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秦松就无辜地说道:“徐兄乃是大才,区区玩物又怎难得了他,不知这位兄台怒从何来?”
燕赵是不知道徐子桢的底细,可顾仲尘见识过,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吭声,他也是个聪明人,稍一思忖就知道徐子桢在动什么脑筋,当下也立刻配合地满面怒意:“徐兄乃万人敌之大勇,秦公子你却让他做文题,这不是难为他么?”
这么一闹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各自的谈论说笑,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秦松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再不多说,只笑眯眯地看着徐子桢,反正在他看来徐子桢答不答应都只有丢人一个结果。
徐子桢紧皱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忽然抬眼看着秦松,问道:“这位,哦,秦公子是吧?你认识汴京长兴记的秦榆么?”
秦松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好说,秦榆乃是家兄。”
第411章:诗词曲乐()
徐子桢恍然,秦榆也好李邦彦也好,其实都还拧着一口气没出,不过碍于郓王康王两人的面子不敢妄动罢了,不过既然自己进了书院,那就在书院内让自己折折威风丢丢脸,想来这就是他秦家的主意了。
秦松见他沉吟着,以为将他难住了,心里更是得意,伸手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来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说道:“小弟谨以这二百两银子忝作彩头,在场所有同窗为证,徐兄所作诗词也好曲乐也罢,但凡有过半数称好,这银子便归徐兄。”
徐子桢心中暗暗冷笑,既然你找上门来给老子抽脸,那就不能不给这面子了,不光要抽,抽完还得让你付钱,这是多让人痛快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故意低声道:“秦公子,哥们儿来书院只是图个安静,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我的台吧?”
秦松冷笑一声也压低声音道:“怎么,怕了?那你离开书院不就无人为难你了么?”
徐子桢心中闪过一道灵光,原来秦松打的主意不光是要丢自己的脸,居然是想把自己逼出书院,看来他也清楚在这里有个古板固执的老夫子蒋济蒋院长,一旦自己被逐或是自行离开书院,那他秦家包括李邦彦王黼之流的报复立马就跟上来了。
说实话徐子桢本没打算再这地方秀才艺,应天书院可不是寻常地方,一旦表露出超高水准的文才后可能会惹来无穷的麻烦,但眼下秦家都要对自己动手了,那可就说不得,只能高调一回了。
徐子桢稍一思忖就有了主意,他脸上故意闪过一丝阴沉,哼的一声道:“既然如此,徐某奉陪就是。”
秦松嘿嘿一笑:“徐兄爽快,那便请吧。”
徐子桢脚下不动,努了努嘴:“你提议的,你先来。”
秦松看了一眼四周的学子,笑了笑:“好,那在下便献丑了。”说完走到桌边拾笔沉思,自有他的跟班上来给他磨墨。
蝶这个命题早就出了,秦松心里也早打好了腹稿,因此等墨磨好的时候他就动了,大笔一挥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不多时掷去手中笔,跟班立即上前将他的诗作小心地提起,高高举在桌边。
而秦松在掷笔停下后转身又来到一边的琴台边,一撩衣摆坐下,手指一动琴音潺潺而起。
琴音初起便是一个欢快愉悦的铺垫,紧接着叮咚不断,如珠落玉盘,渐渐地越来越轻快,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青青草地,四周百花绽放,群蝶翩跹。
不得不说秦松长得虽然难看,但在这抚琴一道上倒确实有着不俗的功底。
再看那幅高高举着的字,上边是一首咏蝶诗:
纤纤五彩翼,脉脉细柳风。
枉受东君禄,还望桃杏红。
古今叹梁祝,入梦托庄公。
日暮楼台静,谁惹蝶影从?
字是飘逸潇洒的一手行书,看得出秦松在书法上也下过不少苦功,一众学子围聚而上,边赏字边听曲,应天书院是群英荟萃之地,识货的自然不少,秦松的诗和字无疑都是上品,尽管有很多学子对他的为人颇为不齿,但在纯粹的文学上还是有不少人表现出了佩服之意。
不多时一曲奏罢,秦松起身微笑看向徐子桢:“徐兄,小弟这诗与曲如何?”
徐子桢兀自一脸怔怔,直到秦松叫他才象回过神来:“啊?哦,不错。”
秦松眼睛盯着徐子桢,追问道:“徐兄既是大才,不妨请直言雅正,小弟这诗这曲究竟如何不错法?”
徐子桢嘿嘿一笑:“那我可就说了,你别生气,不错的意思就是……不懂。”
秦松一愣,四周学子也为之愕然,不懂?这是哪门子的解释?
徐子桢很认真地点点头:“没错,哥们就是不懂,你的诗我不懂,曲更不懂。”
不懂这两个字有很多意思,秦松觉得徐子桢是真的不懂,但有的学子却以为徐子桢压根就看不上秦松的诗和曲。
秦松一看众人的神色就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心里顿时大为恼怒,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当下冷笑道:“想必是小弟之作太过肤浅不入徐兄法眼,不过无妨,小弟不过是抛砖引玉,还请徐兄一展大作。”说着让到一旁,指着桌上纸笔道,“请!”
徐子桢挠了挠头,探头望了眼桌上的笔墨,他知道自己的毛笔字有多丑,写诗写词是没问题,肚子里好歹还是有些货的,但是这一动笔可就先露了怯了。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摇了摇头道:“先别急着写,咱们先说说这琴。”
秦松冷笑道:“此琴有百年之龄,乃小弟钟爱之物,莫非徐兄嫌这琴不好么?”
徐子桢摇了摇头:“别说百年,我连百日的琴都拿不出来,不过话说咱哥俩比的是琴还是曲?要是比琴我直接认输得了。”
这话又挤兑了秦松一回,秦松脸一沉刚要发话,却见钱同致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到得徐子桢身边将一把古旧破败的嵇琴塞到他手里,嘻嘻笑道:“不就百年么,这把琴年头可也不短,就用这吧。”
众人一阵哗然,接着哄笑四起,这把嵇琴看得出确实年头不短,琴身上的色泽暗淡斑驳,但是这把琴绝对是低劣之物,恐怕就是寻常坊间都不屑用这样的货色。
钱同致双手叉腰叫道:“笑什么笑什么?这可是门房刘大爷的宝贝!”
众人听他一说笑得更甚,门房刘大爷他们都认识,他的这把嵇琴也有不少人见过,不过谁都知道刘大爷也就会胡乱拉几个小调,这琴的音也不怎么准,怎么能跟秦松这架古琴相比?
秦松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对他来说徐子桢和钱同致就是在搭着档损他来的,但是他硬是咬牙忍了下来,徐子桢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不敢比。
区区一介武夫,还能与我秦家才子相比么?不自量力!
燕赵满是担忧的看着那把破琴,低声埋怨道:“这小钱搞什么东西,不知道解围还来捣乱。”
顾仲尘却是眼睛一亮,当初红袖招内他见识过徐子桢的嵇琴功底,对一个高手来说其实一把琴的好坏对他的水准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秦松,心中暗暗好笑,徐子桢曾在曲乐上将自己打得无地自容,不知道秦松今天会是什么结局。
一向家教极严的顾仲尘难得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心。
第412章:梁祝,雁丘词()
秦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徐兄,请吧!”
徐子桢不理他,自顾自左手持琴右手捏弓试了两个调,鸹噪难听的琴音让不少人龇牙咧嘴。渃晁兲尚
秦松嘴边挂着冷笑,仿佛已经看到徐子桢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个大丑,围观的学子们则神情各异,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有事不关己的,但没有一人相信徐子桢能在曲乐诗词上胜得了秦松。
徐子桢轻轻吐出一口气,右手琴弓缓缓而动,左手手指轻点慢捺,一首深沉舒缓的曲子悠扬而起,秦松顿时愣住。
琴弓轻动,先是一段柔和抒情的引子,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幅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美丽景色,而且在场都是些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子,琴音的高劣一听便知,光以引子来分辨的话,秦松略显轻浮,而徐子桢指尖所拉出的这段明显更能凸显一个情字,且给人遐想的空间更大。
接着琴音一变,时而浑厚深沉,时而轻盈柔美,仿佛是一男一女两人从最初的相见到互生爱慕,在场学子无论男女都已深深沉浸其中,好像自己就是那一对恋人之中的某人。
不多久琴音又变,这次变得欢快明朗,琴弓不时轻轻跳动,使旋律更为活泼跳动,众人眼前的世界又再起了变化,这一对恋人已经深深陷入了爱河,正过着他们愉快的生活。
在场的学子已被徐子桢的琴声带得入了神,他们本都只是为了求学而来,可是这一刻他们之中的大半居然都有了一种隐隐的渴望,想抛开一切,只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便已足够。
可就在这时曲调又再起了变化,由欢快进入了慢板,嵇琴在这时显示出了深沉苍凉的特点,渐渐变得凄婉哀伤,众人只觉心口赫然如遭锤击,一股悲伤之意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徐子桢微微垂目,开口缓缓吟唱。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最后一个去字拖着长长的尾调渐行渐远,琴声也在这里慢慢中止,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呆滞在了那里,眼睛通红鼻尖发酸,那些女学尤其不堪,早已珠泪落满腮。
词是元好问那首流传千古的雁丘词,在后世被广为传唱,琼瑶和金庸都曾用他骗过无数少男少女的眼泪,而曲则是八百多年后开创交响音乐民族化的经典作品《梁祝》,只是徐子桢改用了这把破旧的嵇琴来演奏,少了交响乐中的恢弘大气结构多变,换成了嵇琴独有的凄婉之意。
雁丘词本意说的是两只大雁,但用在这里居然一点也不显突兀,而那首曲更是应题,特别是最后那段再现部分,便是梁祝故事中最悲情的部分——哭灵、投坟、化蝶。
莫说在场的少男少女们,就连秦松和一旁的朱时阳都无法抵抗地被徐子桢感染到了,心里莫名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只是现在强自按捺着而已。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大喝一声彩:“好!”
这下可了不得,在场的人群接二连三地爆发出了喝彩声,那些女学很是矜持,但也都捂着嘴红着眼,显然都被感动得不轻,角落里有个锦衣少年红着眼睛轻声赞道:“这徐子桢果真出人意料……”
秦松被震撼得呆若木鸡,他没想到徐子桢居然拉得一手好嵇琴,而且这阕词更是绝对佳作,两相交汇之下竟是妙绝,便是他号称学院五大才子也自认无法作出这样的好词来。
徐子桢缓缓站起身来,将嵇琴交还给钱同致,转身笑吟吟地对秦松道:“看来今晚的酒钱有着落了,多谢秦公子。”说完就要去拿那二百两银子。
朱时阳却跳了出来:“慢着,琴棋书画,你最多算是作了琴与书,可还有两题呢。”
徐子桢看了他一眼:“皮又痒了?”
朱时阳吓得连退几步,秦松已缓过神来,踏上一步拦在朱时阳身前,面色阴沉地道:“此乃应天书院,徐兄你莫非还敢在此猖狂不成?”
徐子桢不屑地道:“老子连你哥都敢揍,你觉得呢?”
“你!”秦松大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应对才好,徐子桢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这让他完全无所适从。
徐子桢没再理他,带着燕赵钱同致扬长而去,顾仲尘不作考虑也跟了上去。
见好就收,这不是徐子桢信奉的理念,不过应天书院内藏龙卧虎,天知道秦松还有没有其他同伙跑出来给自己再出个什么难题,脸面挣到这样的地步已经足够了。
他想得没错,在他离开的时候有太多学子看向他的目光饱含着敬佩,甚至不少女学也在偷偷地瞄着他。
朱时阳不甘地看着徐子桢的背影,恨恨地道:“秦兄,莫非就此算了不成?”
秦松冷冷一笑:“算?哼,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摆弄他,不过就是不知他能不能先过今日这一关。”
……
刚一出书院大门,徐子桢就哈哈大笑,钱同致很是凑趣地问道:“不知小徐所笑为何?”
顾仲尘笑道:“还能为何?那秦松自诩风流多才,没想到在徐兄身上栽了个大跟斗。”
徐子桢扬了扬手里的银子:“还让我白赚一顿酒钱,走,喝酒去!”
四人之中只有燕赵一直没说话,直到现在他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太意外了,他一直以为徐子桢不过比他长得白些长得帅些,其他不论从哪一点来看都跟个抠脚大汉没什么区别,可是今天那一曲一词却把他震得晕头转向,虽然他根本听不懂。
天色尚早,这个点喝酒有些不好看,顾仲尘提议带徐子桢先在城里转转,毕竟徐子桢来到应天府后还没去过书院之外的地方,徐子桢和燕赵欣然应允。
应天府不愧为大宋陪都,城内的繁华竟不下于汴京,四人转了一个多时辰,直把徐子桢和燕赵看得眼花缭乱。
走着走着钱同致停了下来,捶着腿嚷道:“不逛了不逛了,哥们儿腿都快断了。”
徐子桢嗤笑道:“这才都多少路你就顶不住了?老钱你可得多锻炼才是。”说着他看了看天色,又道,“今天就先放过你,走,还是先喝酒去。”
钱同致顿时眉开眼笑,四人刚要准备走,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呼:“救命!”
声音惊慌娇弱,分明是个女子,徐子桢脚步顿时停住。
我靠,又是光天化日的老桥段!?
。。。
。。。
第413章:信王赵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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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就來自身边的小巷里,徐子桢想都不想就蹿了进去,燕赵等三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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