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缓缓走进去。
女人高举的双手慢慢的向两边平举,庄重且高雅,与周遭之景显得格格不入。一道巨大的光芒忽然从她头顶上方闪耀,一声古朴却凄厉的龙啸声从光芒深处传来。
尹凡停了下来,望着祭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
女人手指翻飞,法决变换,忽然她全身一震,如闪电般咔的一下低下头,目光透过那层面纱仅仅盯着尹凡。她头顶光芒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如同湖面波纹一般在周围扩散,空间也看起来一点一点的虚幻。
尹凡见此景,猛的抬起左手撑开手掌挡在自己面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女人头顶光芒之中,一道巨大的身影在龙啸声中应声而出,直直的冲向尹凡。
“轰隆”一声巨响,两方巨大的力量相撞在原地产生一圈极强的圆形冲击,在冲击的巨大力量下,周围死尸的残肢与枯树尽皆被推向边缘。
冲击尹凡的,赫然是一条巨大的青、黑两色相互缠绕的如同一所大宅子般大小的龙头。龙头头顶有两对四支角,它张着巨嘴,两颗高耸的如同毒牙般的牙齿闪着幽深的光。它只有一颗头,头以下的部位是满是碎肉的伤口,似乎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直接将身体与头颅撕扯开。
尹凡在那巨大龙首的对比下,显得如此渺小,但他却将龙头挡了下来。细细望去,只见他的左手手掌此时此刻变成了透明的金色光体,神圣尊贵的金光之中,那龙头竟然无法前进一步。尹凡再次睁大双眼,大喝一声,左手向前一推,一团金光如同从他手掌中爆炸一般,一瞬间笼罩了整个乱葬岗。
金光闪烁中,龙头发出凄厉的呼啸声,紧接着便是急促的铃铛声响,到了最后,就连铃铛声都已经没有了。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金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尹凡站在原地,他双眼已经褪去了血红色,显得极其迷茫。他举目四望,原本堆满尸体的乱葬岗此时变得无比干净,尤其以他自己为中心的一个大圆圈范围内,寸草不生,就连细小的石头都无法看见,只是偶尔有点点金色的光点在空中不时的闪烁一下。
他一脸惊愕,神色迷茫。刚才在金光之中,他的神智逐渐清醒,正奇怪为什么会被一片金色光芒笼罩时,金光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可当完全看清楚周围的景色时,他不由吃了一惊。他隐约记得自己是被那怪异男人撞在胸口晕厥的,可这醒来之后处在这样一片情景之中,他怎能不惊讶?
对了,界灵怎么样了?
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尹凡心中着急,正欲找寻界灵,谁知右脚还未抬起,仅仅是动了一下,他两眼就是一黑,极度虚弱无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他的身体左摇右晃,就连基本的平衡感都无法掌握,一下倒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恢复过来,心中叫苦不迭。
这几日连日奔波,但平日里吃的东西则较之往日少了许多,这气血就没有供给上,这每晚的血缶符的吸血与近来的修补伤口,早已让他的精血有些供应不足。此时仅仅动了一下身体就两眼发黑差点晕厥,根据尹凡的经验,这已经是在提醒他气血精血不足了。
他咬咬牙,手张开撑在细腻的土地上,用膝盖顶着土地,用尽艰难的力气让自己站起来。东方地平线闪耀出红色的光芒,一丝丝被装进管道里一样的光芒从几片云的夹缝中照耀过来。他借着光,找到了那条通向村子的道路。他一摇一晃的走上土路,看见了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人群。
界灵歪斜着身子躺在地下,散乱的头发覆盖住脸颊,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尹凡无奈的笑了笑,走到她身旁,正准备弯下身喊醒界灵,谁知他的身体刚一弯眩晕就涌上脑袋,两眼一黑,身体再也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只是隐约中,一声清脆的铃铛声音,他却没有听见。
梦中。
脚下满是绽放着鲜红色的细小花瓣的彼岸花,举目四望,一片鲜红。微风过境,略带潮湿的空气自背后涌向前方,吹起无数花瓣,旋转缠绕着飘向远方。
转过身,是一片波光嶙峋的湖面……不,是一片浮泛着碎光的海。
他看向海的彼岸,深沉的目光越过时空,跨过轮回,看见那一侧,同样傲然独立的青衣女子。
他们互相伸出手,似乎想要跨域时空,触碰对方的脸庞。他的目光中,看见她的手伸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触摸到自己的脸庞……
尹凡睁开眼,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眯起眼睛,脸颊上有一只手,在轻轻的为自己擦拭着。待他缓过神来,见那纤纤玉手的主人穿着一身亚麻衣裳,梳了一个发髻,些许垂在脸庞两侧,将那小仙女似的脸衬托出一些成熟与妩媚。
看家他睁开了眼睛,界灵惊喜差点没跳起来,她一下从床边上跳起来,拽住尹凡的手喊道:“呀,少爷你醒了!”
尹凡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恩,我醒了。”他打量了一圈四周情景,见是在一略显宽大的卧房里,奇道:“我这是在哪里?”
界灵道:“是在镇长家里。”顿了顿,她奇怪的问道:“少爷,你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躺在床上的时候你全身又都抖又颤的,出了好多汗。”她眼睛睁的大大的,似是为了回应尹凡望着她的古怪神情,她举了举手中近乎湿透的毛巾。
“这……”尹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憋了半晌才把夜晚镇子里的人被铃声所引的事情一一道来,讲述自己最后清醒过来然后一头倒在界灵身上所有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啊。”界灵转了转眼睛,问道:“那后面那个女人去哪里了呢?”
尹凡一怔,还真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正欲回想时忽听到一阵敲门声,门外有个略显厚实的声音问道:“我是石桥镇的镇长,请问恩公醒了吗?”
界灵听到这个声音,对门外大声喊道:“醒了醒了,少爷已经醒了。”
“吱呀”
门被推开,灰尘在从门外照进来的耀眼阳光中兀自飞舞,他一只脚先踏入门槛,好似踏入棺材般小心翼翼,随后整个人走了进来。这是个驼着背的男人,他满脸皱纹,加上一头灰白的头发,给人一种非常年迈的感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尹凡总感觉这老人的目光一直在界灵身上打转。
他来到床边,对着尹凡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老朽是石桥镇镇长段承勉,谢过这位公子对全镇百口人的救命之恩。”
尹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发憷,回过神来后正要从床上坐起,可一动身子,大脑中那股沉重的眩晕感就铺天盖地而来,让他差点全身一软,又噗通一下倒在床上。虽不至于完全晕厥,但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赫然已大汗淋淋。
界灵见到他这副摸样,吓了一跳,急忙把手中的帕子拧干,又帮他把汗水擦了擦,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尹凡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只是近几日肚子有些没吃饱罢了。”
界灵一怔,小嘴微张正欲说话,段承勉却抢先说到:“我们料到公子醒来后会饥饿,早就为恩人准备了食物,我们还专门杀了镇子上的一头猪,来特地感谢恩人。”
听到有饭吃,尹凡立马咧开嘴笑起来,道:“好说,好说,呵呵呵……”
段承勉也不废话,作了一揖后转身就向外走去。脸上带有笑容,就连皱纹都舒展开了许多,也不知这位救人恩人吃了他的肉是他得到莫大恩赐似的。
第30章 恩公()
段承勉穿过院子,来到设在院外用茅草棚遮挡的灶台。灶台上确实摆满丰盛的菜肴,有几个略有缺口的瓷碗里还盛着米饭。
灶台旁站了三个人,身材都是极其魁梧,加上满脸横肉,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他们三人围城一团,本在窃窃私语,当见到段承勉出来,立马都围了过来,一个戴着浓厚鼻音的人低声问道:“镇长,怎么说?”
段承勉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有两人面色一喜,对看一眼,心中疑虑都打消了许多,只有另外一人仍旧愁眉不展,担心的问:“镇长,这少年身手不凡,听昨日没有被妖魔蛊惑随后跟出来的刘麻子说,那少年一出手就是天昏地暗,电闪雷鸣,最后一下更是金光照耀,跟神仙一样,我们何不把他放走,他毁了尸虫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提了?”
段承勉看着那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平子,你说的事情,我自然也是知道。可我们石桥镇两百来户人,全凭着偷偷贩卖尸虫为生,这少年一下毁掉了我们费了近一年时间才搭起的尸堆,简直就是把我们镇子里两百来户人的收入全都断了啊!”他脸上的皱纹更深,道:“那些尸堆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如若他出去随便说一两句,我们全镇那就要背上无数条命债啊!”
中间那人用嗡里嗡气的声音道:“平子,我们做掉了那么多人,即墨城城主现今也算是个明主,一旦有什么风声传过去,他必定会派人来查,到时候我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我们必须做掉那少年。而且那女娃生的如此漂亮,把她卖到别处去,今年肯定还是有些收成。如若不然,我们全镇的人只怕都要饿死了!”顿了顿,他又沉声说道:“你担心的事情,哥哥我也知道。你且放心,这次菜里放的药都是以往的十几倍,就算是神仙吃了也得化成一团泥巴倒地下,到时候收拾起来就轻松的多,也不怕其他人误吃,你就放一万个心!”
平子面色阴晴不定,挣扎犹豫了一会,叹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无犹豫,顿时也变得凶狠、冰冷起来。
段承勉道:“你们安排妥当后就喊彩姑她们把饭菜端过来,我先过去了。”
三人点了点头后重新回到灶台,从草堆里拿出一包包白色的粉末,动作起来。段承勉看着他们动作,面上虽依旧从容,可心中却显得有些凝重。
自乱葬岗边缘你醒来,段承勉就有点发闷,后来从树林外跑过来一小波镇里的人,他细细的询问后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然而现实问题是,镇里人没有丝毫感谢这个少年的所作所为,而是认为他摧毁了苦心孤诣造出来的养尸虫的尸堆,他应该付出代价。
只是碍于那个少年的实力,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最后便想出了一个趁着他身体虚弱,给他下上十倍的蒙汗药,等他中招了再处理他。而那女娃生的极其艳丽,就找个人把她绑了卖给一些大户人家或青楼,定能大赚一笔。
段承勉转过身,回到院子里那扇小门前,可以隐隐约约听到两人在交谈,可至于交谈的是什么内容他却听不清楚了。他推开门走进去,尹凡和界灵同时都将目光转向他,他笑着道:
“饭菜都准备好了,马上就有人端过来,恩公你再稍微等待一下。”
尹凡从床上坐起来,背靠在床头,回以微笑道:“无妨。”
界灵回过头望着段承勉,也笑着说道:“你也是个好……”
“咳”
尹凡立马一声假咳打断了她继续说话,道:“老人家,请问此地距离即墨城还有多少路途?”
段承勉道:“沿官道向北还有四十里路就到即墨南城门了。”他顿了顿问道:“恩公是去即墨拜访亲友吗?”
尹凡道:“并不是,只是听人指引,去即墨城逛一逛罢了。”
段承勉额头上隆起的皱纹稍稍少了一点,道:“是这样啊。”
此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一个女人高声问道:“饭菜这就端进来吗?”
段承勉把旁边的一张陈旧的木桌挪了挪,回道:“端进来把。”
两个已经开始发福的中年妇女端着八个菜走进来放在桌子上,米饭、菜、汤都是极为齐全。尹凡早就闻到了这个味道,他不像界灵那般平日里只吃一点点,就连在九桑山也只吃些果子,他平日里起码都是吃几顿烤肉才能填饱肚子,喂饱血缶符。
这几日连续奔波,饭又没吃够,此时看见这一桌久违的丰盛菜肴,顿时流起口水来。
“少爷,你口水掉下来了……”
“哦?是吗,无妨无妨。”他全身一下来了力气,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拉着界灵一齐坐到了桌子边上,看了段承勉一眼,咳了一声,道:“老人家,听说你们平日里生活也比较拮据,我这么肆意的吃没有关系吧?”
“瞧,恩公你这说是哪里话?太见外了。你救了我们全镇百来号人的事情,大伙早就知道了。莫说一头猪,就连再多杀几条我们都心甘情愿啊。”
尹凡听到此话心中大安,立马抄起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起东西来。在界灵和段承勉目瞪口呆的眼光中,仅仅片刻时间他就吃掉了好几盘菜,吃了好几碗米饭,且看他那架势都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段承勉又急忙喊人多加了几个菜,端了一小桶米饭过来。虽说这每盘饭菜里都加了蒙汗药,尹凡吃的越多他就越心安才是,可是这吃掉了那么多放蒙汗药的菜,寻常人只怕是这辈子都醒不来了,偏偏这少年此时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心中好生着急。
可就在第二波菜刚刚端过来的时候,界灵却是首先晕倒下去,尹凡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查到脑中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见此情景,段承勉心头一喜,赶紧走过去急声问道:“恩公恩公?您怎么了,恩公?”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确实是晕倒了,他心中一定,对着外面大声喊:
“快进来!”
话音一落,原本在灶台处的三个壮汉立马各拿着把菜刀冲了进来,段承勉指着尹凡道:“快,快,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做了他!”
刚才平子心中已下定了决定,不再犹豫,拿着菜刀就来到尹凡身边,高高的举起菜刀,瞄准了尹凡头颅就一刀砍下。
突然院子里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平子手中菜刀距离尹凡头部一尺时,窗户跨啦的一声被撞烂,一道白色身影猛的撞在平子身上,平子整个人都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