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古笑了下,“真听话,以后也不能去哦。”
匈吉郑重的点头,如同许下一个庄严的誓言。
银古拍拍他的肩,忽然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绿藤缠在孩童的手腕上,形成一个手环的样式。
匈吉好奇的举起手看绿藤环,左右晃了晃,又贴在耳边听了听,没有任何发现。
银古也不解释,只是轻轻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去玩吧,我和这位老伯聊一会儿,你吃饭前回来就是了。”
匈吉向前走了几步,又踌躇的扭头看他。
银古冲他一笑,“不弄丢我给你的绿藤就行了,别怕。”
匈吉这才啪踏啪踏的跑走了。
见他走远,银古缓缓收敛起笑容,“能详细说说,木下一家的情况吗?”
扛着锄头的老伯叹息一声,枯瘦的手搭在湿润的泥土上,慢慢讲诉起来。
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埂走,蜿蜒的青苔有些滑脚,匈吉走一下顿一下,好奇的张望这离奇世界。
古老的村落对出生在城镇里的孩子是新奇的事物,匈吉揪了一把杂草在眼前晃悠,暖色的眼眸一错也不错的盯着绿色的草尖看,路过的村民善意的笑着望他,远远招呼一句,匈吉也礼貌的回应了。
村民还有事做,很快离开,匈吉又将目光放在草叶上,小小的歪了歪头,困惑道:“蛇蛇?”
灵体状的小蛇尾巴卷着孩童的手腕,身体半压半挤的挨在杂草间,盘成一个曲折的弧度。
蛇头垂下,豆豆眼傻呆呆的盯着叶尖看,听到匈吉呼唤时仰头看了眼,很快又低下去,犹犹豫豫的啃了口草叶。
“好、好吃吗?”匈吉也犹豫的问,看他样子,如果小蛇点头,说不定这个没吃早饭的孩子也会学着啃草吃。
小蛇没有说话,它似乎哽住了,发着微光的身体抖了一瞬,软趴趴的搭在匈吉臂膀上,呸呸呸的把碎成片状的草叶吐出来。
“不好吃啊”匈吉显得很失落。
小蛇蔫搭搭的嘶了声,情绪低落提不起劲来。
匈吉却很快振作起来,握拳鼓劲道:“没关系,我们、我们去找别的吃的吧!”
小蛇闻言也抬起头,赞同的嘶了一声,莹润的白光一闪而逝,小小的身躯很快拉长了些,环着孩童的手臂绕几匝,蛇头搭在匈吉肩上,显然不想自己爬动。
“蛇蛇你变重了诶”匈吉也只是抱怨句,就任由长蛇懒洋洋的卷住自己一只手,半点也没害怕畏惧的情绪。
暖色的眸子望向虚空中,仿佛看见什么指向般,匈吉很快便循着一个方向跑起来,短腿短脚并不快,也有些跌跌撞撞不稳定,如果遇到凸起的石子土坯,很容易就会跌一个大跟头。
长蛇微微一动,蛇头本来搭在肩后,这一动却是转过弯来,呆呆的豆眼向着正前方,随匈吉奔跑的弧度一点一顿,煞是可爱。
古旧的村落道路并不平整,土坯石子比比皆是,可今日不知怎么,匈吉两条短腿虽一直不稳,却没有一次危险到将要跌倒的程度。
要说这样好的状态,似乎也只有在塑胶跑道上,干干净净平平整整,毫无半点坡度的顺直水泥地上才能如此。
匈吉很快到了目的地,稀疏的树木是深山的延续,孩童谨记银古的教诲,也不敢靠近山林,只在村落边一点的地方活动。
已经可以看见发光的生灵自如悬浮的情景,匈吉退后几步,与这些虫们保持距离。
匈吉体质特殊,会吸引虫群聚集,最终演变为史无前例的可怕虫潮,匈吉自身虽然懵懂,对被虫围聚一事记忆也模模糊糊,但银古千叮咛万嘱咐,匈吉也默默记在了心里。
虫们似乎对远离它的孩童颇感兴趣,逶迤的拖了一条长长“链子”过来。
匈吉心下紧张,但想到银古的话,又忍耐住没动。
虫靠近了,它们想要围住幼孝童,但“长链”悬浮一圈,又犹豫的退开些许。
匈吉试探的举起右手,虫顿时又退离几许,匈吉维持着高举右手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见虫仍然盘旋在原地没有追上来,就又退了几步,慢慢离远。
直到已经看不见那虫,匈吉才呼出口气,放下右手,仰头看身旁稀疏树枝上结出的殷红果实。
“这个可以吃吗?”匈吉犹豫的问。
长蛇搭在孩童肩头,慢慢晃动头部,做出摇头否定的姿态。
匈吉顿时失望。
腹中饥饿程度加深,匈吉忍不住捂住肚子,苦着脸揉了揉,手腕上挂的绿藤环随它动作微微晃动,引来孩童好奇的目光。
“虫虫都讨厌它,蛇蛇不讨厌吗?”
匈吉举起右手看了看绿藤环又看了看长蛇,略略靠近了些。
长蛇仰起头,凑近绿藤嗅嗅,随即嫌恶的撇开头,蛇尾更是高高扬起,毫不客气的将绿藤环并匈吉右手拨至一旁,不让他再有靠近自己的机会。
“很难闻?”匈吉也凑近嗅了嗅,除了一鼻子空气,什么味道都没有。
长蛇嘶了声,缓缓挪动身躯,蛇头反向绕几圈,很快从匈吉手臂上爬下来,游进了草丛。
“蛇蛇?”
“喂,纲吉――”
远远的传来银古的呼唤声,匈吉转头应了声,等回过头来,却再也不见长蛇身影。
第6章 「虫」引发的血案()
混沌迷梦中,意识悬于其上,懵懂旁观。。 平板电子书
光之河流在脚下静谧流淌,奇异的光点轻轻悬浮,却也只在光河附近飘荡,不曾深入黑暗虚空中。
匈吉盯着脚下光流看了片刻,缓缓将目光挪开,望向周身黑暗。
那是极黑极黑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一丝声音,生命的波动几不可闻,宛如吞噬一切埋葬一切的永恒亡地,一眼望去,只觉死气沉沉。
但匈吉却知道,那里面,是有生命的。
毫无根据,直觉如此,幼孝童坚定不移,目光望着黑暗虽有退缩,却不曾怀疑。
喀拉――
轻微的石子碰撞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中,匈吉愣愣的循声望去,光河边缘,轻轻的波光微晃,渐渐映出一个暗淡的人影来。
有人在那儿。
沙、沙沙――
奇怪的微弱声响,好似粗糙布料摩擦,若不是离得近了,匈吉的耳朵也很难听见。
暗淡的人影渐渐增多了,半侧着立在光河边缘,浅淡的光波吞噬了一点黑暗,少少显露出一些模糊的黑影。
匈吉迟疑的望了很久,见那些黑影都没再动的意思,便有些想走过去看看。小短腿刚一动,脚下平缓流淌的光之河顷刻间汹涌澎湃起来。无数的光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漂浮起来,或远或近,或急或缓的往匈吉身上扑,小小的孩童吓极了,连忙退后一步,动作有些急切,顿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光河里的虫潮却已经平息下来,纷纷扬扬的光点是那些隐秘生灵的特质,它们半悬浮在虚空中,渐渐被光之河流缓慢的吸引,又重新没入了绵延无尽头的生命脉络中,随着它前进的方向而流逝。
匈吉用手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动作有些迟缓,他犹豫的握了握拳,还是将目光望向几道黑影,认认真真的将其轮廓记下。
沙沙――
这次似乎是微小砂砾落地的声音,黑暗空间中寂静无声,这转瞬而逝的声音敏感的让匈吉竖起耳朵。
依然是从黑影的地方传来,匈吉睁大了眼努力看去,还是看不清‘他们’的真正模样,目之所及,半入虚空暗影,半入幻河光波。
――纲吉。
虚幻的,自不可知处空荡回响而来的呼唤。
“银古?”熟悉的声线即使被黑暗空间拉扯绵延,匈吉依然分辨清晰,仰头望去。
光脉上方,是无边的暗色,偶有点点碎光飘下,也是虫们正落入光河的轨迹。
匈吉又收回目光,望向自己隐隐透明的双手。
随后,他恍然大悟。
“该醒过来了。”
稚嫩的话音刚落,眼前之景轰然碎裂,光影急速划过间,匈吉慢慢睁开了眼。
简陋居室中,阳光灿烂,亮亮堂堂,空气中有微小的尘埃颗粒悬浮,随着苏醒孩童起身的动作翩然变化,流淌过不经意带起的轻风。
“醒了?”白发独眼的男人吐出烟圈,驱散磨磨蹭蹭想靠过来的虫群。
“嗯。”匈吉揉了揉眼,语带困倦。
午后的睡眠本就浅淡,意识沉入光脉空间,自有虚感飘然,还处在幼年期的身体得不到充足的修养,自然会感觉疲惫。
匈吉打了个哈欠,被银古安慰的揉揉头。
“还是那里?”
“嗯,发光的河流”匈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银古目露疑惑。
匈吉迟疑了一下,试图比划,小短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了下,看得银古更加一头雾水。
“停停停――”银古大感头疼,急忙叫停,“你想说什么?”
“发光的河流旁边,黑漆漆的,影子”匈吉停下手,有些怯怯。幼孝童的词汇本就不多,能说个大概已经是极限,银古只能连猜带蒙的理解,也不由比划几下,“你是说光脉旁边有东西?”
匈吉点了点头。
“是什么呢?影子?”银古问匈吉,也问自己,见匈吉沮丧的摇头也不失望,他拍拍孩童软软的发顶,安慰道,“没事,我去看看。”
尾音还在回荡,银古已经闭上了眼睛。
第二层眼睑闭合的世界,发着微茫的光点静谧飘落,宛如一场温柔无声的大雪。
绵长的光之河流静谧流淌,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自不可知的尽头处,蜿蜒至未知的远方。
奇异的光波是异界的生灵,虫们追随生机而来,寻觅生机而去,点点微光闪烁,从暗沉空间中落下,归于生命的本源。
一道修长人影站在光河边缘,白发独眼,薄薄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白色长袖卷起一只,松垮垮的挂在臂弯上,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来遮住肤色泛黄的前臂。
异样的光辉潋滟,那道流淌绵延的长河让人无法不停驻目光,但站在光河岸边的这个人却只随意的扫过一眼,仅剩的右眼里无波无澜,沉静而淡然。
对岸的黑影依旧,或高或矮,影影绰绰看不分明,黑影没有动弹的迹象,似乎只是静静站在光河边缘,大半身子没入虚无永暗,失却了神智般沉默着。
银古一眼扫过去,目光顿时一凝。
“暗睑”
他若有所思的喃喃,终于把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
委托信上含含糊糊的‘怪病’‘失踪’,结合邻家老伯的说辞,应该很容易想到这种生物。
但虫类百态,出没皆隐,不仅有常人无法看见的虫,连虫师,也不敢说自己能实地观测到所有存在异常的虫类。
书页纸张,口耳相传的记载也偶有失真,更何况有的虫类历时久远不曾出现,虫师的记忆自然也会缓上一缓,没办法立刻从繁杂的记录中找出目标。
而这次的虫暗睑,距离上一轮出没事件的记载,也已有百余年之久了。
银古暗叹一声,横跨过光脉长河抵至对岸,借着光河余波窥见身材最为高大的黑影――那是一个面容麻木,目光死寂,看着都觉死气沉沉的男人。
这应该就是最早发病的木下三郎。
第7章 「虫」引发的血案()
“木下一家啊,真是可惜了。。。”农忙的老伯在短暂歇息间坐在树下,和银古聊天。他枯瘦的手搭在褐色的土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拉着。
银古单膝曲起,坐姿异常放松,他没有急急忙忙的追问,挺耐心的看着老伯,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老伯继续讲下去,说话的语气既遗憾又恐惧。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场事件的确离奇而诡谲。
木下三郎从小听话懂事,长大后讨了一门好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每日田耕劳作也是一把好手,日子过得也算行。
虽说清贫了些,但这个时候,除了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是这样过的呢?
古怪的事就在那一天晚上发生,夜晚极黑极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伸出双手不见五指,让人打心里觉得恐惧。
村里的老人都讳忌莫深,早早的就躲进房中捻开灯火,叮嘱村中人不要出门。
**静谧。
然后第二天清晨一早,木下三郎就得了怪病。
所有人都看到他脚步踉跄,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扶着烂泥墙一手摸索着空气,步子凌乱跌跌撞撞。
他满脸空茫,嘴里喃喃着好黑好黑。
木下三郎失明了。
那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老伯叹了口气,还沾着湿泥土的锄头被渐渐西移的太阳一照,反射出令人目眩的白光。
银古一瞬间,也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这只是一瞬间。
老伯用粗糙的大掌挡在眼睛上,又叹了口气。
他继续讲。
木下三郎失明了,虽然有些影响,其实也并不大。
村子就这么小,家家户户都认识,互相帮衬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木下三郎有手有脚,只是生活上不方便些,农作什么的,还是与往常一样。
所以没过几天,木下三郎就习惯了。
妻子和儿子陪在他身边,天大的事,也能扛下来。
然而悲剧并没有这样终结。
在他失明的第五天,木下三郎又能看清东西了。
他那时正在耕作,锄头陷在地里,眼前浓厚的黑暗就像大雾似的,一点一点淡薄飘散,露出外面金灿灿的光芒来。
他又看见了。
但与此同时,他的妻子却‘失明’了。
“简直,就像被什么诅咒了一样。”老伯不知是怜悯还是恐惧。
木下三郎害怕极了,他想请医师,但村落穷乡僻壤,远居深山,寄封信出去都要许久许久。
他的妻子便劝他,说没什么要紧,身体也好精神也好,除了看不见,其他都很正常。
木下三郎被劝住了,他还是焦躁,但也没坐立难安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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