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桢走到近前微微一笑:“徐大人,多日不见,气色不错啊。”
徐秉哲脸一沉:“哼!徐子桢,算你有几分胆气,本府正要捉拿于你,你……”
话没说完,徐子桢忽然挥手打断:“得了,少给我打官腔,你看看这个再说。”说着丢过一个丝质锦囊来。
徐秉哲一把抓住,这是一个小巧的丝袋,大红的底子,在袋口绣着个工整的“昂”字,打开袋子,里边有张被折叠着的信纸,他疑惑地打开一看,却顿时面色大变——信纸上只有几行字,却没一个是他看得懂的,但是他能看出来,这是女真文!
他猛的收起信纸,指着徐子桢颤声说道:“你……”
徐子桢冷冷一笑,再次打断他的话:“徐大人,你既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不请我进内室去说话?”
徐秉哲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一伸手:“徐公子,请。”
几个衙役互视一眼,俱都瞠目结舌,可大人的事哪轮得到他们管,猜不透看不懂的,还是只当没见得了,徐秉哲却随即又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了进来,他还没那份胆气单独和徐子桢谈话,哪怕只是几个衙役也好,反正这几人也不会到处去说,另外,说了他也不怕。
一进内堂,徐秉哲将徐子桢让到了上座,神态恭谨之极,低声道:“公子恕罪,下官不识女真文,不知这信上所些何事,又是何人所写,还请公子告知。”
徐子桢大喇喇地坐下,翘起二郎腿斜睨了他一眼:“这是大金国少王爷完颜昂的亲笔信,内容么很简单,就是让我来汴京看看,具体看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只需配合着我点,别给我添乱就行。”
“少……少王爷?”徐秉哲倒吸一口冷气,他不识女真文,可他知道少王爷是谁,完颜昂是当今金国皇帝最小的弟弟,从小倍受宠爱,为人精明能干文武双全,在金国有着很好的口碑与人脉,只是他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徐子桢这个大宋逃犯什么时候成了金国少王爷的人了?
徐子桢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很奇怪么?老子本就是金人,混在兰州为的就是挑得宋与夏打得更热闹,况且老子费了那么多力才得到温承言的信任,眼看就要被引荐到康王身边去了,却被你坏了少王爷的大计,徐大人,你该当何罪?”
第297章:赵构()
徐子桢的语调不高,但话越来越严厉,口气也越来越重,徐秉哲只听得冷汗淋漓浑身打颤,他是不折不扣的亲金派,要不然也不会深得王黼的重用,徐子桢的话如果是假的倒也罢了,可若是真的……这后果他实在不敢想。
但徐秉哲毕竟狡猾奸诈,心里总还是不能百分百相信,他绞尽脑汁地分析着徐子桢这些话的真实度,徐子桢见他眼珠滴溜转,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接着为难我也无所谓,不过就怕你没这本事。”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响指,对屋外叫了声,“下来。”
内堂的门无风自动,屋里象是刮起了一道小小的旋风,等徐秉哲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徐子桢身旁多了个老者,身形清癯目光凌厉,顿时将他吓了一跳。
徐子桢懒洋洋地指着他:“认识一下,少王爷的近侍统领,完颜符。”
老者就是耶律符,一翻手亮出一枚金色的腰牌,徐秉哲这下彻底信了,这东西他见过,真是金国侍卫的东西。
“怎么样徐大人,还在怀疑本使么?”
“不敢不敢!不知徐公子……哦,上差此番来找下官所为何事?”徐秉哲这时哪还有怀疑,一躬到底战战兢兢。
徐子桢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能给我办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不让你个废物打乱少王爷的计划?”
从古到今……哦,到后的汉奸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奴性,作为金国上差对这种人就没必要客气,越把他当狗他就越恭顺,徐子桢就是把握了徐秉哲的这个特点才不遗余力地嚣张着,徐秉哲果然不敢放半个屁,低眉顺眼跟徐子桢的孙子似的。
徐子桢骂得心里暗爽不已,看看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道:“行了,不跟你废话那么多,今儿起你就权当老子不存在,有什么事我自己会去干,走了。”
就在他转身刚要走时,徐秉哲忽然又叫住了他:“上差且慢。”
徐子桢回头瞥他一眼:“怎么?”
徐秉哲额头上冒着冷汗,兀自颤颤巍巍地问道:“请问上差,此番您入汴京之事……那几位可知道么?”
徐子桢一转念就明白了,那几位自然指的就是朝中和金国有往的另几个汉奸,徐秉哲讳莫如深不说姓名,他自然也不能露怯,他眼珠一转冷哼道:“随他们知不知道,老子懒得去找他们,这是少王爷的事,难不成让他们打听仔细了去告诉斡离不么?”
斡离不就是如今屯兵真定府的完颜宗望,金国大军离汴京这么近,朝中肯定有不少人已经暗通曲款私下往来,但是不管宋这边有谁,金那边肯定是以完颜宗望为主的,少王爷完颜昂有些什么计划当然没必要让他侄子知道——金国宗室也不见得就是铁板一块。
徐秉哲当了一辈子逢迎之徒,哪会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所以只当没听到,只是继续唯唯诺诺,当然,等徐子桢走后他会去向王相禀告一声,以求两边不得罪就是。
既然身份挑明,徐子桢也不再需要躲躲闪闪,大摇大摆地出了南衙大门,临走时问明了康王赵构府邸的所在,先将卓雅送回了客栈和大野会合,自己一个人赶去了赵构家。
康王府就在汴京城西,地方不小,但是一路上听车夫瞎胡扯才知道,赵构家和太子府邸根本没得比,甚至连四爷景王赵杞都多有不如,徐子桢只听着并不多说,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同时他已经有些明白自己之前的计划有多不靠谱。
说来简单,要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惹上一通大事后被抓,然后等着赵构知道消息后来救他,那他早就死定了,康王如今的地位并不高,甚至在这阶段自己都处于风口浪尖,怎么还可能救得了他。
不过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徐子桢是金国密使,想见谁就见谁——当然,在没被拆穿之前。
马车远远地停在了一座宅子门外,哪怕再不得宠,赵构毕竟是皇子,府邸不豪华也不是寻常百姓能靠近的,徐子桢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多少天,多少路,终于能见到七爷了,也就是说能找到温承言和温娴甚至容惜和水琉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大门外有一队装束齐整的禁军,远远就喝道:“什么人?”
徐子桢走到近前笑了笑:“劳驾,请给康王爷通报一声,徐子桢求见。”
禁军一愣,甚至有几个脸色大变:“徐子桢?你是兰州城那个徐子桢?”
“正是。”徐子桢笑意盈盈,心里却嘀咕了起来,自己名声在外,都传到汴京来了?
几个禁军一下子哄了起来,一个军官打扮的激动万分地叫道:“真是徐都统?随我来随我来。”
都统,徐子桢听到这称呼会心地笑了,那军官拉着他就往门里走,徐子桢奇道:“哎哎,不先通报一声不好吧?”
“通什么报啊,王爷吩咐,您这两天怕是要来,让我们直接往里带就成。”
那军官一脸激动,二话不说拉着徐子桢快步跑着,顺着主道穿过一进又一进,在来到第五进的时候他猛的停了下来,对着正前方行了个恭敬的礼:“王爷,徐子桢来了。”
徐子桢不提防下差点一个趔趄,一抬头就见对面屋檐下站着个丰神俊朗面带微笑的青年,正是康王赵构。
“子桢,你来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就象是一个温和的兄长在见到自家兄弟时打了个招呼,普通平凡但是隐隐含着情义。
徐子桢愣了有几秒时间,他从没想到过赵构会是这么平和谦冲的一个青年,也没想过他这几天居然预料到了自己会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微微一笑:“七爷,终于见到您了。”
赵构指着身后书房:“进来说话。”
徐子桢点点头,提高声音喝道:“符叔,清场!”
不远处屋顶上忽然响了起一阵风声,接着几个角落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片刻工夫耶律符低沉的声音传来:“安!”
徐子桢这才向书房走去,而赵构对这一切居然也不惊讶,只微笑看着徐子桢。
第298章:踏出成功的第一步()
书房内布置得简单精致并不奢华,赵构将门窗都关起,转身笑吟吟地打量着徐子桢,徐子桢也在打量着他——这位现在的康王,将来的宋高宗,在历史上算是个比较复杂的皇帝,有说他懦弱无能苟且偷生的,也有说他忍辱负重保全国土的,但不管究竟是怎样的,眼下的康王只是一袭简单的青衫,脸上带着微笑,象是邻家和善亲切的大哥。
书房内静可聆针,良久之后赵构忽然轻叹一声:“如今本王自顾尚且不暇,你又何必冒险来寻我,难道你不知王黼老贼铁了心要杀你么?”
徐子桢笑笑:“过不几日汴京将有大事,七爷首当其冲,我若不来,您怎么办?”
赵构眉头一动,却不问是什么事,而只是微笑,徐子桢也看着他,他们是第一次正式碰面,可已经象是一对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
片刻后还是徐子桢开口道:“七爷,您知道我会来?”
赵构说道:“你被徐秉哲下令围捕时我便已知晓,不过我相信你绝不会有事,而且你也会在脱险后想办法来找我。”说到这里他无奈地指着徐子桢道,“只是我未曾想到你会用这法子,金国密使?哼,昏招!”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明指他这身份是假的,徐子桢忽然很感动,为了赵构对他的信任,另外他知道赵构说的是他这假身份总有一天被识破,到时将会很被动,甚至再难跟在他身边,徐子桢笑道:“昏不昏的我也顾不得了,先度过眼前这一关要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赵构迟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子桢,本王问你,你……是否真与金人认识?”
徐子桢笑了:“您是说我是不是和他们有联系?这个真没有。”
赵构问道:“那……你方才说大事,如今又说本王有一关,究竟是何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徐子桢顿了顿没立即回答,过了会问道:“七爷,天下会那些兄弟姐妹们都上哪去了?怎么这阵子没了声音了呢。”
赵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天下会,本王此番被父王禁足便是……”
“他们造反了?”
“那倒没有,不过会中有数十兄弟自作主张前往真定府刺杀完颜宗望,结果死伤惨重,又被金人提着尸首来逼问,父王一怒之下便将此事归咎于我了。”
徐子桢一下子跳了起来:“我靠!他们脑子没病吧?斡离不怎么也是一路元帅,凭他们几十号人就能杀得了?”
赵构嘿的一声:“若非本王没有这般身手,怕是也要按捺不住的。”
徐子桢很清楚地看到赵构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烧,金人的入侵,天下会的折损,看来都将这个年轻的王爷激怒了,徐子桢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似乎赵构并不是天生怯懦,年轻时还是有些火气的。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告诉赵构,完颜宗望死得早,该留心的应该是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好在及时意识到又要吓人,话到嘴边变成了:“那玄衣道长呢?还有她老人家的几个徒儿都怎么样了?”
赵构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想问琉璃吧?”
“嘿嘿……”徐子桢也不尴尬,顺便补充道,“还有容惜。”
赵构忽然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容惜……她另有他事,此行并没有去。”说完顿了顿又道,“玄衣道长与琉璃尚留在真定,情况如何本王也不知。”
徐子桢的心沉了一下,真定府现在是敌占区,玄衣道长和水琉璃身手再高也难与数万金军对敌,听赵构话里的意思和她们已经失去了联系,他这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徐子桢很想亲自去真定府找水琉璃,可是他也知道现在绝不可能,因为还有更为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做。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凝重异常,缓缓说道:“七爷,这些天斡离不会派人来谈判,到时候皇上将会割地求和。”
赵构说:“此事汴京城人人都知道了。”
徐子桢意外道:“金狗已经派人来了?”
“正是,使臣此时已入宫了,只是尚未正式和谈而已。”
“那就好,我没来晚。”
赵构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徐子桢不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道:“七爷,金狗的要求会有两个,一是割地加赔钱,二是送人质入金营。”
虽然徐子桢已经明说和金人并没有联系,可赵构还是看向了他,眼中的疑惑不言而喻。
徐子桢只当没看见,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七爷,您要主动要求当人质,进金营!”
赵构的瞳孔猛一收缩,良久后才沉声说道:“这是何意?”
徐子桢苦笑一声,这事摊谁身上都会觉得自己不正常,谁都会对自己起疑心,赵构还算好的,至少没当场翻脸,不过徐子桢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措词。
“七爷,您这康王的封号是今年刚封的吧?”
“正是。”
“那我不妨告诉您,去年我就已经知道,您会被封这封号。”
赵构终于忍不住了:“你如何得知?”
徐子桢悠悠地说道:“我还猜到今年金兵会入宋,猜到耶律延禧会被俘,猜到今年汴京会被围,还猜到……”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望着赵构缓缓说道,“猜到七爷您将会大有作为。”
他没有直说赵构能当皇帝,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赵构胆子小,怕把他吓着,不过他相信光是大有作为这四个字就够了。
赵构果然面色大变,再没有刚才的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道:“子桢,本王问你一句话,望你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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