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苏天河的目光也是扫过陆尘的脸,过了片刻后叹了口气,道:“陆兄弟,我教子无方,御下不严,以致于让你受苦了。这件事都是我们苏家的错,我先向你赔罪了。”
说罢,他肃容拱手,却是向陆尘行了一礼。
陆尘眉头挑起,眼中有一抹异光掠过,但随即连忙让开,道:“前辈切莫如此,我可是当不起。”
苏天河微笑着对陆尘道:“陆兄弟通情达理,真是人中俊杰,想必也是心胸宽广之人。”说着,他上前摸出一只布袋塞在陆尘手中,道:“这里面是些珍罕灵材,大概也能值个数千灵石吧。些许心意,不能抵老夫心中愧疚万一,还请陆兄弟收下,也请看在我这张老脸份上,恳请陆兄弟万万不要对我们苏家有所记恨啊。”
说着,他一脸诚恳之色地看着陆尘。陆尘面上也是露出几分惶恐之色,点头道:“苏前辈您太客气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说着客气话,陆尘便要将那只布袋推出去,但手掌上的手指却是抓紧了布袋。
苏天河目光往那布袋上瞄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便坚决要给。
两人推让了一会,最后,陆尘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并一脸高兴地对苏天河致谢。
说笑一阵,苏天河与陆尘看起来便已经聊得十分投机,中间他看了一眼那边石壁洞府,便转过头来对陆尘说道:“陆兄弟,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能否过去帮我去唤青珺一声,让她出来与我相见?”
陆尘略感意外,道:“前辈,您与她乃是父女,这直接过去叫门不就好了?”
苏天河叹了口气,道:“陆兄弟你有所不知,前一阵我不在家中,听说青珺回来与内子,还有几个兄弟大吵了一架,然后好些日子两边都不联系了。我回来之后听闻此事,立刻就将他们痛斥了一顿,随即便上山来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后,又诚恳地道:“其实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我与青珺乃是父女,什么事自然都能说开,只是我怕她心中还有气恼,不肯见我啊。所以,还是麻烦陆兄弟一下了。”
陆尘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好吧,我帮您去叫一下她,不过话可要先说在前头,她自己会不会出来见您,我可不敢保证。”
苏天河哈哈一笑,神态轻松,只是眼底深处似有一道微光闪过,笑道:“哈哈,看来陆兄弟果然对青珺有所了解啊,知道这早上的时候叫她有些困难么?”
陆尘怔了一下,随即立刻摇头,笑道:“不不不,苏前辈您误会了,我哪知道那些,就是怕我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弟子,就算去叫苏小姐,也未必搭理我啊。好了,您等着,我过去帮您叫一下。”
说着,他便转过身向洞府石门那边走去。
早上的阳光从天上洒落下来,照在这两个男人的面上,清楚地映照着当陆尘转过身子背对着苏天河的那一刻,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同时消失了。
男人的目光,平静而带着几分冷漠,深沉如海。
※※※
陆尘站在洞府的石门前,开始大声地拍打叫门起来,偶尔在间隙中回过头时,他和苏天河都是彼此露出笑容微微颔首示意着。
不过叫了半天,石门仍然纹丝不动,似乎苏青珺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陆尘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躺着一块黄色的符石,当初种植鹰果树时苏青珺给他的那块燃心符,后来她也并没有收回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他如果要找苏青珺的话,是不会这样叫门的。不过现在的他也无意去使用燃心符,就是这样又叫了一阵后,然后回过身来看着苏天河,有些无奈地道:“前辈,您看……”
苏天河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对陆尘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在此久留,而且山下城中确实也有些事要办,只能先走了。陆兄弟,麻烦你回头见了青珺,帮我与她说一声,只说老夫过来看她了,都是一家子人,没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让她有空也下山来看看我。”
陆尘应了一声,道:“前辈放心,我一定转告。”
苏天河微笑拱手,然后转身去了,从头到尾,他都是风度儒雅,平易近人,与之前陆尘所看到的其他苏家人截然不同,是一个让人很难不对他有好感的人。
陆尘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眉头也是微微皱了一下。
……
和平常一样,苏青珺一直等到了这一天的黄昏时分,才施施然从洞府中走了出来,在飞雁台上闲逛散步着。陆尘看到了她,便将白天苏天河来到这里的事告诉了苏青珺。
苏青珺听了后沉默不语,脸上神情看上去有些复杂,隐隐有些气恼,却又有几分内疚惭愧的模样。
陆尘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实地将苏天河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她听,然后便走开了。
那个黄昏里,苏青珺在悬崖边眺望云海看了很久,所站的位置恰好就是白天苏天河所站的地方。
※※※
“听说这世上最难割舍、断开的便是父母与子女的亲情了啊。”陆尘对老马感慨地说道,“可惜我从小就没感受过这种滋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么深厚难舍。”
老马嘿嘿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老实地转告了那苏老头的话,我还以为你至少也要在里面捣鼓点东西掺点坏水呢。”
“胡说,我哪里是那种人。”陆尘道。
“相信我,你是的。”老马说道,然后一低头躲开了陆尘砸过来的一只杯子,又笑嘻嘻地道,“所以这传话的后果,就是苏青珺今天下山回家了?”
陆尘点点头,道:“她当了二十年的大家闺秀孝顺女儿,父母双亲皆在,哪里可能真的说断就断。而且,你也别小看了那苏天河,我看此人城府颇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比他下头那些废物子侄强太多了。”
老马“嗯”了一声,道:“不错,苏家这些年蒸蒸日上,苏天河功劳很大。”
陆尘不在这上头说话了,两人坐了一会儿,陆尘忽然道:“距离下个月圆之夜还有几天?”
老马怔了一下,道:“好好地你问这个作甚?”说着皱着眉心算了片刻,随即道:“还有十九日吧。”
陆尘默然片刻,道:“死光头在那一天之前能回来吗?”
老马目光一凝,脸色陡然严肃起来,盯着陆尘,低声道:“怎么回事?莫非是那奸细有什么动静?”
陆尘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说着,还是将那日在林中发现的那个神秘符号以及其中他所看懂的意思对老马说了,末了道:“那一天那个内奸到底会不会出现,又会不会与我相见,我眼下还是说不上。”
老马沉吟片刻后,道:“这件事我立刻禀告大人,然后三天内你再过来一趟,如何?”
陆尘点了点头,道:“好。”
老马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喜色,道:“若是能这样顺利地找到内奸,咱们就轻松了啊。”
陆尘笑了一下,道:“怎么,莫非你原本是想要在这里找个十几年这么久的吗?”
老马想了想,笑道:“十几年是不用的,但是我倒真是想过或许会用上至少几年时间。”
两人相对而笑,过了片刻后,陆尘似乎顺口问了他一句,道:“对了,你见识也不差,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三眼碧绿光泽、形如小蛇吞噬血肉的怪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弱肉强食()
老马呆了一下,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再仔细说说。”
陆尘便又将自己昨晚看到的那只三眼怪虫的外表模样对老马仔细说了,但对那场短暂却又惊心动魄、凶险至极的激斗却忽略了过去。
老马听了之后也是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后摇头道:“以前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世上有这么古怪的凶物,这样吧,回头我再帮你查一下。”
陆尘知道老马除了消息灵通外,各种各样的门路也是极多,这么多年来他对老马别的没有,但这方面的信心却是从不动摇。当下颔首道:“好。”
老马沉吟了一下,忽然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看着陆尘道:“奇怪啊!这等凶物如此残暴,保不定会害死多少人命,怎么可能会在昆仑山中这等地方出现?”
陆尘也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昨晚也想到这个了,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我上山这么久,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人谈起此类凶物,再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有关于此的消息,应该是刚刚突然出现的?”
老马脸色忽地一沉,放低了声音,轻声道:“当真如此凑巧?会不会是有人盯上你了……”
陆尘也是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后道:“应该不是。眼下对我有些不快的,顶多只有一个苏家,但有苏青珺在,他们也不敢乱来,更不用说苏天河还亲自到飞雁台来过一次,摆明是想缓和父女关系。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不会乱来的。”
老马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总感觉,近来昆仑山上或许有些暗流涌动,你自己小心一点。”
陆尘“嗯”了一声,随即看了他一眼,道:“暗流涌动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莫非是最近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老马迟疑了一下,道:“我之前确实听到了一点消息,说是在昆仑派中有人,嗯,确切地说,是在元婴真人那个层面上,有人对当今掌门闲月真人有所不满。”
陆尘眉头一挑,神色顿时肃然起来,轻声道:“当真?”
老马点了点头,道:“多半是真的。”
陆尘也没有去向老马追问这个消息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多年来的交情和相处早就让他明白了这其中的分寸,而且他也相信,老马既然敢对他说这个消息,只怕多半就是确定了。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但声音仍然放低着,道:“质疑当今掌门真人,而且这闲月的上头还有一位化神真君坐镇着,到底是哪个元婴真人如此大胆?这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照理说不应该啊,到了那境界的大人物,哪个有简单的,一个个都是奸诈如狐才对。”
老马笑道:“按理说,或许应该如此吧。”
陆尘看着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那就是说,这其中就是有什么没道理的地方了。让我想想啊,这天底下所有的道理,都是有根基才能说得通的。可是在昆仑山上,能够面对闲月真人包括那位白晨真君,都有资格不讲道理的,那些元婴真人可是不够啊……”
老马笑而不语。
陆尘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死光头这是按捺不住了吗?”
老马耸耸肩,道:“我琢磨着也说不上什么按捺住不住的,只不过如今大人多在真仙盟中,少有在门内,昆仑山上白晨真君一支独大,大概总要找几个机会发发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才对。”
陆尘点点头道:“这就说得通了,难怪那些元婴真人敢开口说怪话,这是背后有靠山啊。嗯……说话的是不是百草堂的那两位?”
老马道:“听说一共有三四个人,但声音最大的应该还是千灯、明珠两位真人。而且他们也确实师出有名,毕竟这次的借口就是跟百草堂有关。”
陆尘一怔,道:“他们借口的是什么?”
老马微微一笑,道:“上次有魔教妖人暗杀了昆仑派一个杂役弟子,经过多日追查仍无消息,百草堂中自然要抱怨几声了,想必如此连闲月真人也不能说什么罢。”
陆尘默然片刻,道:“好手段!”
※※※
这一天,苏青珺和陆尘都下了山,飞雁台上便是一片冷清,除了那座石门紧闭的洞府外,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木屋,里面还有一只黑狗。
阿土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在飞雁台这边的生活,在每天起来后它甚至还会先在飞雁台上走上一圈,就像是一个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时不时地找一些角落或是树根处尿一下。
本来它还会跑到那洞府石门的附近做这种事,但是在苏青珺强烈的抗议下,陆尘也教训了它几次,阿土便聪明地避开了那一块地方。不过有的时候它看向那面石壁的时候,一只独眼里还是流露出了些许遗憾之色。
飞雁台是个僻静所在,平日里少有人来,山林中也没什么猛兽,倒是鸟雀不少,平日里鸣声清脆的,十分悦耳,倒是为这里平添了几分仙气。
阿土巡走一圈后,便走到那面悬崖前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远方的云海。
在过去的时候,每当白天闲暇时,阿土并不是这样独自呆着,它会常常跑出去钻进山林去玩耍,跋山涉水,尽情奔跑,那个时候它甚至还喜欢去那座奇特的狗头山,去找那只巨大的青牛,去看那山上一层层各种各样的异兽们。
那样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那个时候的阿土每天都是快乐和充满干劲的。
但是,它现在不一样了。
阿土如今不再去找青牛,不再去那座狗头山,甚至也很少再进入山林中,就算跑进山林,也最多只是在飞雁台的附近,不会再跑远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那一场痛彻心扉而残忍的暴虐,它受了很重的伤,重到了差点失去了性命,重到了它从此心怀恐惧。从那个黑暗的夜晚开始,阿土几乎不再相信除了陆尘之外的任何人,或许易昕是一个例外。
它也不再去找那些山林中的异兽了,因为当它伤好后再次前去狗头山时,阿土发现那些众多的异兽看它的眼神再度发生了改变。曾有的尊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戏谑、是轻视、是嘲讽、是凶恶……
有谁会看得起一只浑身伤痕,被打得只剩一只眼睛半截尾巴的土狗呢?
当它路过的时候,猛虎对他咆哮,仙鹤用嘴啄头,猴子抓着枝条荡过上空时伸手去抓它的半截尾巴然后吱吱狂笑。还有更多的兽类都是冷漠地看着,任凭那只黑狗哀叫而无动于衷,偶尔摔在它们身前时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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