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德不禁一诧,急忙把目光望向自家老祖,见他看也不看一眼,就是低头清声道,“回禀道长,晚辈修得自在逍遥仙。”
云沐阳目中一亮,不过却是含笑摇首,好似不满意,又道,“你修得甚么道?”
雄德见得云沐阳摇头,只觉心头惴惴,略一思索,鼓足气势应道,“晚辈修得真我道。”
“那你又修得甚么真?”云沐阳面‘色’微微淡下来,语气却仍是温和。
雄德此时更是将头垂到‘胸’口,良久才施礼应道,“晚辈只为修得超脱自在,修得真我,不拘于道。”
云沐阳不置可否,只是稍一点首,便与雄坤往族中宫阙去了。雄德只觉怔怔,紧握拳头,咬着‘唇’,少时见得二人走远,又是急忙追了上去。
雄坤与云沐阳分主客端坐在离焰堂,婢‘女’仆役如流水一般传了美酒佳肴上来。二人相谈甚欢,过得片刻又是将话题谈到此次魔气爆发之上。雄坤眉宇含忧,垂泪道,“云贤侄,你看这魔气何日能退?若是再这般下去,我这岛上族亲却是不知能存活几人。”
云沐阳略一沉疑,目光往外看去,见得雾霾遮天,魔云如山,摇头道,“此事晚辈也是不知,不过这魔气倒是越来越浓郁,还有冥气‘交’杂其间。”
“啊。”雄坤虽是猜到此事,此时也不禁失态,霍然站起,急忙道,“还请贤侄相助老朽度过这难关,老朽感佩至心,异日一定登‘门’拜谢乐道兄。”
云沐阳见他搬出自家恩师来,也是微一叹气,这阵势乃是他恩师所布,本来极是高明,可是此地无有灵脉可以借助,根本不能将阵势威能发挥出十一来。他这次之所以能够快速平定这阵势,使得魔气不能侵入,便是依仗四时六御阵图。
雄岛主之意便是希望可以将这阵图留下,可是即便他舍得,阵图也是撑不了几日。没了他真元法力蕴养,阵图根本不能发挥出威能来,还会被魔气侵染,到时不但不能相助,还会成为祸害。不过这位雄岛主可未必懂得其中‘门’道。
“晚辈那阵图虽是能将阵势平缓一阵,可是不能长久,必定要有人坐于阵枢,‘操’御大阵。”云沐阳稍作思量口中言道。
“这…”雄坤只觉背脊冷汗飚出,若是魔气涌入岛中,便会勾动凡俗人‘欲’念,无限扩大,到得之后便是成了魔‘性’,丧失自我,岛中必无宁日。这魔气若只是针对凡俗便也罢了,可是对修道人却是即刻污秽灵体、毁坏道基,成为魔头血食。
除此之外又有冥气入侵,修道人尚可抵挡,可是那等凡俗之人被冥气一染,定成行尸走‘肉’。真到了那一日烟离岛便是人间地狱。他思及此处,面‘色’惶然,失落跌坐在座上,不禁万分后悔。当年他之所以将根基安扎在此,泰半是为了避开景霄宗奴役驱使,可不想今日竟是遭受如此大劫。
云沐阳见状也是无话可说,这烟离岛若无自家恩师所布禁阵早已毁了。今日之状,这位雄岛主脱得了身,可是族中万数人口便要葬身此地。
雄坤忽的目中渐渐有了亮彩,望向云沐阳满是期盼热切,可是少时却又是绝望了。他心中万分清楚,似云沐阳这等英才怎会囿于此地,定是有志成那元婴大道的。他怔了片刻,就是想的分明了,此时心中一念头甚是分明,目中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将血脉延续下去。”
云沐阳见他神‘色’几度变化,实则心中也是暗有盘算,不过却是时机不到。
雄坤深吸一口气,面‘色’极是苍白,仍是勉强笑着道,“云贤侄,救我雄氏危难,请贤侄先到府中少歇几日,也让老朽一尽谢意。贤侄若有所需,只管吩咐。”他已打定主意,必定要留云沐阳些许时日,若是景霄宗回过神来驱散魔气,才是烟离岛生机所在。
云沐阳见他神‘色’怏怏,两目一眯,这时却拱手言道,“如此晚辈确实有两件事需要请教岛主。”
雄坤此时本就有心思,听得他问来,微微不喜,不过仍是面上苦笑一声,“贤侄只管问来,不必拘礼。”
云沐阳看了一眼,正‘色’问道,“岛主可知碧金竹此物?”先前便有人以此物为借口寻他晦气,但是却可以肯定自己从不知晓此物,也不曾见过,当是受了人陷害。不过他看那人如此紧张,对此物好似极为看重,故而便就问上一问。他选在这等时机,实则也有自家谋算。
“碧金竹?”雄坤咦了一声,面‘色’极是惊讶,口中道,“此事说来话长,那碧金竹乃是天地罕有的一样宝材,本生于昆仑金阳之地,天地唯有一株。后来景霄宗开派祖师南宫景南宫上真得了道隐子高真谕令离开昆仑开宗立派,镇压南海,便将此宝赐予南宫上真。又命其‘门’下弟子端木霄端木上真随从,这才有了后来南海格局。”
“自此碧金竹便落于南海,南宫上真携此宝在琼‘露’洲修行时,此宝陡然生出一根芽来,再成一株。南宫上真大喜,以为吉兆,果在南海立派,名作景霄宗。与端木氏各自繁衍后裔,便在南海形成两大世家,南宫氏与端木氏世代互通友好婚嫁,好不繁茂。”
“南宫上真退位之后,便居碧金洲,将两株奇木也一并带去。不过这盛景只过得千二百年,南宫氏逐渐没落,当时南宫氏族长为巩固地位,便将南宫上真第五代嫡孙‘女’嫁于端木氏,并以一株碧金竹为陪嫁,以示永结同好。”
“果然,南宫氏东山再起,两族也各有一株碧金竹,昌盛非凡。不过其后又千二百年却是发生一件大事,南宫氏族中碧金竹为人盗走。那时在南海掀起腥风血雨,也因此一事,乃本有许些宗‘门’都被迁怒,更有修成元婴的妖修被斩杀。”
“过得百数年此事方是平息下来,不过那碧金竹被盗之后三百年内,南宫氏竟再无一人能够度过九天罡风劫。此事蹊跷,后来才知那碧金竹是南宫氏修道根本。南宫氏便‘欲’将另一株碧金竹从端木氏族中迎回来。”
雄坤说着目光一抬,道,“贤侄也知,这人总有贪念。”随即眯了眯眼,道,“这景霄宗掌‘门’端木氏、南宫氏两族五百年一轮换,端木氏早有独掌之心,怎会如其意?南宫氏几经施压,端木氏才是应承,每百年便取枝条一根赠与南宫市。”
云沐阳听到此处,面‘色’一笑,雄坤言外之意他却不会在乎。不过也已是完全明白,定是端木氏挑拨,先前那南宫氏‘门’下只以为自家借了碧金竹去,这才不要命般追来。此事他也是放在心上,暗道,“端木氏先前是你等阻我成道,我不得不下杀手,今次又暗中挑拨,他年我定要还你一场造化。”
他这般想着,心思一动,端木氏有那碧金竹无疑于扼住南宫氏命脉,迫使南宫氏低头。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从此入手?
雄坤皱了皱眉,道,“可是贤侄意‘欲’取那碧金竹?这却大可不必,那碧金竹虽是天地罕有,可是却只有南宫氏能用,别要为此费心思。”
云沐阳打了个稽首言道,“岛主所言甚是,晚辈先前听闻这奇物,便就有了好奇之心。”
“那云贤侄另一件事又是为何?”雄坤嘴角牵了一牵,‘露’出长者笑容来。
云沐阳笑了一笑,面容一正,道,“晚辈观雄德一身气息浑圆清正,不知可否一观雄德修行法‘门’。”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天音伏魔动地来(五)()
雄坤闻言面容拉了下来,顿觉不喜,那雄德所修炼玄功并无名字,乃是他昔年成就金丹之后游历南海,在一座妖仙‘洞’府当中无意之间发现。( 离岛,也是历了凶险才寻到这法‘门’,其后他便在此立下一族,钻研此法。不过百数年无有进境,其后才知若要修行这玄功非得天意所眷,机缘巧合。
其后他便将这法‘门’传了下去,可是数百年来也只有雄德一人能够修炼入‘门’。只此他也是欢欣万分,这玄功修炼出来气息清正,毫无疑问乃是道‘门’正宗,然而令其遗憾的是这玄功只能修行到金丹境界,再是往前便就不能了。
云沐阳见状,面容无变,并不尴尬,原本他有意在南海布下一招闲棋,却是两利之举。可若眼前之人不愿配合,那便无用,也是机缘不巧。他当下打了一个稽首,从容道,“晚辈失礼了,还望岛主见谅。此行多有乏累,正好前去歇息一二。”
雄坤面容稍霁,即刻吩咐了几个下人领了云沐阳去了一处厢阁。
云沐阳走后,雄坤就是心中来气,可是他静下来后,却是猛地一拍脑袋,失声呼道,“失算失算,真真是老朽昏聩了。”他这般一喊,急忙就要去向云沐阳赔罪,可是他踩踏出正‘门’又觉不妥,深思片刻,当即令人将雄德唤来。
他此时才是明白云沐阳之意明显是要收自家孙儿为徒,只是不能主动开口,向来只有弟子拜师哪里有来求的,遂而有了方才那一观玄功的失礼之言。他也是已是被魔气之事绕昏了灵台,使得神思不清,否则方才便可顺其意而行,不由大是后悔。
原本他看自家孙儿资质不凡,意‘欲’送去景霄宗,可是一则还未能培养起来,恐怕被景霄宗给默化了,将来会否认自己也是两说。二则他也没有什么‘门’路,拜不了明师,尤其是景霄宗这等世家掌权宗‘门’,更不会将成道之法传给外人。虽说他会炼得一两桩法宝,可是他这本事在南海也算不得什么。
他越是这般想着心中越是后悔,只要自己孙儿拜了云沐阳为师,定能留得一血脉。他在殿中来回踱步,又是怒目催道,“怎得雄德还未来?”他这一怒,又有一婢子急急出了大殿。
过得数刻,雄德疾步进来,满头是汗,跪下叩首道,“孙儿拜见老祖。”
雄坤点了点头,道,“孙儿免礼。”
雄德再是叩首,随即立在下首,抬起目光来,‘露’出一口白牙,道,“老祖宗,唤了孙儿来,可是有事吩咐?”
雄坤笑了笑,就是面容一正,道,“孙儿,眼见魔气环岛,这烟离岛恐也撑不了几日了。我有意令你拜云沐阳道长为师,令他携你渡过难关。”
雄德就是一怔,旋即跪下不住叩首,泣道,“老祖宗,大难关头,孙儿身为雄氏后辈,怎敢畏难避险,置老祖宗于不顾,还请老祖宗收回成命。”
“荒唐,”雄德喝骂一声,站起身来,怒容道,“孽障,难道你要我雄氏一族绝后不成?此时也只有云道长能够救我雄氏,存留我雄氏血脉,你若不从才是不孝不悌。”
雄德跪伏在地,泣声甚惨,又听自家祖父悲声道,“我这老不死的,眼见着不过还有十数载寿元,那是等不到你等振兴我族,也再是护持不得族人了。你若真是孝顺,那便拜师之后求得你师多救几人,如此我也是死而无憾。”
“少时你便到云沐阳道长盘桓居所‘门’前跪求,定要让他收你为徒。”雄坤撂下一句狠话,便令人备了拜师科仪,又是对雄德谆谆教导。
当时雄德托了一只‘玉’盘,其上堆了九物,皆是清光流‘荡’,灵气耀眼。他走到云沐阳歇息馆阁,环目一看见着这里修竹‘挺’拔,小桥流水,金沙堆岸,一座‘精’美竹楼在那溪水前头。他踏过软绵绵的金沙,见竹楼前一头生狐儿,面容俊美的‘玉’雕童子盘坐,他就是面容一喜。
“仙童有礼,敢问云仙长可在馆阁内?”他当下上前施了一礼,正声问道。
云肆睁开双眼,嘟了嘟‘唇’,道,“小哥,你来寻我家老爷作甚,我家老爷闭关咧。”
雄德啊了一声,道,“小子是来拜师的,敢问仙童,云仙长甚么时候出关?”
“兴许五日,兴许十日。”云肆嘻嘻一笑,道,“也许明日,我家老爷终是要回仙山的,不会在此逗留太长时日,小哥你等着即是。”说罢拳头一握,就不再说话,闭目吐纳修持。
雄德谢了云肆,眉头紧锁,便‘欲’回了族中,只是他走了几步就是回转过来,暗道,“我既是来拜师的,怎能不拿出诚心实意来?”当下一撩下摆,便在那馆阁‘门’前跪了下来。
他跪得半日,便觉腰酸‘腿’疼,又过一日更是‘唇’焦口裂,舌头发干,腹中饥饿,两眼昏昏,可是他却强自忍着。就在此时就见得几个仆婢神容慌张过来,劝他起身,他仍是不愿。
又过半日,却听得几个同族哥儿在不远处对他指指点点,语声甚是放‘浪’,“雄德那小子果真是羞人,在此跪求几日,可惜云仙长看不上,羞煞人也。”
“可不是丢人,若是我被仙长这般婉拒定要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了。”
“老祖宗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了,也不知老祖宗看中这小子哪一点,我们这里修为哪一个不比他高上一筹?”
“是是是,几位哥哥,你看雄德能跪得几日,我等下个赌注可好?”
“正好,正好,我也有此意。”
他们几人这般谈论,语声甚大,深恐雄德听得不够清楚,少时又是发出一阵肆意笑声。
雄德怒火已是攻上心来,只是一咬牙,运转玄功,使得灵台愈发清明,过得半刻便将几人之言抛在脑后。
又过两日,竹‘门’吱呀一声便就打了开来。雄德骤然大喜,发出嘶哑‘激’动声音,“小子雄德,恳请仙师收小子为徒,小子必定诚心‘侍’奉仙师。”
云沐阳一步跨出,面容淡然,瞥他一眼,也不多说。倏尔化一道炽烈夭矫金光,撕裂云空,出得大阵,便将剑光催动,瞬息之间撞破重重魔云。
他出了烟离岛,目光一扫,看准一个方向便就把剑光催动起来,就听一声剑啸大响,把魔云斩破。过未多久,听得琴音自天上而来,其音铮铮,时而若天河倒卷,时而若松风拂壑,时而如流泉叮咚。
此音时清绝婉转,时浩大磅礴,这琴音一奏,那魔云好似被一股劲风吹扫,竟是渐渐开始消弱。原先雾霾遮天,不见日光,此时已能够看得条条金光从天拨开‘阴’霾魔气,照到海中。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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