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起身一推,低头含羞道,“王爷可不能拿这事儿寻开心!”
修鱼非将她上下一番打量,半笑不笑道,“小夜姑娘莫不是看上本王了?”
小夜头低得要贴上胸前,细若蚊声道,“王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哪家姑娘不喜欢?”
修鱼非笑里透了寒,“你喜欢的不是修鱼非,是佑亲王。能担佑亲王之责的大有人在,可修鱼非只有一个,他不属于你,也不是为了佑亲王位留在这里的!”
小夜惊得抬起头,双唇颤动,“王爷,小夜不是。。。。。。”
修鱼非猛地站起身冷笑道,“我修鱼非自幼玩世不恭,少有放荡不羁之名。这世上,能拴住我的东西唯有一件,它,不在你身上!”说着,他扬声对众歌女道,“打今儿起,你们不用进宫了,本王闲了会去看你们的,都散了!”
“王爷!”小夜看着修鱼非决绝的身影,yu语还休,终无奈离去。
夜已深沉,皇帝寝宫依然灯火通明。
两殿相邻,修鱼非不由近前,听到里面传出极致压抑的呻吟。他未及通传一步跨入,就看到归芗人正为修鱼寿上药敷腰。
修鱼非冷眼直视归芗人,“你怎么在这儿?”
归芗人还未回话,修鱼寿便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修鱼非讪讪道,“我看你宫里灯火通亮,就过来看看,伤好些了么?”
“邑王这药酒还有点用,比御医开的那些强。”修鱼寿套上衣服,转过身,“粮食办的怎么样了?”
“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修鱼非说着低身跪地,“请陛下准臣暂行离朝,同禁军一道前往放粮。”
“上官耘去就行了,你一个亲王去干什么?”
“臣弟一想察看民情,二想调查一些事,万望陛下恩准!”
修鱼非一反常态,修鱼寿心里直犯嘀咕,“你是下了决心要去,行,所见所闻如实回报。”
“谢陛下!”
修鱼非起身间,冷凝的目光直扫得归芗人浑身颤栗,不敢抬头。
直到修鱼非离开,她方才吁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神轻声道,“时候不早了,陛下也早些歇息,臣明ri再来。”
“有劳邑王,明ri记得把你刚说的税赋改制,全部写成折子带来。”
承尧三年十二月初,佑亲王修鱼非远走北方边郡,亲往赈灾。
同时,修鱼寿与掌管财政赋税的邑王,经过十数ri的反复斟酌,决心一改税制。
改革税制涉及到各王所司,牵涉甚广,修鱼寿索xing一改俱改。
此次改制,在北尧掀起轩然大波,险些酿成巨变,终使尧王踏上了御魔之路。
第六十五节 孤心向月 五制军始()
“芗人,那个税制整改,督赋司还有其他各王有没有拟定出详细的方案?”
归芗人一边敷药,一边叹气,“有是有,都是些皮毛,不痛不痒的。”
修鱼寿一转身,腰伤扯得眉头一拧,归芗人急道,“别动!这才敷了几天,不好好治会留根的!”
修鱼寿瞧着她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这语气真像小五,当初在他们家养伤,她说的最多的词儿就是‘别动’。”
归芗人手上一颤,“承昭皇后么?”
修鱼寿语气轻柔,笑得无奈,“是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又不得已参与朝政,是孤对不住她。”
“陛下没有想过再立妃嫔么?”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它还没大到能容下他人的地步。”
归芗人默不作声的敷好药,修鱼寿套上衣服,“这样,不等他们了。你就把牵扯到各司的地方列出来,孤再命他们拟定方案。这样,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了。”
归芗人静默半响,忽而一句话让修鱼寿呆愣当场,“孤心向月伴盈缺,未及承昭待惘然。”
此后,归芗人绝口不提尧王私事,一心改制。
修鱼寿阅其所呈,赞不绝口,严谨修改后,即严令各司奉旨执行。
第一,严格征兵条例,增设入营考核,特令独生子一律不得参军。禁军外,统一全境军服、军纪,重申十三斩杀令。广羽、煦水、南祈三地驻军削至五万,半农半军,军饷照旧,军粮自给。其余五郡驻军,两年一换防。各地驻军,凡授衔将领亦随之调换。裁军后所有在役兵员,三代以内直系血亲,皆以军户入籍。
第二,责令各郡辅王,普查人口,严格管制。大小商户入籍,增设官户,在朝官员三代以内直系血亲入户。重新勘丈土地,以富、贫、劣三级划分,官民建房养畜均以劣土。富土一律纳入官地,于各郡设官仓,由督赋司下设官度司兼管,民不得擅用。贫土均与农户,各户所得须明记于册。
第三,指定各级各地书院必授书目,并于官学外设幼学,幼学考核通过方入官学。于官学中增设言谏官,隶属吏监司,生员期满考试,增设必考议题“议官道”。每期考试结束,由各地言谏官封存,直接上陈太卫府交吏监司,做为朝廷择才依据及官员政绩评考标准。
第四,废黜各郡私法,以国法束民。严律令轻刑罚,彻底废除连坐、杀威、车裂、凌迟等酷刑,明列二十七项死罪,官、民、商均在其列。
最后基于以上整改,统一全境赋税,以地税、户税、关税、季税、物税五项为准,固定税额永不加赋。季税以单亩贫土的平均产量为准,每亩抽取一成,其余四项按原定标准征收。官户、军户免除一切赋税,农户免户税,只征收地税及季税。商户除户税、地税、物税外增设境内关税,原有的境外关税翻倍。官户严禁涉商,军户、农户涉商者,以商户税收为准,所有赋税减半。
旨意一下,八王殿肃静异常。
修鱼寿前脚离殿,郊尹涵后脚追上,噗通一声跪下,请求撤职。修鱼寿再三追问下,郊尹涵才将调军懈怠实情道出。
之前裁军基本是就地淘汰,留强去弱。且有老将夏侯酌坐镇,左司黯亲率禁军执行,无人懈怠。此番裁军,涉及前朝未曾有过的大规模调军补防。各地驻军多是当地人有家有业,军营从上至下,无不心中抵制上言抗议,奉旨行军一拖再拖。太卫府初设,尚无威信可言,强制行军恐生兵变。各郡太卫上报覃王,却被赈灾的事耽搁了。待她回头来办,还未想出万全之策,尧王就下旨二度裁军,更是将调兵换防定为常规。覃王一筹莫展,只得自行请旨撤职谢罪。
修鱼寿当即重回八王殿,众王重议。最终决定,各地驻军裁至五万,均以半农半军制。堰城、曜城、延关等边关守城,由二十万皇城禁卫军分驻镇守。黎关留守禁军就此常驻,原观璞延关驻军五万,调赴骞人为地方军。为防万一,修鱼寿授权天蟒卫两百将,分率二十万戍边禁卫军,自天尧出发至西南属郡煦水,后兵分两路,一路经广羽北上探幽、赤乐,一路经南祈东进濮安、观璞。所到各郡,配合太卫府严令裁军,若遇抵抗,就地军法从事。
此次裁军换防历时三个月,天蟒卫及太卫府同地方军之间,大乱小斗不断,死伤数以万计。众臣皆认为尧王此举,意在削弱地方军,节省国库军备开支。自此,地方军在建制上再无力量抗衡zhong yāng,北尧政局的改头换面,从军营开始,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修鱼非回朝时,各郡裁军已近尾声,喜忧参半的心情,脸上yin晴不定。
因禁军的参与,北方各郡赈灾得当,当地百姓对尧王感恩戴德。又听闻尧王决意改制,于大多数百姓是百利无一害,且已踏出第一步,可谓来势汹涌雷霆万钧。
但尧王登基至今,最大的隐患莫过于亲政方式,重武轻文,以军为先,无军不治。先有jing骑队,后有太卫府和天蟒卫,简单粗暴的生杀予夺,服人不服心必成大乱。
将八方外城司城总长递送的奏折,放到弓书殿案几上,修鱼非长叹口气。购粮时,天蟒卫的行事做派,让他瞠目结舌,却又不得不敬佩三分。严官治富,济弱恤民,看似无情却胜情。跟尧王当年在骞人赈灾如出一辙,灾后参奏堆积如山。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眼见修鱼非放下奏折要走,修鱼寿斜瞟他一眼,“当初怎么说的?”
修鱼非转过身,“所见所闻如实回报。。。。。。”
“说,我听着。”修鱼寿头也不抬的奋笔疾书。
“要说的都在那儿了。”修鱼非指着刚送上的奏折,“不出意外,这奏折的下场,皆会粉身碎骨,弃尸焚窖。”
修鱼寿也猜到奏折所报,手上顿了下,继而转了话题,“你没顺便去看下薄奚辰?”
“过几天就见到了,有些事他想当面跟你说,臣弟不便多言。”
“是莫天昀还是世外桃源?”修鱼寿笔舞得飞快,语气尽显僵硬。
“兰久越。”
笔头沾了墨,悬于奏折上,迟迟不肯落下,单留墨汁晕染纸上。
第六十六节 芗人离朝 君臣异国()
修鱼非离去半响,弓书殿静默无声。
侍监官垂首候命左右,忽闻修鱼寿下令,“传邑王。”
侍监官一怔,俯首轻声提醒道,“陛下,邑王告假,已于数ri前离朝返乡了。”
修鱼寿一愣,继而厉声叱问,“返乡?谁准她离朝了?拿个鸡毛当令箭!马上传旨邑王,取消告假,令她即刻返朝复命。”修鱼寿突然想到什么事,忽的起身叫住侍监官,“邑王走多久了?”
侍监官站住身,毕恭毕敬道,“回陛下,十来天。”
“十几天!”
侍监官吓得一颤,“十四天。。。。。。”
“那味粥也缺了十四天。。。。。。”修鱼寿沉吟半响,忽而明白过来,“原来是她。。。。。。”
哪知侍监官腿下一哆嗦,软倒在地,“陛下恕罪!邑王不让奴才多嘴,奴才这才瞒着陛下!”
修鱼寿笑得无奈,“难怪上官耘几次去查,一无所获,感情这粥根本就没过御膳房。”
侍监官鸡啄米般的磕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堂堂的侍监官,这么轻易被收买。等会办完差,自个儿去领二十板子!”修鱼寿没好气道,“邑王一回来,让她去八王殿候着。还有,通知门禁队,见着薄奚辰让他直接来弓书殿。”
“是是是,奴才告退。。。。。。”
随手拿过修鱼非带回的奏折,几下翻阅扔到一边,修鱼寿仰首问天,“夏侯嘉也曾面对如此诸多的参奏么?即便如此,也期盼我jing骑能留活口,平安归朝。最后关头派出左司黯将计就计,是料准了他会阵前反将救我jing骑。修鱼寿时至今ri,方领会其良苦用心,何其悲哉!”
天尧主街二十四,花舞酒巷不夜城。城东五道兮月舞,城西五道念香音。
“第一次逛花街?”茹彺秋看着身边有些局促的男人,不由笑道,“当年听闻皇家jing骑误闯青楼而不觉,还以为是民间谬传。现在看来都是真的,不光jing骑队,整个皇城禁军都不擅此道。”
薄奚辰闷声道,“为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人间百态,浮沉花街。像你们这种山泉水,就该来这尘世过一道。骞人的苦涩,天尧的糜烂,看不尽的辛酸,道不尽的炎凉。你可以活得像脉山泉水,但你不能真把自个儿当山泉水,懂么?”
薄奚辰不以为然,“本王自幼于宫中行走,少年参军一役成名,什么没见过?人间百态,世事炎凉,哪比得宫中一隅?”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茹彺秋将他上下一扫,“长得俊,不就是让人看的么,你还不好意思了?”
薄奚辰白她一眼,举手套上头盔,就听茹彺秋嬉笑道,“亏得你不是骑兵,否则这会儿连脸都遮上了。”
“我要回宫了。”
“别,都这么晚了。”茹彺秋拉过他,站住身,“今儿个就在这歇一晚,明ri一早我陪你回朝复命。”
“住这儿?”薄奚辰抬起头,张大了嘴,“念香楼?”
“你不傻呀!”茹彺秋笑着向前努努嘴,“之前,你们不是向我打听那个叫归芗人的女子么?”
“我知道,她曾是念香楼的头牌雅ji,现已在朝中为官,同掌南祈。”薄奚辰忽觉不对,“这不是天尧城么?念香楼不是在濮安么?”
“你反应可真够快的!”茹彺秋无语的看着眼前这榆木疙瘩,“兮月楼都在天尧开了分家,念香楼又岂会落于人后?”
“不是,这宅子。。。。。。”薄奚辰总觉得这地方眼熟,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就是郡王府的宅子么!亏得咱们那位主,想出了个卖房赈灾的点子。不然,就算借她们个胆,她们也不敢把花楼开到皇宫隔壁来。”
说话间,一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趋步迎来,笑颜带蜜般,“快让我看看,什么风把这么大的贵客给咱念香楼送来了!”刚听下人来报,说是门口站了两位生人,看样子来头不小,他们不敢慢待,便请妈妈亲自出马相迎。她脚还没出槛便一眼瞧见个全身戎装的军爷,微微一怔,见那人似有局促之态,心下拿定三分主意,“这位军爷样子生。。。。。。得可真俊啊。。。。。。”她本想欺生多捞点油水,没想旁边还有个茹彺秋,一白眼甩来,直盯得她硬生生转了话头,接着不甘道,“这逛花楼,怎么还带个姑娘?”
茹彺秋半冷不热道,“是我这个姑娘家要来的,这位爷生涩得很,妈妈别吓着他。”
女人转而半笑不笑道,“那敢问姑娘,来我念香楼何干?”
“香飘十里,百人归。”茹彺秋笑眼带勾,一媚环生,“本姑娘便是那百人之一,还望妈妈成全。”
女人面上一怔,忙不迭重又堆上满脸蜜,“未想二位也是识香人,快快,里面请!”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ri。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一波三弄泣离殇,茹彺秋微微皱了眉,“这里的曲儿如此哀婉如诉,也不怕败了客人的兴致。”
“苦中寻乐亦成香,既是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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