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的书,不是叔伯的叔,我可不占小孩儿便宜……”王书书撇清自己,附在行云耳边说了几句。
行云面色微漾,转身要走,被宁小绝拦住去路。
“小妹妹,我们真的得走了!后会有期啊”
宁小绝嫌恶地瞪了书书一眼,快步上前,站到行云面前,望着他的眼,恳求道:“神仙哥哥,我明天就要启程搬到罗阳镇那边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碰到你们呢!我都还没谢谢神仙哥哥。”
王书书耳根痒,听宁小绝一口一个神仙哥哥,明明知道她不是在叫自己,依然十分受用。
“西边的罗阳镇?”行云眸色一深,沉默了许久才道,“知道了。”
“你们怎么往那边去,那边……”王书书还未说完,被行云从后腰点了哑穴,咿咿呀呀再也说不清了。
宁小绝猜不透两个人的举动,只一心问行云大概什么时候路过罗阳镇,能不能带点稀奇玩意儿给她。父亲洪战曾告诉她修真弟子行走江湖,会有很多奇遇,得到不少寻常人见不到的珍宝。宁小绝玩心重,好不容易碰见两个在修炼的人,总要想法子开开眼。
王书书仍在挣扎,面上神情变换,苦于说不出口,干着急。行云不得已应允了小绝的邀请,许她今后路过当地时会带些奇珍异宝让她一饱眼福。
行云解了王书书的哑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拉着立刻离开锦绣街往东门山方向去了。
“东门山?他们刚刚说的是东门山有妖孽吧,骗人,我才不信!”宁小绝没多想,揣好季经纶送给父亲的砚台,拐去卖糖人那里包了三串糖葫芦,磨磨蹭蹭好一阵子才回了家。
夜里,洪战和宁氏彻夜整理仓库囤积的货物,满满当当地装了五辆马车;小绝早早收拾了自己要带的行囊,趴在二楼窗前向下望着父母忙碌的身影。伙计已经走了,宁氏取出账本,洪战亲自盘点一番,二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梳理出最后的账目。
“宁小绝!”
一声大喊,震耳欲聋。宁小绝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突然间只见一撮鸡毛挡在眼前,吓得大叫一声:“啊!娘,我马上起来……”
“说好了今早四更天就要起床梳洗,车夫都在外等着了,赶紧的!”宁伏霞收起鸡毛掸子,舒展腰肢,她自己忙了一宿,眼下已是瞌睡连连。
宁小绝毕竟小孩心性,草草洗漱完毕,包袱上肩立即出门。她上了当头那辆马车后,发觉车里还有一人。
“小马虎?”宁小绝紧盯着面前那个高了她两个头的少年。
“咳咳……”少年抱紧了怀里的大包袱,更正道,“我叫马小虎,不是小马虎!”
马小虎是小仙布庄后门做针线活的卓大娘生的,从小练武,和宁小绝同龄,不仅个高,身子骨结实,性子也稳,比宁小绝懂事许多。
“你怎么跟我们一起走啊?”宁小绝对他有天生的敌意,因为宁伏霞常拿来数落她的“别人家的孩子”,十有**是马小虎。
马小虎挠了挠头,老实道:“今天是我爹忌日,洪秀才说可以顺路搭我一程,我在瞿溪那里就下车。”
“瞿溪就下车,哦。”宁小绝其实并不晓得哪里是瞿溪,既然是父亲的意思,自知反对也没用。
宁小绝迟迟不见父母上车,忙起开帘子向外探,见他们在摘了招牌的店门前怔怔出神,催促道:“爹,娘,不是要赶路么?咱们快些走吧。”
洪战敛起面上愁色,挽住同样心忧的宁伏霞一起上了车。
一行六辆马车准备妥当,当头的车夫正要驱车出发,只听后头有人一连三呼“等等”。
“秦老汉?”宁伏霞讶道。
“我看看……”宁小绝凑热闹也探出脑袋向后瞧,突然欣喜道,“娘,素素也来了,快看!”
洪战下车相迎。
秦老汉和素素推着小木车赶到店门口,舀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羹,双手捧着交给连连推让的洪战。
“老汉从来没跟你们布庄打过交道,带着素素混口饱饭吃,实在拿不出别的,这碗羹你们拿去喝了,莫要饿着肚子赶路啊!”不知是天冷还是有些感触的缘故,秦老汉双手微颤。
蓝衣粉面的女孩儿反倒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朝车里的宁小绝频频挥手。
宁小绝摆摆手,算是回应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素素,想起不久以前母亲给自己梳过的双螺髻,眼下秦素素头上就顶着“两坨”,身上蓝色衣裳的款式也像极了母亲替自己做的那件。
“素素,今后要听爷爷话,在童学馆好好念书。”宁伏霞尴尬,对秦老汉找不出别的话头,只得跟孩子说。
宁家平日里和秦老汉没交情,甚至因为素素爱照着小绝一样打扮,两家还吵过嘴,这次远迁,秦家祖孙来送,宁氏颇感意外。
辞别秦家后,一行马车缓缓驶出了通福街。原本小仙布庄对门的永安客栈忽然亮起一盏烛火,在那黎明破晓前,十分耀眼。
“师兄你已经安排了人,暗中护送吧?”
“没有。”
“当真没有?”
一阵沉默后,烛火陡然熄灭,两个矫捷的身影从永安客栈二楼开窗跳出去,从各家屋脊顶上飞跃往平阳城外,与宁家方向截然不动……
罗阳镇远在三百里之外,从平阳城出发,快马加鞭需两日。跋山涉水且不说,当中还需穿过险象环生的密林,避开悍匪搅扰,寻常人不愿冒险,所以两地甚少有人往来走动。没几年,官道便渐渐被杂草覆盖,马车行进困难。
大约将近未时,宁氏一家在马车上忽然被大力振了一下。
“怎么停了?”洪战定定心神,立即跳下车问道。
“前些日子旁边河道涨水,冲了官道的岩基,路上全是碎石子,恐怕马车不好再进了……”领头车夫无可奈何地放下马鞭。
“那可不行,天黑前我们还须穿过迷障林的。”宁伏霞也下了车,反身朝紧跟出来的宁小绝呵斥一句,“你乖乖坐回去!”
第七章 迷障林()
宁家所雇六辆马车停在半道,进退两难。洪战与领头车夫四处查看地形,遥看前方凸起一座小山包。
“我们已经走到哪里了,前边那座山有些古怪。”洪战攀上路边一块巨岩,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停在官道的家人及诸辆满载的马车。
“这山我也叫不出名字,听人说叫剑冢。”车夫不确信道。
“剑冢?”
“老一辈人说天上有神仙掉了一把剑下来,恰好落在那里,谁知道呢!我是不信的。”车夫不以为然,继续道,“翻过小山,前边过了迷障林,官道就宽敞多了。”
洪战折回官道上与妻子宁氏商量一番,决定齐力推着车前进。六位车夫留下最末两个,陪着马小虎和宁小绝在原地看守马车,大人们将前面的马车一辆辆缓缓推进……等前边五辆马车都推过了最难走的一段路,洪战与领头车夫再返回,和留守的四人汇合。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申时。
“我们需得快点赶路,小虎来,一起使劲。”洪战前额落汗。
马小虎早就撸起袖子扶在马车后面出力推。
“爹,天黑前我们能到哪儿?”
“应该能出迷障林,你当心脚下。”洪战心系着前边连蹦带跳领路的女儿。
推车这种体力活儿,宁小绝插不上手,她兴致匆匆地向前跑,猛地扭了脚。
“小绝。”马小虎虽在在后边推车,目光却一直追着她。
被水冲过的石子路面泥泞,起伏不平,宁小绝吃了暗亏,却不吭声,只是走路姿势别扭些。
六辆马车都过了最难的一段路,洪战扶着两个孩子上车后,和妻子商量几句,多给了几位车夫些银子。重新出发后,马车行进的速度似乎快了许多。
开始翻越剑冢,马车上行,山间的林木稀疏,透下足够的光线。不时掠起的惊鸟声,吸引了两个孩子。小绝调皮地启开车帘张望,见林中有麻雀飞过,指着车外扭头向马小虎炫耀:“看,百灵鸟!”
马小虎斜了一眼,一本正经地坐着,木木地应她一声:“是麻雀,不是百灵鸟。”
“……”宁小绝敛起笑容,抿嘴,下一刻发作道,“我说它是什么鸟就是什么鸟!小马虎你是不是该下车了,快到了吧。”被人羞辱了见识,她要找点心理安慰。
宁伏霞和洪战都闭着眼,不参与这场关于鸟的辩驳,既不想女儿哭闹,也不想让少年觉得宁家欺负了他。
马小虎毕竟懂事,谦让道:“是是是,方才是我看错了。”
宁小绝强行挽回点尊严,未闻父母出声,知趣的闭了嘴窝在宁氏怀里。她十分困倦地闭上眼,心口却跳得十分厉害,从上山起,便觉得惴惴不安。在官道上走了许久都不曾有的异常反应……自己生病了么?她摸摸脑门,并没有发烫。
“爹,我们还在山里吗?”宁小绝懒懒地伸出手,牵住洪战的深衣。
“正在往下走,快了,你困了就睡会儿……”洪战关切道。
宁小绝低低“嗯”了一声,小手揪着胸口继续眯起眼,可惜依然无法入睡。她索性翻了个身,看着马小虎发呆:这个母亲嘴里说起来比自己懂事很多的男孩子到底有那里好?
马小虎被她盯着,耳根子愈来愈红,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避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
说来也怪,下了剑冢,马车重新回到平地后,宁小绝心口的窒息感顿时消散。她喘了口气,恢复活泼的样子,缠着洪战给她说故事,讲童学馆里听不到的有趣事。
马小虎撩起车帘后,许久不肯放下,过了一处弯道时,忽然有些耐不住地向前探身,心急道:“到了,到了,师傅停车!”
“吁~”车夫及时收住缰绳,探进头告诉众人,瞿溪到了。
洪战头一次来这里,起身让马小虎从位置上走出。
“瞿溪到了。”马小虎恭恭敬敬地谢过夫妇二人,撩开垂在面前的布帘,跃下马车后,抱拳辞别,“小虎谢过二位,告辞。”
“等等。”宁伏霞揪着宁小绝出来跟他话别,吩咐道,“瞿溪这里你有亲戚在吧?卓大姐交代我,做完你爹忌日后,这里有匹马你可以骑回去。今日怕太迟了,明天再赶回去吧。”
马小虎稳住旋身要走的步履,据实道:“母亲已经交代了,小虎也都记得。”
洪战摆手,宁氏欣慰点头。
“往前走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是迷障林,那里雾气重容易迷路。天色不早了,马车直穿过去,落日前一定能出树林。”马小虎再次叮嘱车夫要一路直行,切莫在林子里绕弯。
“放心,我们带了家伙。”
六个车夫一齐亮出藏在马背上的斧头和大刀时,宁氏诧异地向洪战背后躲去。
“路上小心。”洪战佩服卓大娘的育儿经,十一岁的马小虎嫣然一副江湖做派,处事老练,比自己女儿靠谱多了。
宁小绝始终没给马小虎好脸色,他在收到一记白眼后,闷闷道:“保重,后会有期!”
洪战目送马小虎走远,看他往炊烟升起处走去,这才放心地回到车里。
车轱辘“吱吱呀呀”地响,道上宽敞,马儿跑得愈来愈快,转眼就到了一片雾气弥漫的林子里,一眼望去,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全是杉树。
迷障林方圆几达千里,连绵不绝。此地小支溪流众多,水汽蒸腾,常年云雾缭绕,极易迷失方向被困林中。想到林子对面去,只有两条路:一是若不嫌远,多用三日从林子边缘绕过去;二是横穿而过,绝不走弯。
出发前付了车夫定金,洪战和宁氏以为马不停蹄,横穿过去没有不妥,于是选择后者。没想到进了林子,才察觉马车所驶的道并不是径直的。
“洪秀才你放心,这里我来去过一次,不会错的!”
驱车人的话叫洪战和宁氏吃了颗定心丸,不过他对这里依旧十分忌惮,进了林子后仍不敢松懈,继续扬鞭策马前进。
林间雾气缭绕,马车里似乎也潮湿起来。宁氏紧紧搂住女儿,时不时起开后面的帘子,查看尾随的五辆马车是否跟紧。
洪战全神贯注于前方,两侧杉树树枝时不时打在马车上,啪啪作响。越往深处去,雾气更浓,他不由得眉心紧蹙。
“爹……能不能停车?”
懒人屎尿多,宁小绝在这会儿偏偏尿急,嚷着要下车,行进的马车队伍只好停下……宁氏搀着女儿到一旁低矮的衫树丛边方便,洪战及一众车夫警觉地守在四周。
山林寂静,飞鸟走兽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来,一时间无人敢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驾……驾……驾~
后面远远传来策马声。
“铮铮铮”悬着心的车夫们一下抽出所带刀斧。
洪战赶忙催促磨磨蹭蹭提裤子的女儿上车。
“不会是碰上盗匪了吧?”宁伏霞心底一凉,她不舍地看了一眼后边五辆满载的马车,举步钻进当前的车子。
随着驭马声的接近,白蒙蒙的雾气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第八章 悍匪()
车夫一马当前,持刀斧守在最后一辆马车旁,发现远处只来了一个人影,领头的车夫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子茬,狠狠咒骂道:“他大爷的,就一个人也敢劫道,让我碰上了叫你好看!”
“宁——掌——柜!”
宁伏霞听见有人叫自己,精神一廪,忙探出头。
“驾——!”来人骑马奔近。
起初还如临大敌的洪战,在看清楚马背上的少年后,立即致意,让所有车夫都收起手中利器。
“你怎么追过来了?”洪战长舒一口气。
少年从马背上纵身越下,神色焦虑,催促道:“洪秀才,你们快些到路旁躲起来,后边有一队悍匪就要杀过来了!”
“什么?”稍一放松的车夫们转瞬又攥紧了手中家伙。
洪战双眉更紧:“怎么回事?”
宁小绝从母亲怀中挣出,卷起车帘看清是那个令自己厌恶的马小虎后,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啊?!”
“我刚到瞿溪姨婆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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