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旦见面就要翻脸厮杀、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如今居然十分平和地坐在这一间屋子里,就算不是说说笑笑,但显然,大家的目的都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要干掉那个神秘莫测的魔教鬼长老。
人生变化曲折之奇,也着实令人难以揣测。
当陆尘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看陈壑时,陈壑才猛地惊醒,察觉到自己在刚才居然是不知不觉中出神了。他对眼前这两位手握重权的男女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在铺在他们面前桌上的那张地图上开始指点起来。
“鬼长老行踪神秘,生性多疑,几乎从不与普通魔教教众见面,而是大约每隔五到七年,就会栽培一个传话人出来,通过他掌管指挥仙城魔教。”
“我当然也就是这传话人之一。”陈壑低声道。
陆尘与血莺对视了一眼,目光里都有一丝兴奋之色,陈壑此人的地位确实独一无二,策反此人后,几乎可以说是扼住了魔教的咽喉要害。
想想也是,这些年魔教太过衰弱了,能上台面的人物也就是一个神神秘秘的鬼长老,换做是昔年全盛时期,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物存在。
“他是在什么地方见你的?”陆尘问道。
坐在一旁的血莺也是紧盯陈壑,显然也是十分紧张。
谁知陈壑苦笑了一下,手指在桌上仙城的图纸上画了一个大圈,道:“除了你们真仙盟所在的天龙山青龙区,其他白虎、朱雀、玄武三处,我都被他叫去见过面,仔细算下来的话,这几年里他跟我见过面的地方一共有六十三处。”
“啊?”陆尘和血莺都是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壑。
陈壑又说道:“据我所知,鬼长老有个与众不同的奇异之处,就是哪怕是当年神教……呃,魔教还兴盛的时候,其他长老纵横天下到处横行,他却始终潜伏在仙城里,数十年如一日,不管世事时局如何变化,也不管如何凶险,但他始终不肯离开仙城。”
陆尘心中顿时一动,而一旁的血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对陈壑问道:“你可知其中缘故?”
陈壑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而且我觉得魔教中除了鬼长老自己,只怕也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血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陆尘则接口问道:“那你能找到鬼长老吗?”
陈壑思索片刻,道:“以往是他以一种秘术,可以告知我前往何处见他,如今自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查询过往那六十三处见面的地方,应该是会发现……”
“那六十三处地方,见过一次两次大概就放弃了吧。”血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隐有深意,望着陈壑,道,“但你却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陈壑脸色不变,平静地道:“我记性很好的。”
陆尘笑了一下,道:“记性好是好事啊,来,跟我们说说,该如何从这些地方找到那只老乌龟。”
第五百零四章 暗门()
这世上芸芸众生,人心便是最难测的东西,很多时候你总以为已经很了解很清楚了一个人的性格为人,但在某一天或是某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时,往往就会看到另一些隐藏很深的东西,让你愕然惊讶,让你难以置信。
又或者,有一种过去似乎不像真实一般的感觉。
这样的事在许多人身上都有,有的人显露出来了,有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有这个机会,至于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就见仁见智各有看法了。
不过有一种人,在这种事情上却是格外的醒目,因为在他们的身上这种巨大的改变必定会发生。他们隐忍、坚韧、潜伏,乃至戴着假面,过着众人熟悉的日子,但是有一天,他们突然丢掉了面具,撕开了伪装,露出了真面目,然后让周围所有的人为之痛苦和震惊。
这种人在真仙盟浮云司中有一个阴暗而神秘的代号,名叫影子。
而在俗世中更多人的口中,还有一个更通俗也更粗鄙蔑视的称呼,叫做内奸。
※※※
时至今日,陆尘等人都已经发现,陈壑是一个性格十分复杂的人。他既可以对所谓的神教忠心耿耿宁死不屈,却也能翻脸无情,转眼下手狠辣。
而且陈壑还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内奸,对于这种事,他有自己的看法,他觉得陆尘过往所干的事才是这种内奸,而他自己则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无奈之下才做此抉择。
他觉得自己仰不愧天下不愧地,毕竟自己曾经为了神教而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依然坚贞不屈,但他以死相报的那些人却用伤害他的家人来回报他。
这是不可容忍的,他投靠真仙盟和浮云司这是无可奈何的,一切都是那些混蛋的错!
当然了,那个叫做陆尘的男人在这中间做了很多事,手段也算不上光明磊落,不过陈壑十分聪明地并没有去记恨他,那位是名动天下的天澜真君的唯一传人,也是如今真仙盟中的新贵,手掌大权包括掌握自己全家人性命的重要人物。
这样的人,只要去忠心效命就好了,不满、愤恨之类的东西,多想无益,更何况自己的夫人也多次说过陆尘的好话。总之,就是那句话,当陈壑放下心结投靠真仙盟后,就立刻变成了一个识时务的人。
既然已经决定投靠陆尘了,他也就很快在陆尘面前开始显露自己的能力。
他开始领着陆尘、血莺以及浮云司的人马,在偌大的仙城里追捕剩下的魔教余孽和残留下来隐藏极深的钉子。
是的,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场暴风骤雨的洗涤,但仙城中仍然还残留着魔教的人马,这个千百年来一直传承至今教派宗门还是有着深厚的底蕴,在不为人知的阴影处还有人暗暗潜伏着。
然而,陈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魔教教徒,他的身份异常特殊,他是最近一个被鬼长老栽培出来的传话人,在仙城这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换句话说,他知道的有关于魔教中的秘密,远远比大多数人都要多。而这一次,陈壑看起来是发了狠,一旦翻脸之后的他甚至比浮云司的人都更加狠辣无情,对着过往的同袍痛下杀手,一副寸草不留屠杀殆尽的姿态。
于是,浮云司在仙城里,又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
那一年,浮云司在仙城中杀的人数据说是空前的,虽然没有血流漂杵那么夸张,但很多地方的人们都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一些平日里平平无奇的人被拖出家门,又或是大打出手,又或是当街格杀,然后对着相顾失色的围观人等大声宣布这是魔教余孽。
陈壑为表忠心,在陆尘和血莺面前身先士卒,还亲手格杀了五六个人。他下手很重,手段很凶,看起来一副唯恐别人以为他不恨魔教妖人的样子。
陆尘和老马这些日子来都跟着做这些事,将陈壑的手段都看在眼里,大部分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没动手,冲在前面的就是陈壑以及浮云司那些凶神恶煞的精锐人马。
他们找了个地方看着,老马低声对陆尘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人的心里有点不对劲啊。”
陆尘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别废话,人家为我们办事呢。”
老马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听说他还觉得自己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啊?”
陆尘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得了,陈壑不过是选了自己的路,自然就要这样走下去,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马“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这些东西了,岔开了话题,问道:“如今当务之急不是先抓到那只老乌龟吗,为何我们一直在抓捕这些小喽啰?”
陆尘道:“第一,这些不是小喽啰,他们隐藏如此之深,若无陈壑,我们几乎没可能将这些人都挖出来。而这些人被挖掉之后,魔教在仙城里经营多年的局面就近乎全盘崩溃了,这很重要。其次么,鬼长老狡诈多疑,但他再怎么隐藏踪迹,也就像一只耗子一般,总会有一个地盘脉络。我们这是在一一剪除堵塞通道,只要那老乌龟仍然坚持不肯离开仙城,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有一天他无处遁逃了。”
老马点了点头,看起来对陆尘的推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议,不过在片刻后,他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到底为了什么,鬼长老这只老乌龟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直不肯离开仙城?”
陆尘目光微微一闪,道:“这大城中应该是有什么秘密吸引着他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片刻后突然不约而同地向自己的脚下看了一眼。
土地厚实平坦,一直延续到远处,前方一片惨叫声响起,血花四溅时,鲜血从死人身上流淌出来,染红了这片土地,渗入到这片泥土中。
※※※
地下迷宫深处,那轮血月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不稳,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散发出奇异的血色光芒,照耀着下方那座空荡荡的诡异城池。
古月真君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后,今天离开了这里,毕竟在血月之光中,对修士实在是有许多不好的影响,需要暂且缓一缓。他一个化神真君都是如此,其他星辰殿的修士自然受到的影响就更大了,所以多日下来,在这里忙碌的人就少了许多。
一眼看去,血光中的城池里,正在干活的星辰殿修士大概只有不到二十人了,与这座庞大的城池比起来,人数真是少得可怜,几乎可以算是没有。
也就是在这般情况下,在离城池中央那座雕像不远处的一座安静的宅子里,一处后院中早已干枯的枯井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细的啪嗒声。
片刻之后,在那黑暗的井底,一大块石头所制的暗门,缓缓打开了。
第五百零五章 心藏骄狂()
这暗门机关显然制作得十分精巧,看那石块所做的暗门分量并不轻,但移开时居然几乎是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究竟是哪一位能工巧匠的作品。
枯井很深,上小下宽,从井底望上去,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狭小的天空。
那天空还是血色的。
鲜红色的血月光芒几乎到不了深邃的枯井底部,所以这里便被一团漆黑所笼罩,当黑暗中一个幽暗的身影慢慢走出来的时候,看上去犹如鬼魅一般。
黑暗里有淡淡微光,当那个人影缓缓抬起头时,便发现那点滴光芒竟是从他眼眸里散发出来的诡异荧光。他抬头仰望着那高处小小的洞口,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而借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也能模糊地看到,在这个神秘的人影脸上,赫然还覆盖着一个狰狞古怪的面具。
下一刻,那一点光芒忽然消失了,人影在黑暗中站着一动不动,犹如一段朽木在这里已经竖立了多年,毫无生气。
片刻工夫过后,在那高处的地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好像是有两个人在说着话从不远处走了过去。
没有人靠近这座毫无生气、平凡无奇的枯井,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当脚步声远去并逐渐消失后,黑暗中的那个神秘的戴面具的人才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眼睛,奇异的荧光又一次出现在黑暗里,他冷冷地看着通向外面的那个洞口,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
“最近做事感觉怎么样?”天澜真君看着陆尘的模样,开口这般问道。
此刻清静的昆仑大殿里,天澜真君与陆尘相对而坐,周围没有旁人,两个人都很放松。
背靠着那座原本庄严肃穆的莲花宝座,陆尘手上更是还拎着一个酒坛,时不时地喝一口。
听到天澜的话后,陆尘放下手中酒坛,道:“还算可以吧,陈壑叛投我们以后,带领我们挖出了许多魔教钉子,除了暂时还未抓到鬼长老外,基本上可以说是将魔教在仙城的势力一锅端了。”
说着,他又沉吟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还有在这段时间做事时,跟浮云司那边磨合的也还算可以,不过也没这么快,毕竟都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骄兵悍将,没这么容易就心悦诚服的。反正再多等些时日呗,他们大概也是在慢慢接受我。”
天澜真君点点头,看起来是比较满意的样子,道:“你做得比我原先想象的要更好,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至少这些年来确实没看错你。”
陆尘嘴里“啧啧”两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咕噜咕噜吞下去了,这才悠然道:“其实也是多亏了有你这座靠山,我有事没事就拿你出来壮胆压人,时不时就提醒一下浮云司的人,我背后是有你撑腰的。我还是你唯一的弟子,将来基业的传人,不配合我做事、做事时不听我的命令,我立刻就回来告状,所以他们大概还是怕你吧,无奈之下也只能这般服我了。”
天澜真君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用手拍膝,笑道:“你这小子,果然心黑皮厚,这种做派怕不是要把血莺她们气死?”
陆尘道:“那倒不会,我对血莺堂主一向尊重,鲜少对她以势压人,都是心平气和地商议事情来着。也就是她下头那一大堆骄横惯了的,我才用了这种法子。”
天澜真君笑意盎然,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指着陆尘笑道:“这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你敢这样做了,那些人被你借势压人后什么反应?”
陆尘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大概就是恶心又不得不服软的模样吧,挺好玩的。”说着他看了一眼天澜真君,道:“怎么了,这种做法你可是觉得有问题?如果你觉得实在不妥的话,那我以后就不用了。”
天澜真君怪眼一翻,道:“用,你给老子继续用,只要这法子有效,就用下去。”
陆尘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也没什么惊奇之色,只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对天澜真君举了举酒坛表示敬意谢意,然后自顾自又喝了起来。
天澜真君倒也不在乎自己这个徒弟在自己面前各种毫无顾忌,自顾自地说道:“老夫这种基业,如果你真是个循规蹈矩,跟昆仑派宗门那边几乎一个个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正经到圣人一般的弟子模样,能做好事情才怪了。就算我日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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