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金兵吐了口唾沫骂了声晦气,将徐子桢的尸身抬进了店里,然后不耐烦地对水琉璃道:“赶紧选,爷们还要回去覆命。”
水琉璃不理不睬,看了一眼面前这些棺材,摇了摇头道:“这几口不好,掌柜的,你这里可有上好的楠木么?”
掌柜的是个年轻后生,面目俊俏唇红齿白,看着一副读书人的气派,一点不象做棺材生意的,却正是鲁记的东家鲁英。
他在水琉璃进门时就已看清抬进来的那具尸身,竟赫然是徐子桢,这一惊非同小可,可两个金兵还在,他的脸上不敢表露半分,在水琉璃问起时他慌忙答道:“这位大嫂,掌柜的暂时走开了,有没有楠木小生也不知晓。”
两个金兵早就不耐烦,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骂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们掌柜的找来。”
鲁英一脸苦相:“二位军爷,我家掌柜出了远门,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两个金兵顿时火气,刚一瞪眼鲁英赶紧说道,“不如这样,几位若是放心的话可先将这位暂放在小店,想打什么寿材与小生说明白就是,等入殓时小店再去请几位过来,不知可行否?”
“真他妈麻烦!”两个金兵骂了一声,低声商量了几句,他们可没那闲功夫等这棺材铺掌柜回来,可要说再换一家棺材铺他们也不太乐意,这书生说得也能行,反正到时候入殓的时候也未必就再轮上他们过来。
水琉璃此时已渐渐回过了神来,她本就有颗七窍玲珑心,进店时打眼一看鲁英的模样她就已经会过了意,哪有这么俊俏的书生在棺材铺里坐堂的,看来徐子桢特地关照的这个地方确实另有玄机。
她默不作声掏银子付了定金,和鲁英简单约了个入殓的日子,随即再不多说什么,转身随那两个金兵回营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鲁英就朝后堂招呼了一声,很快出来两个伙计,手脚麻利地将徐子桢的尸身抬了进去,接着又出来一人坐在店堂里,鲁英走到门口左右看看,也快步走了进去。
后堂里一片安静,这些日子鲁英没留多少人在这里,唯有一个苏三还在,徐子桢被抬进去时她正在院子里练着拳,一眼瞅见徐子桢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顿时整个人都愣了。
鲁英跟进来拉了她一把:“进去说话。”
苏三傻愣愣地跟了进去,两个伙计放下徐子桢后也退了出去,这间屋里只剩下了鲁英和苏三还有徐子桢。
好半晌后苏三才回过神,颤声问鲁英:“他……他怎么死了?”
鲁英神情黯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一个大嫂将他送了过来,旁边还有两个金狗,我也不便询问。”
苏三沉默了,和赵构一样,徐子桢的死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她已经几乎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徐子桢身上,真定城里的帮手找好了,退路也想好了,就连地道都开始挖了,偏偏这时候徐子桢却死了。
扑嗵一声,苏三坐倒在地,双目无神面色苍白,看了看徐子桢,又抬头看向鲁英,喃喃地道:“他就这么死了,那我爹怎么办?”
鲁英无言以对,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扶她。
苏三忽然一声尖叫,状若疯癫地拍开鲁英的手:“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
空旷的后院里回响着她的尖叫声,鲁英沉默了片刻,一咬牙道:“我这就去叫齐兄弟们,便是把命丢在金狗营中也必将伯父救出!”
苏三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情绪低落地道:“算了,我不想连你都陷在那里,大不了……大不了……”
她连说了两个大不了,可最终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咳咳……”就在这时屋里忽然响起几声咳嗽声,接着一个带着笑意的虚弱声音响起:“干嘛这么垂头丧气,跟个斗败的母鸡似的。”
“呸,你才是母鸡!”苏三一瞪眼回了句嘴,可瞬间又愣在了那里,因为她发现说这话的竟然不是鲁英,而是已经死了的徐子桢。
徐子桢这时正慢慢挣扎着坐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苏三猛地跳起身来,一声尖叫响彻后院:“哇!诈尸啊!”
第348章:和少侠交个朋友()
“诈个屁,哥这叫瞒天过海。*顶*点* 。x。o”徐子桢笑骂一声坐起身来,看向鲁英,“鲁兄,接下来还有一招偷梁换柱,还得劳您大驾。”
鲁英立时会意:“好,小事。”
徐子桢原本是死了的,可现在又活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放个真真切切的死人在棺材里才稳妥,当然这真死人就需要鲁英这地头蛇去解决了。
苏三茫然地睁大眼睛,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到徐子桢面前,小心翼翼掐了掐徐子桢的脸颊,狐疑道:“你真是活的?喘个气我看看。”
徐子桢哈的往她脸上喷了口气,苏三怪叫一声捏着鼻子逃开:“哎呀,你今天吃了多少蒜啊?”
这下终于确定徐子桢是活的,苏三也定下心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子桢看:“喂,你装死装这么象,怎么弄的?”
徐子桢道:“还记得那个卓雅大小姐么?我这回装死全靠她给的药,怎么样,象那么回事吧?”
苏三大感诧异:“啊?是她?”
“嘿嘿,你别小看她,这妞可是个玩药的行家。”徐子桢得意地一笑,慢慢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在离开汴京之前他就已经在心里有了个大致的计划,而这一招装死就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徐子桢知道在金营内兀术必定会对赵构的强硬态度起疑心,而为了让兀术打消疑心从而放他回去,自己是肯定得死的,所以在走之前他特地找上了卓雅,软磨硬泡讨来了一些丹药,这颗装死的药就是其中之一。
卓雅号称雪山神女绝不是浪得虚名,一手制药功夫出神入化,包括徐子桢给水琉璃他们的伤药也是她给的,不过徐子桢之前没跟水琉璃和苏三说起这事,是因为他没机会试药性,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是现在他心里已经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用苏三的话说他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这药的神效可见一斑。
苏三咋舌道:“啊?原来那天你是去找她拿药的?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她顿时察觉到了不妥,伸了伸舌头打住了话头。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到这个徐子桢的脸就黑了下来:“以为你妹!说老子淫贼……把我逼急了先把你淫了!”
鲁英神色尴尬地打断道:“咳咳……那个,徐兄,既然你已顺利出营,接下来该如何作为?”
徐子桢一拍额头:“差点把正事耽搁了,闻八二的地道在挖了吧?”
鲁英点点头,眼中满是崇拜之色:“这位闻兄果然好手段,只昨夜一宿时间便已挖出了三十多丈远,若是保持这样的速度怕是真能在七天内打通地道。”
徐子桢没有表露出惊讶,三十多丈差不多是百来步的样子,闻八二的本事他早就知道,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问题。
苏三在一旁按捺不住跳了起来,拉着徐子桢就要往外走,嘴里叫道:“英哥你赶紧把人叫齐,我先带徐子桢去看看地道,回来就商量救我爹的事。”
徐子桢猝不及防之下被她险些拉得摔倒,胸口一窒当即一口鲜血喷出,苏三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抱住他:“你没事吧?不是说装死的么,怎么还吐血呢?”
鲁英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手指搭上徐子桢脉门,脸色一变:“好重的内伤。”
徐子桢脸色惨白虚弱地靠在苏三怀里,苦笑道:“装死是一码事,受伤是另一码事,恐怕我还得好好养几天才行。”
柳溪年的含怒一击威力十足,也就是徐子桢故意引他出手,暗中早有防范,再说他体内又有内力护着,这才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可是这伤还是实打实的重,徐子桢感觉自己的胸肋剧痛无比,保守估计肋骨断了得有三根。
苏三一脸惶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颤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吓我。”
徐子桢勉强一笑,可是还没说什么就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金军大营,兀术帐内。
穆东白被押到了这里,手脚上的镣铐已被打去,亲兵还给他搬来了一个凳子,不过他并没有坐下,就这么安静地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兀术。
兀术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和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和善。
不知过了多久,穆东白终于缓缓开口:“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的。”
兀术笑着摆摆手:“穆少侠误会了,本王请你过来只是想与少侠交个朋友。”
穆东白冷笑不语,显然是不信。
兀术也不在意,忽然转移话题:“本王素来景仰中原侠士之风,此番来到真定后更是亲眼所见,没想到只这河北路便有诸多义士。”
穆东白眉头一挑,看向兀术,这话里有话,象是在为什么做铺垫。
兀术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大军入驻真定以来,已有无数侠义之士潜入我营中,可惜……最后能从容离去者十中不得一二。”
穆东白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兀术看了他一眼:“本王并非嗜杀之徒,宋人也好金人也罢,俱都是一条性命,我大军威武雄壮,岂是寻常人等随意进出之地?本王掌管营中卫戍,若要本王只当不见是不可能的,但这一条条性命却又让本王实在是……”
穆东白嗤笑一声:“装模作样,你与我说这些话莫不是想让我去当说客,劝河北路的豪杰们不要再来送命?”
兀术微微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穆东白愣住:“你……”
兀术脸上又露出了真诚的微笑:“河北路义士豪杰的性命如今俱在少侠一念之间,少侠不妨考虑考虑。”
穆东白彻底愣在了那里,兀术的话似乎带着种魔力,明知这其中有其他意图,但他还是被深深地吸引了过去,良久才吐出口气,摇头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兀术笑吟吟地道:“本王虽入真定不久,但对此处武林之事也略有所知,穆少侠乃天下会长老玄衣道长高足,如此身份如此声望,若少侠能掌控天下会河北路,此间豪杰义士必将以你为首,届时少侠挥斥之间便能左右无数生命,以本王看来,此事……非少侠不可。”
非我不可?
穆东白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浑身血液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他想起了随水琉璃潜入金营却失手被捕,想起了在那阴暗的地牢中所受的酷刑,更想起了赵构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无情地离去。
他自幼由玄衣道长抚养长大,在天下会中身份卓然,江湖中更是早有白玉郎君的雅号,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一切居然是那么空白无力。
权力!
只有权力才能让我真正受众人敬仰!
“我……”穆东白的嗓子象是堵住了,好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该怎么做?”
第349章:把赵构送回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两名金兵进帐来又将穆东白押了下去,他还是会被关到那座地牢之中,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已经和兀术有了秘密协定,至于具体内容,则是关系到将来的河北路民间势力,甚至是整个大宋的民间势力。。顶。点。 。2x。co
穆东白刚离开,帐帘外就走进一个人来,却赫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右路军统帅完颜宗望。
兀术立刻起身,恭敬地称呼道:“兄长!”
“坐吧。”完颜宗望摆了摆手,皱眉道,“南人狡猾奸诈,你把宝押在这小子身上,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兀术笑道:“事情要分两面看,此子年轻尚轻资历不足,狡猾还谈不上,但野心却是不小,依小弟看来还是可行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对我来说无非就是放走十几个人而已,真要再抓回来并不难,但若是他能凭借你我之助上位,对我大金可是百利无害。”
完颜宗望沉吟了片刻,点头道:“随你吧,你自小就聪明,想得也比我远,该如何做你把握就是,对了,赵构也晾了这许多日子,是不是差不多了?”
兀术想了想,摇头道:“和谈一事不宜操之过急。”
完颜宗望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几万人马屯于此处,每日人吃马嚼所费巨大,若将此事解决我也可将兵马早做打算。”
兀术笑道:“兄长,宋人虽说败了这一城,但国内兵力仍不可小觑,若被他们察觉我们粮草不济,怕就要整齐兵马打回来了,这笔帐您算算值不值?”
完颜宗望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兀术意味深长地道:“我想将那康王赵构还回去,让赵佶老儿再换个儿子来为质。”
“还回去?”完颜宗望更是不解,“若是他回汴京后赵佶便反悔再不肯送人来又如何?”
兀术摇头道:“不会,赵佶老儿胆小怯懦,怕的就是我大军继续南下,但凡不影响他那皇位,此时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完颜宗望来了兴趣:“那你把赵构送回去又是什么意思?”
兀术道:“赵构此人与宋人其他几王不同,可说是血气方刚桀骜不驯,若是和谈由他为首,你我绝占不到多大便宜,况且你我也不能将他如何,难不成真一刀宰了他么?”
完颜宗望点点头:“嗯,那倒是,那小子来的头一天我就看出来了,脖子挺硬,是个不服气的愣小子。”
兀术微微一笑:“所以,若是将他还回去,那这大宋朝堂就会有意思了,他老子不肯战,他却一心想战,朝中的主战主和两派将会更加分明,内讧也是早晚的事,兄长觉得,这事对你我来说有利还是有弊?”
完颜宗望愕然片刻,猛一拍巴掌:“还是你想得周全,好,就这么办,我这就让人去把赵构小子送回去。”
“不急!”兀术一伸手拦住,“赵构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身旁亲信死的死伤的伤,其他众人如张邦昌之流俱都与他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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