨吗?”
白浅用力地咬紧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说:“四公主,你的父君也曾蒙冤被人害死,而你也用尽手段为他报了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只要一闭上眼,看见的都是我父母惨死的样子,只要一日不为他们报仇,我便一日不能心安,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吗?所以我们不如好聚好散吧,今天还是朋友,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是仇人了!”
“你居然要把我当做仇人?我不会答应的。”苍梧景鸢走到白浅身前:“白浅,我不许你说这样的气话,我不许你这样做。”
“这不是气话,四公主,”白浅想要挣开苍梧景鸢的禁锢,却动弹不得,“我从不说气话,您知道的,请您现在放开我,否则我要对您不客气了。”
看着白浅冷漠得看不出一丝往日情谊的眼睛,苍梧景鸢也生气了,她看着白浅,一字一句地说:“白浅,我只问你,我们的感情,还不足以让你放下仇恨信任我吗?”
白浅启唇冷笑:“远远,不够。”
看着白浅离开的身影,苍梧景鸢又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不只是为她决绝的话,还有她最后的那句回答,难道,白浅对她的爱,并不如自己想象的深?苍梧景鸢看着那支原本准备送给白浅的竹笛,猛然抓起狠狠地砸在地上。
从那天起,两人便陷入了严重的冷战,白浅开始躲着她,见面也是冷冷地称呼她为“四公主”,就连她去了雪阳宫,白浅也是称病不见。
“四公主,您和我们小姐是怎么了,她这几日都怪得很,也不说话,也不见人,发了疯地练剑,脸都瘦下去了。”
苍梧景鸢又气又心疼,最后也只能叹口气,让秋容小心照顾着她。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白浅封相的这一天,苍梧景鸢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就怕白浅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好在白浅还算冷静,她身穿华服,眼角勾了一点,整个人显得又冷厉又霸气,苍梧景鸢自从她进了金銮殿眼睛就没离开过,但白浅却一点也没看她。
但是当女皇正式封白浅为相时,白浅却盈盈一拜,声音平静地说:“请女皇陛下赎罪,民女白浅不堪此任,不敢担当苍梧丞相一职。”
女皇素知白浅心性,还以为她是谦虚,便说:“若这丞相你当不得,那也没人当得起朕的丞相了。”
白浅并不起身,只是说:“白浅母亲当年拜相,却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位居人臣尚且如此,白浅不想再重蹈母亲后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女皇察觉出了白浅语气里的不善,皱起眉头:“白大人英年早逝,朕也悲痛遗憾得很,只是死生富贵皆在天,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来了。”
“死生富贵哪在天,在人,陛下,或者说,这天下的死生富贵都在陛下手上,陛下欲之生则生,欲之死则死。”
“白浅,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怪朕?”女皇的声音凌厉了起来,苍梧景鸢怕白浅一气之下又说出什么话来,赶紧挺身而出。
“母皇,实不相瞒,白相前几日刚去祭拜了父母身体便感染了风寒,又加上儿臣最近常与她谈及忠贞之辈却落得个不好的下场,恐怕白相是病中思念父母,神思恍惚,才会说出这些话,其实她并无恶意。”
“刚祭拜过父母,也难怪你委屈,当年确实是朕没有保护好白相。罢了,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相。”苍梧景鸢轻轻唤了白浅,过了一会儿她才谢恩起身。
62。第 62 章()
出了金銮殿白浅就头也不回地走,刚刚人多,苍梧景鸢不敢喊她,等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她才叫住白浅。
白浅转过头,欠了欠身:“四公主。”
“白浅,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不劳公主费心。”
苍梧景鸢听着这么生分的话,皱了皱眉:“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既然现在你既然已经拜相了,以后少不得要在母皇面前经常露面,像今天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第二次了。刚刚如果不是我在母皇面前及时截断话头,恐怕母皇现在已经起疑心了。”
“看来我倒要好好谢谢四公主了。”白浅冷笑一声:“不过公主这份心意可能要打水漂了,还请四公主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
“白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苍梧景鸢眼见白浅越说越不讲理,一股无名火也冒了出来:“今天换作是别人,我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一下,只因为是你我才要护着你,你明知道我的心,为什么还要说话带刺?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不管再大的事情你都能冷静判断,怎么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
“因为那些都是别人的事。”白浅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完美,我也有七情六欲,会愤怒,会绝望,会嫉妒,会仇恨,当杀母杀父仇人就在面前时,我也会恨得冲昏头脑。四公主,你看清楚了吗,这样的一个白浅才是活生生的白浅,不要把你想象中的那个白浅套在我身上。”
“我从来都不是把你当成完美的人来喜欢,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白浅,在我心里,你就是你。白浅,听我的话好不好,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不必了,四公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白浅看似柔和,其实内心和苍梧景鸢一样倔:“四公主,我们就这样吧,请你不要再试图用你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了,那不是保护,是一种折磨。”
话至此,苍梧景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从那日两人又吵了一架后,苍梧景鸢和白浅的关系越来越僵,曾经最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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