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蹊跷。
“还有什么要问的?”钟连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那家人既然是经商的,原本在平阳城开过哪家店,你可清楚?”金杖怀疑这家人和碧落书院有所牵扯,否则夏侯猛受伤时,他们怎么恰好也在场。
钟连城思虑一番,他不曾问过那家人的来头,只知道是只难得一遇的肥羊,遂摇了摇头。金杖呼吸沉重,未从钟连城这里探出几分消息,不免有些心烦。
“你,你要去哪里?!”见金杖起身离开,钟连城勉力支撑起身,央求道,“可否解了我身上的蛊毒……”
“夏侯给你下蛊,自然还有用你的时候,你既然给不了我要的答案,便没有人情在我这里欠着。”金杖头也不回,毅然拂袖离去,手中权杖垂环摇动,铿然有声。
钟连城失魂落魄地瘫坐回去,举头望着天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外边就要天翻地覆了。”
金杖日夜兼程向东疾飞,终于在第二日傍晚赶到了平阳城。入城时,守门之人故意刁难,不让他进去,他亦不恼怒,到了僻静处,摇身穿墙进城,到了平阳城最外围的大街。夏侯猛和钟连城所说的富贵人家经商,贩卖布匹,探问起来费了些周折,但金杖最后还是在一家卖肉羹的小摊前问到了宁氏一家。
“大爷,你打听这个做什么?”秦老汉瞧他眼生,还不清楚白发老头是何来历,万一与宁家有过节,他是万万不能说的。
“咳咳……老朽要来寻他们做笔买卖。”金杖现已乔装一番,拄着拐杖,身型佝偻。
“小仙布庄在锦绣街上。”秦素素小孩儿心思,并未多想。
秦老汉赶忙捂住孙女的嘴,呵斥道:“叫你多嘴!”
金杖眸色微漾,笑盈盈地看了秦素素一眼。
“我们不认识,不认识。”秦老汉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匆匆一句推说自己不懂金杖问的是哪家人。
金杖不再过多纠缠,他经过通福街,又施舍钱财给了路边行乞的人,问他们关于小仙布庄的事,一时间胸中豁然开朗。
踏在锦绣街雕花白玉石上,金杖脚步沉重,手中变幻做竹拐的权杖隐隐嗡鸣作响,似乎太过期待金杖与宁氏一家人的相遇。
“小仙布庄。”金杖瑞目扫过匾上几个赤金大字。
宁氏正在柜上盘货;洪战校阅账本;三个伙计忙前忙后,斟茶倒水,带客人挑选布料。金杖慢条斯理地抬脚进店,很快就感觉到这里萦绕着一股异常气息。
有修仙者的内息,也有炼血堂的独门气味。
那股混合魔道双重气息从后院传来,金杖不禁追随着气味走到布庄铺面第二道门前。
“客官留步,后院是绣娘们的地方,一律不准进去的。”伙计及时制止金杖身势。
“绣阁啊……知道了。”金杖声音苍老,装作糊涂道,“老朽还以为后院还有别的新衣裳,想来瞧一瞧的。”
第045章 盯上()
宁氏见跑堂伙计少了一人,放下手中杂务来找,正好看到两鬓斑白的金杖。她略是一怔,打量着老头身上价值不菲的宝蓝披风,又盯着他拐杖上镶嵌有鸽子蛋那般大小的黄宝石,神色有些惊讶。
“客官,您要订做衣裳么?本店各种款式都有,您随便看随便挑。”
伙计面色一僵:宁氏回到平阳城重新开店后,难得这么热络地出面接待客人,尤其是老头老太,她基本不亲自接客。
金杖视线仍在后院徘徊,眯缝着双眼。
“后院是绣阁,您要是看衣服,楼上还有。”宁氏摸爬滚打这些年,拼的就是眼力劲,谁富谁贫,十有**她能一眼区分出来。
伙计知趣地退到一边。
金杖意味深长地回望宁氏一眼,挑眉道:“你是这儿当家的?”
宁氏讪笑着点头道:“我姓宁,合家安宁的宁……嗨,怎么称呼,您随意。客官要不我帮你推荐两件坎肩儿?入夏了,天热起来坎肩儿比披风好使。”宁氏招手叫伙计送来新出的一抱扎染料子,仔细抖开,为金杖讲解其中精妙的做工。
“冬暖夏凉……这蚕丝,我看只是一般货色。”金杖眉宇间有些失望,不时扭头向后院探。
宁氏看在眼里,不过后院绣娘都是女眷,虽然有心讨好面前的金主,她仍不敢让陌生人接近。
“娘!”
就在宁氏左右为难之际,宁小绝手上跑了下来。金杖眸中熠熠生辉,神情似欣喜发狂,须眉皆动,右手用力握紧了竹拐。
“喊什么,小声点,你爹在对账。”宁氏迎出几步,扶门高了高嗓子,“你要背书,先放一放,店里现在生意正忙,晚上再检查你的功课。”
金杖悉心听着,一双锐目锁住那位绿衣小女孩,仿佛饥饿的野兽看到猎物。
“让您见笑了。”宁氏尴尬地向金杖赔了声笑,抬手向宁小绝一挥,劝她离开,“你若待不住,从侧门走,找你小虎哥玩去!”
宁小绝本来兴致勃勃,一听这话顿时泄气地停住脚步,卷起羊皮书,闷闷不乐地回到楼上。
“宁掌柜,那是令千金?”金杖深沉道。
“我家秀才恨铁不成钢,以前怎么逼她读书都不肯,最近难得她自己愿意做学问……”宁氏絮絮叨叨,引着金杖上楼。
金杖注意力全在宁小绝身上,挑选款式和料子,量体裁衣等工序只是走走过场。他出手阔绰,凡是宁氏推荐的全部买下,给足了订金。到柜上记账入册的时候,金杖与洪战相视一眼。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洪战眸中一亮,执笔不确信道。
怎会?怎会如此相像!
夏侯猛,这个文质彬彬的秀才,竟然和夏侯猛长得一模一样!金杖眼中暗潮涌动,心底疑虑万千,他惊骇之余,在柜台前静立了许久。
“客官?”宁氏感觉有些不对劲。
金杖略一恍惚,释然一笑道:“我看这位面相生的极好,善心有善福。”
宁氏一贯信奉命理推算,本要开口多问几句,被洪战以眼神打断,不甘地住了嘴。
被金杖一番打量,洪战眼前亦有些模糊印象,仿佛真的在哪里见过他。
金杖受到宁氏热情招待,茶过三巡才离开小仙布庄。他并未走远,而是转进了隔壁的雪雅轩。只是恰巧季经纶出去收账,不在店中,伙计们只端了茶由他在这里打发时间。
“店里可有稀罕物,龙麝、肉石……这里不只卖这些吧。”金杖品过茶,起身在店里四处逛了一遍,指着一副观音画像道,“你们掌柜应该还收着一些宝贝。”
伙计是新招的,并不知道雪雅轩的内情,顾自拿着鸡毛掸子清扫扬尘,冷淡回禀道:“我刚来,不知道,一会儿掌柜回来,您直接问他吧。”
金杖冷笑一声,双手拂袖背在身后,目光逐一扫过展示着各种文房用具的架子……他最终止步在观音画像前,良久未动。
“季掌柜,这位客官要见您。”
季经纶讶了一声,恢复神态自若的样子,饶进内堂,向背对他的金杖作揖行礼:“让您久等,久等了!来来来,坐,坐!”伙计进门时告诉他,这个拄拐的白发老头已经在店里买了许多名贵的笔墨、砚台,像个财主。
有了金银珠宝从中周旋,金杖打听起宁氏一家的消息,变得顺理成章。
“宁掌柜好强,您要买她的店,应该是不可能的,分一杯羹倒是有的商量。”季经纶煮茶,递给金杖一盏,继续道,“小仙布庄几经波折,从锦绣街搬到通福街,最后回到这里,宁掌柜费尽心力才保全它。”
“季掌柜,你与他们相熟?”金杖循循善诱。
“十几年交情而已。”
“我刚从他们店里出来,人手不多啊。”金杖意有所指。
“您初到平阳城,大概还不清楚,宁家当初招赘婿,在全城轰动一时。女儿宁小绝也是几条街上响当当的人物……呵。”季经纶话匣子打开,有些停不住。
金杖面上笑意更浓,他一面点头附和季经纶,一面谎称自己要与宁家联手,到别处再开一处小仙布庄分号。几番对白后,他已经摸清了宁小绝的身世。
“宁掌柜生她的时候,差点没命,好在几个大夫医术高明,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小绝小时候病痛多,时常吃药,后来路过的道士给画了几道符,吃完才好些。再长大些变得生龙活虎,在一圈孩子里是很霸道的……”
“这,天色不早了,老朽还要到别处去。”金杖并不关心季经纶告诉他的琐事,赶忙抽身离开。
季经纶絮絮叨叨一番,忘了金杖原本要的龙麝、肉石,临走时才想起,忙赔不是。金杖放下几块金锭,当做订金留在雪雅轩,施施然离去。
华灯初上,锦绣街繁华依旧。两旁垂柳已经生了柳絮,风飘而落,纷纷扬扬,卷至半空又缓缓落下。
一袭蓝袍的白发老人在川流的人海中并不显眼,他刻意埋低了头,拄着那柄拐杖,一步步向着平阳城另一头的东门山走去。
夏侯猛的味道追踪到了小仙布庄,看到宁小绝,金杖心中疑团解开了一二分。但是除宁小绝之外,他又嗅出了炼血堂姊妹花的气息。
花影、花魅,怎会千里迢迢来到平阳城?
满腹心事的金杖默默前行,与迎面快步走来的行云擦身而过。
二人都刻意催持法决隐藏了自己的内息,并未留意到彼此。
自从为宁小绝打通神脉,灌注仙力助她强记,行云每隔一日便要抽出时间来入梦。云琪的神魄和精魂抵御性太强,他无法以神识隔空闯进宁小绝的梦境,只好亲自来到平阳城。
阁楼上亮着灯,宁小绝仍缠着洪战背诵她的第六卷书。宁氏在楼下清点货物,快到打烊的时辰,伙计们忙着关门。行云在小仙布庄对面的茶庄守了一阵,等他所关注的窗子灭了烛火,才起身绕到树影暗处,画作一线金光飞入宁小绝的屋子。
这次的入梦甬道暗流十分平静,行云顺利拿到了紫色灵符,只是宁小绝没有出面迎接。他在海波汹涌的岸边走了许久,日暮西斜,仍不见宁小绝的踪影。
今晚,她又有什么样的梦境?
第046章 困住()
日落,在海面投下一片金红色。海风袭人,行云在梦境中是白色长衫的打扮,广袖迎风微动。他几次放出神识寻找宁小绝,都未有下落。
忽然海底身处传来一声古怪的咆哮声,似有怪兽潜伏。
今晚,宁小绝在做噩梦?
行云御起飞剑向海洋中央疾飞过去,越靠近深海,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他在周身布下结界。
“嗷呜……”巨兽声音越来越近。
行云收住剑势,浮在海上,凝着深蓝色海底一团四散开来的黑气,血腥味儿就是从下面散发出来的。他正想下去一探究竟,海底忽然冲出一道蓝色光芒,紧跟着一团变幻莫测的黑气追了上来。
当先的蓝光在半空骤然停下,行云定睛一看:一只肩披蓝色盔甲的巨大兔子,握着前爪,全神戒备穷追不舍的黑气。它背上有一处背囊,似乎托着什么东西。
“奔奔。”行云面色一寒,不由得想起师妹云琪。云琪尚未堕入魔道前,在卷云阁专门驯养了六种神兽,九色鹿、白须虎、赤尾狐……其中就数腐尸崖寻来的千面兔精最难驯服,不过云琪雷霆手段,最后这千面兔精暴烈生性竟然被完全压制,经过一番调教,十分顺从,并成为神兽中的首领。云琪不舍得将它作为坐骑,赠予行云,被多事的王书书看到,临时起了“奔奔”这个名字。
但宁小绝从未见过那只头顶一颗硕大明珠的兔子,难道梦境又映射了云琪?行云屏住呼吸,一面向兔子靠近,一面出手抵挡它身前呜呜作响的黑气。
奔奔双拳浮现光辉,头顶明珠亦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黑气当中不知裹着什么邪物,腥臭难闻,饶是行云设下结界,亦能感受到外边的瘴气。黑气与行云、奔奔僵持一阵,忽然调转方向,从奔奔身后奋力出击,奔奔闪躲不及,从背上掉下来一个只着白色中衣的小女孩。
“神仙哥哥?”
行云呼吸一滞,周遭景象瞬间向下坍塌。他心中暗道不妙,但梦境已经开始瓦解,眼中所见愈来愈模糊……
重新在宁小绝房中站定,行云微喘,定定心神,回头竟对上了宁小绝惊喜不已的眼眸。
“真的是你啊。”宁小绝一手捂着屁股,顾不上从床上摔下来的痛,见到行云,无比激动地拉住他的衣摆,“我在做梦吗?”
隔壁窸窸窣窣穿衣声传入行云耳中,他有些尴尬地抽回自己衣摆。宁氏和洪战听到这边有异响,立即穿衣,提灯来问。
“小绝,你屋里什么声音?”宁氏已经站在屋外。
宁小绝怔怔地盯着行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愿相信道:“我没在做梦么?”
外边又响起敲门声,宁小绝还未拉掉门闩,宁氏闯了进来。她肩披一件墨绿织花大袖衫,护着手中烛台,焦急道:“这孩子胡说什么梦话……”
宁小绝慌了神,再转身时,屋内已经没有行云的影子。
只着单衣的洪战守在宁氏背后,狐疑地看了女儿屋内一眼,顷刻间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宠溺道:“明儿,叫个木匠师傅来,替你床榻周围加个木栏,省得半夜掉地上。”
宁小绝乖乖缩起脑袋,经父母一番安抚,又躺回床上。宁氏坐在床边陪了许久,见她安慰入睡才离开。
屋门关上的瞬间,假寐的宁小绝倏然睁眼,她又听到外边落锁的声音,心里清楚是宁氏在外边将门锁住了。待一切恢复平静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有些睡不着觉。
怎么会看到碧落书院的行云?幻觉?做梦?
宁小绝摇晃着脑袋,哀嚎一声,将乱七八糟的猜想驱逐出脑袋,强迫自己入睡。
头一回被驱逐出梦境的行云,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在锦绣街上。即便深夜,这儿也有人走动,是平阳城唯一不设宵禁的地方。他在宁小绝梦中受挫,从宁家人眼皮子底下消失,还不及隐藏自己神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