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苗傅的人追赵构都追这儿来了?至于有天罗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兀术针对自己的心不死,太原算是自己的第二根据地,安排些细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徐子桢也没再坚持,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那将领大喜,一挥手喝道:“兄弟们,走,送先生入城!”
旁边分来一队军士,约有二十来人,在太原城里有这么多人保护已经足够了,一群人前后左右围着徐子桢往城里而去,惹来无数人的目光。
徐子桢无奈摇头,本来还想低调来着,这么一来反而成了众人的焦点,不被人发现都难,于是这一路上不时有人跟他大声招呼,或叫徐先生,或叫战神,或者直接叫名字的,一直到府衙大门外时才算停。
那将领和他的兵用一种崇敬加羡慕的目光看着他,这一路上跟徐子桢打招呼的人就没断过,可见他在太原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了,而徐子桢则一直笑眯眯的挥手示意,只是这其中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就小半个时辰的路,他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先生,我们就送到这里了,告辞!”那将领就此作别,拱手后转身而去。
徐子桢使劲揉了揉脸部肌肉,再笑下去他怕脸会抽筋,还好这算是到了地方了。
衙门口值班的衙役也同样涌了上来,几个人护着他进了大门,然后才由一人引他往里而去,直到书房门外时停下。
书房外站着几个穿着便衣的汉子,目光锐利身形魁梧,一看就是那种身手不凡的高级护卫,离门口最近处站着一人,正直直地看着徐子桢。
燕赵!
三年前赵构将燕赵放到了张叔夜麾下,毕竟他的身手很好,入行伍之中也能借军功博个官阶,但是徐子桢却明白,当时的赵构正是忌惮他和燕赵的私交太好,不愿让自己知道他太多的私密之事,而现在燕赵又回来了,显然是赵构被苗傅这么一叛后心里也慌了,燕赵再怎么跟自己关系好,可毕竟他的那份忠心是绝对的。
徐子桢和燕赵的交情已经可算是兄弟般了,这三年里他也一直没断过和燕赵的书信往来,可今天两人见面时徐子桢却察觉到了燕赵的眼中似有几分意味深长,或许是因为赵构就在屋内,两人只是眼神的对碰,没有任何语言交流,连个招呼都没打。
燕赵沉默了片刻,对门内轻咳一声:“启禀官家,徐子桢求见。”
里边安静了几秒,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准。”
徐子桢眉头微微一挑,里边那声音是赵构无疑,只是他应该知道自己来了,可从语气中听得出似乎情绪不太高,甚至隐约有点不快,他略作思忖,差不多猜到赵构为什么不快了。
他对燕赵点点头,正要推门而入,却听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只见几人快步而至,徐子桢笑了,来的又都是熟人,当先而行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穿着便衣,眼神犀利头发花白,那是曾经的大名府知府,如今的大宋宰相李纲,而在他旁边的正是这太原府的知府张孝纯,这更是徐子桢的熟人,在其后则还有个老熟人,那位正直倔强的马春林马大人。
李纲远远看见徐子桢,急忙招手,象是要和徐子桢说些什么,可惜他就来晚了那么一步,徐子桢苦笑摇头,指了指书房,然后转身推门而入。
书房内朴素雅致,摆设不多,是张孝纯的风格,里边书桌旁坐着一人,脸色憔悴,眼中隐见血丝,正是赵构,徐子桢一眼就看见他的额角上还带着伤,象是磕在哪弄破了的,已经结痂。
徐子桢在门口停了下来,看着赵构。
赵构抬头,同样看着徐子桢,目光深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对视着,空气中似乎有种怨恨的情绪在慢慢凝聚,而这股情绪的来源显然是来自赵构的。
三年了,两人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这期间徐子桢一直关注着应天府,关注着赵构,而赵构也时常能得到徐子桢在耀德城的情报,和燕赵一样,徐子桢也时常给赵构写信,两人还象是最初相识的那样,就象是单纯的朋友,君子之交,互有问候。
可正因为这样,赵构心中才异常愤怒,在他心里徐子桢是先知,是能预知天下事的,可这次兵变他却从没有在书信里提及哪怕半句。
安静的气氛保持了不知多久,还是赵构先开了口:“子桢,你,终于来了。”
你终于来了。
这五个字可以看做是期待,也可以看作是愤恨,徐子桢却只作听不懂,微微一笑道:“七爷,我来了。”
赵构眼角一跳,七爷,多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称呼,整个天下只有徐子桢会这么称呼他,而且也一直是这么称呼他,哪怕他成了大宋的皇帝,成了至高无上的天子。
又是一阵沉默,赵构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兵变之事你已知晓了?”
徐子桢点头:“知道了。”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砰!
赵构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我当然知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是谁?你是名满天下的徐子桢,你是无事不知的徐子桢!你能早早知晓耶律延禧亡国身死,你能知晓我会前往真定大营为质,甚至你还能知晓汴京将破二帝将被掳,可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过会有此兵变?莫非你就等着看我这般模样,等着看我如此狼狈么?”
乓啷!
桌角处一个翠玉笔筒被震得掉落在地,变成了无数碎片。
第1073章:三年前的谶言()
徐子桢的目光盯着那一地碎片,不惊不惧。
砰!
燕赵和另几名护卫听见响动;急忙不告而入;一进门却发现赵构正怒目瞪着徐子桢;地上有个摔碎的笔筒;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几人互望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门。
赵构依然怒视着徐子桢;对燕赵几人只作未见;只是被他几人这一下闯入;屋内原本的气氛却似乎有点更紧张了。
从两人认识起到现在;赵构还是第一次对徐子桢说这么重的话;要不是他还忌惮着徐子桢那”半仙”的身份以及对他还有很大的用处;恐怕赵构早已直接翻脸了。
徐子桢终于抬起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赵构;开口说道:”我不是来看你的狼狈;而是想让你自己看清自己的狼狈。”他指了指赵构;冷笑道;”你是大宋的皇帝;是这片天下的主子;全大宋几万万百姓都仰仗你而活着;你的一个念头就能决断他们的贫富;一道旨意就能把持他们的生计;可你自己看看;我离开三年了;这三年里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和赵构身高差不多;只隐隐高出少许;但是这时他的神情与口气竟有种居高临下责问的感觉。
赵构也没想到徐子桢会给他这样的回答;竟一时愣住了;就这么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徐子桢没有客气;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三年前我为什么要走;明面上我是要做给兀术看;我在躲他;省得他来烦我;这是其一;也是你知道的;可另一层意思你想过没有?你是皇帝;你要决心护着我;这天下谁他妈能伤我;谁能害我?可惜你没有;你没有决心;虽然表面上你以帝王之尊与我交好;让天下人都羡慕;可其实;你是怕我的。”
赵构猛然一震;象从梦中醒来;大声抗辩道:”胡说;朕为何要怕你?”
徐子桢哂笑一声:”七爷;有些事你没必要骗人骗己;你要不怕我;不忌惮我;怎么跟我自称朕了?这是你的潜意识在保护自己。”
赵构不懂潜意识是什么意思;刚要反驳;徐子桢却又指了指他;说道:”从我来到这片天下时;我就决定找到你;为什么要找你?你可知道?当时你爹赵佶在位;太子赵桓也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不找他们?我尽心辅佐你而做的事;同样可以帮他们做。”
赵构再次愣住了;是啊;徐子桢为什么会单独找上他?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早在他出使真定大营前就想过;可是始终得不出结论来。
徐子桢背着踏上两步;在离赵构还有尺许的距离停了下来;盯着赵构的眼睛看着;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和你有缘;若干年后你将随我羽化登仙!”
轰!
赵构只觉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脑子里声声炸响而起。
羽化登仙?我……
赵构的第一反应就是徐子桢在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可若不是这样的话,徐子桢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呢?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从徐子桢开始出现起,他就和自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帮着自己一步步到达了现在这个高度,还记得当初他跟自己说的那两个字——“将来!”这两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字。
徐子桢察言观色,知道赵构现在开始被忽悠得有些迷茫了,打铁趁热,不给他仔细考虑的机会,说道:“当初我离开前曾写过一道谶言,交给了李纲保管着,现在该是给你看的时候了。”
赵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也想起了这码事,这三年里他曾数度问李纲要过,可那个死心眼的老家伙,非说不到时候,还不能给他看,于是直到现在他也没看过那里边写的究竟是什么。
李纲就在门外,这个好办,赵构皱眉想了想,喝道:“燕赵,让李纲进来。”
“是!”燕赵应喏一声,很快房门轻启,李纲踏进屋来。
“官家……”李纲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赵构打断。
“徐子桢的那份谶言可在?”
李纲怔了一下,但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然后双手呈上,徐子桢注意到他的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
赵构似乎没想到,这封三年前让李纲保管的东西,到今天他居然会随身携带,本以为他放在了应天府的家中,还想着让他回去拿一趟的,这下倒是省事了。
信封拿到手上,翻看了一下,封皮陈旧微微泛黄,封口处的蜡封完好无损,上边还有当时徐子桢刻下的印记。
没错,就是这个了。
赵构现在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羽化登仙四个字,他看了一眼徐子桢,徐子桢耸了耸肩,抬了下手道:“看吧。”
按捺不住了,赵构不再多话,直接拆开封口,从里边抖出一张同样隐隐泛黄的纸张,然后迫不及待的看去,目光所及之时,赵构愣住了,双目圆睁,满脸的惊恐之色。
只见纸上写着短短一行字——避贤宠阉,苗刘之变;皇子夭折,无丁可添;岁过甲子,羽化登仙。
嚓嚓嚓……
这是纸张抖动的声音,因为赵构的手在抖。
他没法控制住自己,这句谶言的前半段说的正是自己这三年直到最近发生的事。
从徐子桢三年前离开起,他的确开始渐渐享受起了安逸,一切麻烦似乎都有徐子桢解决了,金国的侵略停止了,甚至与大宋暗中签订了同盟和平条约,只有四王子兀术的十几万人马还流窜在中原地带,但这不是问题,早晚会解决的,徐子桢早就跟自己说过,有韩世忠在,兀术就是个死人。
于是接下来他放纵了,心情放松之下开始了享受玩乐,就如谶言中所说,他开始宠信康履,那不就是个阉人么?当时李纲马春林雍爷等人一再上言直谏,却屡屡被他驳回,终于祸根伏下,在康履及其同党无法无天之下惹恼了一众武将,所以苗傅刘正彦兵谏,杀了康履,囚了王渊,掳了皇子逼自己禅让退位。
皇子夭折?赵构心中惊慌,到目前为止并未传来任何皇儿的消息,难道皇儿真会……
他不敢想下去,但是接下来的四个字让他浑身冷汗涔涔,象见鬼似的看向徐子桢。
第1074章:皇子薨了()
那天,赵构在乱军之中逃离应天府,就在临出宫时不知哪里飞来一支冷箭,正中他的小腹,当时并没有在意,毕竟伤得不重,可就在昨天,来为他诊治上药的御医极其隐晦且小心地告知,他小腹中受了暗伤,龙根受损,恐怕再也无法生育了。
在知道这个结果之时赵构彻底暴怒了,他不信,怎么都不愿相信,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受这样的伤?怎么可能从此无法生育?
现在他身上的伤还在,他想等伤恢复后就抓紧试一试,可是现在,他看见这张三年前的谶言上写有这么一句话,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心也在一瞬间乱了。
这是不是三年前交给李纲的那封信?赵构一点都不怀疑,封口处的蜡封完好无损,印记也是确认无误的,他已经检查并确认过,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加慌乱,愈加惊恐,恐惧的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似的。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本不该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换了别人跟他说这些,恐怕只开了个头就会被他喝令拉下去斩首,可是写这封东西的人却是徐子桢。
相识这么多年了,徐子桢以往的种种神奇,种种怪诞都在眼前,赵构还记得徐子桢是怎么告诉他将要去真定府金军大营,结果几天而已,父皇果真下诏来了。
徐子桢还告诉过他要他隐忍,说天下将要大变,他听了话没出兵救皇兄赵桓,结果汴京真的被破,父亲和皇兄同时被掳,大宋北半边国土彻底沦入金人之手。
若说这些都是以心思猜出来的东西,那么他的皇妹赵楦曾告诉过他,徐子桢早早就预测到大辽将亡国,金兵将要南下,甚至连辽帝耶律延禧会从马背上摔落而亡都猜到了,这就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了。
这不是猜测,这是仙法!
同样的,如果偶尔猜中一两件事还能算是侥幸,可徐子桢到现在已经猜中了多少事?他哪是什么半仙,根本就是个有仙籍的真仙!
赵构的眼神从愤怒变得一下子灰暗了下来,他还想争取一下,看向了徐子桢,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开不出口来。
徐子桢表面上冷静,其实心里也紧张之极,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说说的,赵构再怎么懦弱也是个皇帝,万一盛怒之下不管不顾先把自己砍了怎么办?
所以他虽笃定的坐着,眼睛却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赵构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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