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孝义脸色一变,身体暴退的同时大喝道“都闪开,不要接触黑气”。他说话的时间并不算慢,奈何并不是人人都有他那般的反应能力与速度。
有两三百从这个方向进攻尸王的铁骑只是沾到黑气的边缘,疼苦的大叫了一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突然暴起,攻击自己的同伴。同伴被咬到一口,全身变泛起死气,两眼泛白的攻击另一人。
周孝义神色大变,可看到这种情况蔓延下去也不得了,他牙一咬,高声喝道:“把坠入鬼道的士兵……斩了!”
周围的兵士都是经历过的人,紧咬牙齿,手起枪落,将疯狂攻击自己同伴的兵士用枪尖削去头颅。
见到亲如兄弟的士兵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在自己人手里,周孝义两眼布满血丝,用力瞪的眼睛已经凸了出来。
“妖妇受死!”
“杀!”
“杀!”
“杀!”
周围的兵士眼睛更红,狂野的呼喊着“杀”字。冲向尸王的铁骑更加奋不顾身,许多有些修为的更是借助真元从地上跃起,通过尸王的上方用送死的方式垂直刺下去。
老妪脸色极为难堪,看着跟一头发了失心疯的牛般冲过来的周孝义,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露出坚定的神情。
她御物腾空而起,停在城主府的正上空,双手举天,用近乎于崇拜的神情看着天空深处,闭上眼睛,嘴中呼喊着不知名的咒语。
霎时间,通威城四角冲出四道血色与黑色缠绕的光柱没入云中。受此影响,一直没有建树的尸潮全身闪烁黑色与红色杂糅的光,移动与攻击速度比刚才快了近十倍!
困在骑兵与死去兵士鬼魂中的尸王更是张开双臂仰天怒吼,以他为中心的剧烈冲击将周围两百米内,包括建筑物在内的东西移为平地。
见到自己这一方在老妪念咒的瞬间被压制,周孝义脸阴沉的同时也冷静下来。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老妪才能赢得这场战斗。
他双腿弯曲踏破地面如箭一般射向老妪。但在距离老妪三米时,红色与黑色的灵能壁垒将他阻隔,撞在灵能壁垒上的周孝义又如箭般弹回地面,落地处砸出一个近一米的深坑。
过了一分钟,老妪睁开眼睛,用响天彻地的嘶哑声音呼喊,就像最虔诚的教徒对至高神发出的祈愿。
“尊贵的初代冥皇啊,睁开眼看看您的子民,四千年的日夜期盼,为了统一与拯救,降下力量吧!
我们觉咒,您的臣民,终将举起救世的大旗!
您最忠臣的子民,西罗夜婆,以魂魄为代价在此向您请求,降下……”
天空陡然耀白,比刚才更加恐怖一倍的雷声从空中响起,城主府屋脊的位置、老妪、天空,出现一道蓝紫色的粗壮雷霆线条。
这道雷霆出现的速度之快,以至于根本看不出来它是从天空射出,还是从屋脊射出的。老妪最后一句话根本没有来得及出口,雷霆就将她整个身子淹没,就连起防御作用的灵能壁垒都被贯穿。
蓝紫色雷霆持续了近十秒才消失,老妪所在的地方,空无一物,就连法宝都化为了灰烬。
失去阵眼的聚阴阵失去作用,天空中的阴云竟然在刹那就薄了许多,连带雨势都小了些。无人控制的尸潮瞬间倒在地上,一如真正的死尸。
寂静之中,哐当一声,尸王手中方天画戟落在地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伤感的神色,仰着头,向老妪消失的地方走去。
远处的周孝义目光闪烁,冲过去拿起方天画戟,暴起中方天画戟戳进尸王的脖子,接着再用力一送,用方天画戟将尸王的整个头铲了下来。
饶是如此,尸王仍旧举起手抓向老妪刚才空中所在的地方,掉落一边的头颅嘴巴张了一张,似乎喊了两个字。
周孝义见一击不得手,心中震惊,下一刻更加暴怒,他怒吼着再次扬起方天画戟,从上至下将无头尸王的身体劈成两截,这时,尸王整个尸体再也不动弹了。
城主府屋脊。
看见尸王最后动作,坐在棺材盖上的尹凡不禁皱起眉头。
自老妪离开没多久,他便已经从灵力的裂缝处打开了棺材,以天劫道印为钥匙,暗中用玄天八卦剑阵沟通雷霆之力。
不过他也是完全靠赌,这样沟通的天雷力量必定是以天空和自己为一条直线攻击,只有老妪或尸王处于这直线中的一点,才能进行攻击。
终于能不能击中在指定空间内高速移动的老妪,根本就是一个未知数。
没想到老妪最后会进行这样一个静止不动的祭祀法术。
她最后喊的几句话,尹凡全都听见了。似乎杀了一城十几万百姓,在老妪看来是正义之举,甚至为了达成她那不为别人所知的目标,最后竟然用魂消魄散的代价来进行法术祭祀。
——这个觉咒,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尹凡怀着这样的疑问,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从棺材上站起来。在这个瞬间,周孝义与城中数万的兵士都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毫无疑问,这场险些让大家全部死去的灾难,在最后一刻挺身而出解决危机的。
就是他尹凡。
第105章 枫桥()
雨一直下着。尹凡撑开子劫给他的白色油纸伞,透过伞盖边缘的雨幕望向周孝义,朗声说道:
“在下时劫——戊,可否向周将军请教一个问题?”
周孝义踏前一步,将方天画戟杵在地上,大声说道:
“阁下请讲。”
尹凡听他用的是敬称,虚荣心难免作祟一把,暗自高兴,连带着声音温和了几分,说道:
“请问白墨候如今身在何处?”
周孝义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微妙起来,他略一沉吟,用试探性的口吻说道:
“不知道阁下找寻白墨候的意图是?”
“做一些对你们周王朝有利的事情。”本不想这么给他答复,可想到周孝义作为周朝大将军,有这种顾虑自然是没有错。
“失礼了。”周孝义先报拳行了一礼,说道:“白墨候如今在云瀚城,指挥他的叛军与我周朝军队在云泊湖附近对峙。”
“云瀚城?”
尹凡眉头不禁皱起来,云瀚城位于岐水下游的云泊湖深处,易守难攻。别说寻常军队,只怕在事先做好防守的情况下,归墟境的修真者都相当难潜入其中。
周孝义目光闪动,朗声问道:“阁下可是在渊州司南城击败觉咒七首领的金面具?”
听到他这么称呼,尹凡从思索中回过神。他与子劫从渊州司南城赶到通威城,中间最多不超过三天的时间。没有料到消息的传播速度竟然如此快,就连这位在行军中的将军都收到了消息。
尹凡没有急于回答,心中细细思量自己承认与不承认之间的利害关系。
刚才的战斗明显是属于觉咒的老妪花时间准备,甚至不惜用全城十几万百姓的命为代价来伏击周孝义。
从这一点来看觉咒与周朝的对立关系显而易见,自己承认是击杀七首领的“金面具”,可以瞬间拉近与周孝义之间的关系。且刚才自己在关键时刻击杀了老妪,对他们来说作用不言自明。
反之,不承认的话……似乎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在在下了。”用很短时间想通了这一点的尹凡,给出了自己肯定的答案了。
周孝义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用极为钦佩的刚毅说道:
“阁下救下渊州司南城全城百姓事迹,传遍中、渊二州,在下听闻,当是佩服的紧,世间男儿就该如此!阁下若是不嫌弃,请……”他忽然发现附近全身躺倒的尸体,立时改口说道:“阁下空了可到周皇城的镇南王府上做客,在下府上大门,随时为阁下敞开。”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尹凡笑了笑,拱手还礼。“在下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将军,告辞。”
尹凡说完便隐匿身形跃下屋顶,消失在雨夜之中。在刚才谈话的这段时间,他在确定周孝义没有用神识锁定自己,便准备好了离开的计划。
脑海中“此地不宜久留”的想法犹如针般刺得头疼,他也颇为相信这种感觉。
通威城修建时本以为会成为南北两地通商的主要道路,没想到因为地势的原因,商贩爬坡下坡所用时间与劳累远远大于绕道伊洛平原。
久而久之,原本花重金修建的庞大城池,因为人口聚集过少的原因显得空旷。
尹凡躲进北门附近的一条小巷中,除了倒地的尸体,基本看不到周孝义的铁骑。正好看见一家卖面料与以上的铺子,尹凡从后院翻进去,拿了几套黑色的衣裳放进储物袋。
他正准备往外走时忽然想到这般做法不太对头,又拿出好几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得个心安。
外面雨势较之刚才是要小一些,却依旧让人有些耸肩。这般天气赶路,又不能御物飞行,尹凡便决定在这件铺子里休息一晚。
可能是在本命玄棺里的栏杆上靠的习惯了,尹凡走到内院一面的窗户上,坐在上面靠着窗框,望着外面下的雨。
——是要温柔些了。
雨滴没有刚才那般锐利的棱角,此刻好像如小家碧玉般,连绵不绝。自北向南吹来的风,扰的院子里那颗银桂树温和的摆动身体。
九月,正直银桂的花季,柔和的香气穿过了温柔的雨,蔓延在庭院与铺子中。
一门相隔,外面是成片倒地的尸体与鲜血,这头是香气袭人的美景。
这样呆呆的坐了一个时辰,天空的阴云竟然不知不觉的散了,虽然依旧下着柔丝般的细雨,天空中已经亮起一轮圆月。
庭院中的积水超过了十厘米,上面浮着大片大片的桂花,右上角映着一轮圆圆的月亮。
——真美啊。
怀着这样的感概,尹凡的眼皮越来越重,无法抵挡的困倦感席卷他的全身。
——估计是子时吧。
这是尹凡睡去时最后的一个念头。让尹凡很意外的是没有做什么梦,再次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周围温度高得离谱,鼻子里满是浓浓的黑油味。
尹凡把一直戴在脸上的金面具取下来,揉了揉眼睛。忽的,他眼角看见一团红色火红的光芒。尹凡吓了一跳,直接从窗框上翻下身子,定睛一看,竟是房屋边缘处燃烧的火焰。
“将军有令,扔完火把的士兵迅速出城!”一名传令官的声音清晰的扩散到尹凡耳朵里。
尹凡一怔,脸色一变,立马反应过来周孝义是要做什么事情。一城百姓全部死了,传出去没法交差不说,日后怕是来这里居住的人肯定都不会有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了这城全部扔到到白墨候那边去。
尹凡赶紧带上面具,隐匿身形从院子便翻了出去。一看周围景色,他额头连冷汗都冒了出来。通威城近八成的地方已是火焰滔天,若是自己再醒来晚一些,恐怕这火就直接烧到自己身上了。
也是昨日血缶符过度使用,子时吸血过多,弄得今日稍微贪睡了。
尹凡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北门时发现铁骑刚刚将大门给关了起来,只得变身翻墙侠客,从城墙往外走。不过这刚到城墙边上,就听到周孝义响天彻地的“放”字。
没等尹凡回过神,数千带着火星的弓箭如同雨点一般从城外四面八方射进来,落进城中后“哗”的一声,街道上铺着的黑油窜出熊熊火光。
这下城墙内的所有地方都被火焰覆盖,尹凡差点忍不住拉开面具去擦额头的冷汗。他醒来前后不过两分钟,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要闹出大笑话。
远处的周孝义看见城中火焰通天,点了点头,大声喝道:
“敬!”
听到这一个字,数万铁骑纷纷将长枪插在土地上,腰挺得笔直,空着的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捏拳抵在右胸口,高傲的仰起头。
一分钟后,周孝义拿起方天画戟一扯马的缰绳,暗红色战马在嘶鸣中抬起前蹄扭转身躯,向北疾驰而去。紧接着,数万铁骑纷纷掉头转向,追随周孝义。
尹凡看的骇然,他本以为这些普通的军队根本无法对修真者造成损伤,可周孝义着实是完完全全给自己上了一课。
尹凡正想深沉的感概两句,可火焰越烧越大,感觉就连屁股都要烤熟了,吓得直接从城墙上跳下来,向西北方向去了。
七天后,上午。
顺着岐水往下,老张撑篙而行,窄小的渔船放满鱼篓,船尾站着几只翠鸟,正悠闲地闭目养神。
“船家,船家!”
就在这时,远处长满水杉的河边,一位黑衣人正一手提着衣裳下摆和鞋子,一手向这边招呼。他的声音带着舒服的磁性,在宽阔的岐水上如同波纹般散开。
老张年纪虽然大,不过眼神好的很,细细看去,发现是位丰神俊朗的青年,在这荒郊野外穿的整整齐齐,就连头顶都盘了发鬓,用了发冠。
“船家,我迷了路,可否顺道带我一程以云瀚城附近啊?”青年见老张走近,笑着问道。
渔船在竹篙的支撑下转过方向,靠近蔓延进水的岸边。进了树荫,光线暗淡些,老张这才算真正看清这青年的长相,不禁吃了一惊。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略微张开。此刻脸上正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老张惊得忘记说话,岐水打鱼一辈子,哪里见到过这般人物。忽然听到呼啦一声,船尾三只翠鸟飞出捕鱼,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这位公子,你刚说什么?”老张干咳一声,忘了刚才青年说了什么。
“船家,我想借您的船去下游的云瀚城附近,这是我搭乘的费用。”青年拿出一锭银子。
老张瞪大了眼睛,这锭银子四四方方的,一看就不是中州的样式,可色泽与形状都比中州的要好的多,看样子少说都有三两。
“公子,你这钱……”
“船家。”青年趟过岸边漫到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