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怀谷冷霜敷面,道,“放肆,此事无论真假都当交由门中查处,今日之事本座自会传书与门中zheng法院,必定要为门中弟子讨一个公道。”
门中争斗向来激烈,此番已是大景宫同高氏一同发难,避无可避。高氏在前,滕真人在后,今日若是将云沐阳交出去,却是自打脸面,今后恐要为九州俊杰耻笑,他这真传弟子之位未必坐得稳了。但若是遣了高氏出府,高氏定是拿定大义,威望声望都要大跌,自己在门中难再有御使之人。
“嵇师兄,如今真凶在前,师弟怎敢放了他回去?还请师兄允准师弟,将那斯斩于剑下,以儆效尤。”高拙玉听得如此处置,更是气势高涨,僵着脖颈,脸面赤红,有怒发冲冠之势。
嵇怀谷一声冷笑,眸中剑气忽而爆发出来,高拙玉等人顿时一惊,不禁往后一退几要跌倒。高拙玉更觉背上冷汗涔涔,肌肤寒毛倒竖,已是都是怔住。却见他身侧那年轻道姑,正是滕真人门下弟子高拙言,她站出身来,义正言辞道,“嵇师兄向来严明公正,素有威望,还请师兄为同门做主。”
嵇怀谷怒不可遏,忽而就听得一清朗之声,顿时把目望去,却见是云沐阳。路老道一见云沐阳站起身来,顿时松一口气,只要云沐阳主动承下此事,必然与嵇怀谷无由。而且嵇怀谷若是在此时再出面为云沐阳斡旋,还可得声望,这才是破局之道。
闵柔秀口一张,顿觉不可思议,以她看来如此却是置自己于死地,此时此刻昆仑弟子争斗便当静观其变,她银牙一咬,只觉浑身难受,心中恨道,“好你个云沐阳,不知死活,又要来搅这浑水吗?”
“高道友口口声声指认贫道杀了你高氏族人,敢问高道友,你可有证据?死的人又是谁,何时何地,还请高道友与贫道分说清楚,如若不然教贫道蒙上不白之冤,贫道掌中之剑可是不会答应。”云沐阳声如玉磬击响,嘹亮高远,几要穿透云霄。
卫莲听得云沐阳之言霍然站起,眉头紧锁,孟元象却是淡淡一笑,一股无形压力将他按回座上。
他切齿道,“云师兄怎得如此莽撞,人即便真是他所杀,只要来个抵死不认,又能奈何?”他当下抬起头来,恳切道,“云道兄乃是师弟挚友,助我良多,灵药宫与我归真观又有渊源,怎可令其蒙受不白之冤,还请师兄相助。”
孟元象微微含笑,温声道,“师弟你且放心,此事事关昆仑真传弟子之争,嵇怀谷定会设法保下云道友。”
卫莲闻言瞪了瞪目,想了一想,也是相信。
高拙玉嘿嘿一笑,云沐阳受此指认又怎会坐以待毙,此事他早已是想好后手。这时他旁侧一高冠道人,冷声嗤笑道,“云沐阳,你可认得我崔氏,我崔氏门下三郎外出,所领仆役力士被你斩尽杀绝,你可还记得?”
“崔氏,贫道倒是不认识,只是来昆仑之时有人欲要截杀贫道,不过反而被贫道杀了个人仰马翻,如若不是阿炎玄府尤文华道友出面,那人又哪里还有性命在?道友所言崔氏三郎,莫不就是贫道那日所遇?”云沐阳仍是气定神闲,口中淡淡道来,却有一股坚定无悔气势。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番嗤笑,闵柔顿时大声笑道,“截杀不成反被人杀,真是一场难得的好戏,此事我倒认为云沐阳做得差了,如是我眼前,休要管他是谁来阻皆要斩尽杀绝。”
“好,好,你既然认了,那今日你便自我了断,否则定要踏平灵药宫。”高冠道人呵呵一笑,听得这些耻笑顿时面色难看,目光一凛如鹰隼捕兔,言语之间便放出一道凶厉烟霞来。“崔鹤,”嵇怀谷登时扬声,正言道,“崔三郎非是我昆仑弟子,如若你在本作这处动手,本座会将你头颅送上大景宫呈给滕真人。”
崔鹤一听顿时一怔,直拿目看高拙玉。高拙玉目光沉冷,这却是他疏忽了,他凛眉负手道,“在下族弟高拙宜前时为人所杀,只是凶手一直未曾抓到。这些时日来在下辛苦追查,终是寻到眉目,今日却是人证物证俱在。”他眉头一撇,扫过嵇怀谷,再是定在云沐阳身上,凶厉非常,“杀我昆仑弟子留你苟延残喘至今日已是仁慈。”
“高拙宜,原来是高拙宜,怎得我却是听闻这高拙宜乃是小妇所生,向来为其父不喜,已是被逐出族中,高师弟口口声声道是族弟,就是不知高真人如何感想?”路老道佯作疑惑表情,嘿道,“高师弟情深义厚,敢为族中弃子出头,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佩。”
“路师兄,别的休说,族弟虽被逐出族中,却还未曾昆仑名册中除名,那便还是我昆仑弟子。杀我昆仑门下,犯我昆仑威严,人人得而诛之。”高拙玉哪管他冷嘲热讽,只顾慷慨激昂,更是不会在乎外人如何看待。
“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嵇怀谷此时反而冷静下来,暗道,“你今日之言,日后休要后悔了。”
云沐阳把袖袍一扬,他自认当日将高拙宜斩成重伤,又令田苍海将其杀死,不曾留下任何首尾。便是高拙宜遗物也是全数放入三山鼎中,如是连此事都是不能遮掩,那也休想逃过昆仑元神真人探测。当下昂首踏出一步来,顿时气势高涨,喝道,“人证物证何在?”
他说罢目光扫过场中诸人,将诸人神色都是收入眼中。他冷笑道,“高拙玉,你今日血口喷人,污我名声,又敢口出妄言污我师门,你可敢与我一战?”
众人听得云沐阳这番豪言都是目中一亮,都很是期待,想来昆仑势大,几乎无有门派敢在昆仑放肆,更别说敢放豪言与昆仑弟子一决生死。
高拙玉面色冷笑,云沐阳此人能败王辛,他却不是对手,不过他却认为云沐阳今日已是在劫难逃,又怎会惧他?当下也是朗声大气回道,“有何不敢?决斗,不论生死。”
高拙言眉头顿时紧蹙,可是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这分明是入了别人彀中。
“高师弟既然有如此豪情,本座自当成全,来人送上笔墨斗书,望高师弟扬我昆仑威名。”嵇怀谷听到此言心中要保下云沐阳之意越是浓烈,滕真人与他恩师向来有龃龉,又曾在二十八真传弟子之位上有过争执。此时形势渐渐倒转,谁又能知是否是狂澜倒卷?
当下路老道甩了一张符书出去,云沐阳起指弄法,刻下名姓,高拙玉却是心中犹豫,少时听得路老道催促,这才把名姓刻了。
嵇怀谷见得二人签了斗书,这就是冷喝一声,“高师弟,人证何在,莫要磨蹭,搅了兴致。”
高拙玉指着一人道,“五华山叶流芳可做人证。”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有谋无勇畏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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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莲一听顿时面色一紧,这却是云沐阳将高拙玉目光引到自家身上,脱离了昆仑。不过如此却也是使得高拙玉失去昆仑大义这最大依仗,结果或许会真如孟元象所言,嵇怀谷定会全力保住云沐阳。
“好一个蠢材,高氏是没人了?”闵柔轻啐一口,却是神色舒展。
云沐阳把目光一扫,落在叶流芳身上,也不待他说话,便就大声质问道,“叶流芳,你既道是贫道杀了高拙宜,是不是如此?是不是你亲眼所见?”
叶流芳听得云沐阳言语如滚雷,仍是目中淡淡,起了身出了座,声音低沉道,“高拙宜乃是在下姐丈,如能寻出杀人凶手,在下也是万分激动。先前高拙宜师兄追拿贼人,到得双云山天湖,自此便失了踪迹,其后族中命灯殒灭,却是元灵也被人灭杀。”
“高师兄乃是昆仑门生,法力高深,那时又只有云沐阳道友到我五华山,此人嫌疑最大。”叶流芳眼见得这情势竟被云沐阳牵住,主动权立时倒换,不由暗恼高拙玉蠢笨,只要一口咬死便是云沐阳所杀,站在昆仑大义上,云沐阳有这一分嫌疑也就不能逃脱,那嵇怀谷更是无法扭转。不想竟是被人拿捏住话柄,此时他当然也是不会把话说满。
“叶道友之意便是并未曾亲眼见着贫道杀了高拙宜。”云沐阳骤然一喝,似乎惊雷动,“道友污我名声,究竟是何人指使?”他说着再是语气一沉,“叶道友可是有人胁迫与你,此中既是昆仑,又有百数同道在此,定然不会令道友受害,道友只管说来。”
“哈哈,高拙玉你果真是只会架词污控、含血喷人?这便是你的人证?”闵柔听得此状,也不管冷惊泉约束就是放声肆意大笑,“我还说高拙玉你窃取了我万兽山重宝,你认也不认?”
闵柔这话说出,宴席上不少人发出笑声,卫莲也是大声道,“高道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云道兄光明磊落之人,既是这人证不曾亲眼看见,你还是速速向云道兄赔罪认错,知错能改方是善人。”
嵇怀谷眉宇微舒,肃声怒道,“高师弟休要放肆,如果这也是人证,教天下人如何看我昆仑?”
高拙玉已是气急败坏,叶流芳所言竟是与原先大不一样,双拳紧握怒火便要冲上眉宇,这时却觉一点清凉透体,回过头去见得高拙言轻按自己肩膀,顿时灵台清明起来,只得恨恨退到一旁。
“嵇师兄,诸位九州同道,云沐阳嫌疑极大,贫道业已禀明族中宿老,族中两位元婴真人也有法旨,不可让门中弟子无辜身死,定要寻个真相来。故而真人请得天机阁卜算,其人确实在宴席之中。今日搅扰诸位雅兴,还望各位同道念在高师弟一片赤诚之心海涵。”高拙言螓首微微一摆,暗道高拙玉平日办事也极是牢靠,今日却是如此让人失望。
“云沐阳道友既有嫌疑,那贫道便请得族老前来验证,定会还云沐阳道友一个公道,如果是真不是云沐阳道友所杀,我高氏愿意以重礼谢罪。”
“好厉害的美jiao娘。”宋衍奇一边品酒,一边嬉笑,这却是暗示云沐阳今日如若不去那便是做贼心虚,逼得云沐阳自家表态。
嵇怀谷眉宇杀气再是浮出,道,“云道友在我府中做客,这验证之事何日不可?”
高拙言自不会惧,当下扬起螓首,柔声问道,“云沐阳道友意下如何?如果真不是道友,我高氏愿奉上元晶百枚,宝丹百瓶,另有霞英精气百瓶,小雷劫化生丹一枚。”
云沐阳淡淡一笑,只道,“好生丰厚,任谁都是要动心。只是敢问高道友,高真人有何法门验证?如是抽魂炼魄、搜魂之法,那贫道便是无罪也成了有罪,岂不是狼入虎口?”
“区区一枚小雷劫化生丹算得什么。”闵柔银牙一咬,几是要咬出血来。
“云道友,你当昆仑门下是何等人,断然不会做这等恶事,自是凭据事实。”高拙言面色微肃,道,“请道友随贫道走一趟。”
“高娘子,你这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要将人请走,人证物证俱无,未免太也儿戏了。”宋衍奇此时忽而蹦出一句话来,嘻嘻一笑,仿佛不经意言说,又自逗弄怀中一只新得来的异兽。
云沐阳闻言不由浅笑,前番结怨今日倒是还了回来,当下冷峻道,“高道友,口说无凭,你若再是胡搅蛮缠,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高拙言也知方才高拙玉言语露出破绽,又被人言语所激,主动权已失,也难站在大义之上。今日原本只是要寻嵇怀谷晦气,真传弟子之争必须要抓住一切机会。到得这地步却是输了,不过她仍是不放弃,也不理众人,只道,“云道友,还望你随贫道前去,我高氏族中法宝丹药都有秘法辨认。贫道也正是循气机而来,那物证便在云道友身上,先前贫道顾念道友脸面,这才隐而不说,此时此刻你休要抵赖。”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云沐阳带走,否则高氏才是颜面大失,离真传弟子之位又要远了一步。也是她失算,万万不曾想到其余道场门生竟会替云沐阳说话。她更是觉得心头一股怒气隐藏,几要爆发出来。
“那便请高道友请了族中元婴真人来。”云沐阳冷笑一声,把袖一甩,随即对高拙玉大声一喝,“高拙玉,你与我既有一论生死约定,择日不如撞日,如今观客齐全,酒水也是现成,在此摆开生死。”
高拙玉额头顿时冷汗飚出,杀机罩来如若实质,连目光也是不敢与他对视。他自修行来有族中为后盾,根本不曾经历过什么阵仗,一时五色无主,竟是不知如何作答。只他旁侧崔氏暗哼一声,大声道,“云沐阳这生死争斗自然有期,只是今日你必须将袭杀高拙宜师弟之事尽数说出,休要隐瞒。“
高拙言玉容一变,几要凝冰,温婉面庞陡然凶戾,斜睨一眼高拙玉,当即大声叱道,“云沐阳你杀我昆仑弟子,敢做却不敢当,你还欲在我昆仑之地举杀伐之道?我昆仑断断不是你能肆意妄为之地。”
“黔驴技穷,还欲逼人动武,真是不要脸皮了。”闵柔此话说得极是露骨,丝毫不给高拙言脸面。只要云沐阳一动用武力,立时便可安上一个藐视昆仑罪名,那才是翻不得身。
此时嵇怀谷更是冷眼旁观,今日高氏攻势几是被他化解,也着实未曾预料到归真观、御灵派等态度竟是如此。他若有所思,看了几眼,便对旁侧的路老道吩咐道,“师兄,你去将今日高氏之言传出去,务必要传到莫师兄耳中。”
路老道目中一亮,这位莫师兄却不是旁人,而是道隐子真人族人后辈。此人资质奇高,只用得三十八载便就铸就了金丹一枚,乃是昆仑第一人,门中更是一度盛传此人将会承继道隐子祖师衣钵,再成一位元神真人。不过甲子之前发生一事,却令其名声扫地。
甲子之前,昆仑弟子同去南海历练,斩杀妖魔,遇着八荒殿下一妖王。因那妖魔法力实在高强,又变化多端,昆仑门下都是不能匹敌,被其斩了四五人。那莫师兄恰好途径,却是不施以援手,反而御剑而逃。那被妖魔围困的便有高氏一族人,那人见得莫师兄遁逃立时破口大骂其人舍身忘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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