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八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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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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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变了。”原婉无声叹了口气,幽幽暮色浮上眼底。

    金莲上,潘安仁终于按捺不住,挑衅地指着支狩真,发出刺耳的狂笑声。

    。

第十八章 入榜斗富争豪() 
“潘孙儿何故发笑?”支狩真信手拿起一枚异果,好整以暇地剥去金橙橙的外皮,露出鲜红多汁的肉囊,沾了沾青玉碟上的雪盐,细细咀嚼。

    “原安,你还有心思卖弄口舌?”潘安仁凑到支狩真面前,神色狰狞,压低声音,“我笑你马上就要丢人现眼,栽个大跟头!痴心妄想要入道门?有我兰陵潘氏在,你这辈子休想踏上青云梯一步!”

    “琅琊王氏王凝,预录谷神宗回春堂,赐奠基心法《玄牝根》一卷。盼力学笃行,修真养性,早登妙寂之上。”冲虚子镇定心神,高声念出玉轴金卷上的第一个名字。

    万众欢呼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昂首走出,行以道礼,从崇玄署道官手上接过玉牌、紫符、金经,意气奋发地登上青云梯。

    王氏子弟擂鼓鸣乐,振臂狂舞,爆发出潮水般不息的庆贺声。王览大袖一展,一支尺许长的金色树苗跃现半空,不住摇动,迅速化作一棵参天巨树,枝干金碧辉煌,挂满一串串沉甸甸的金元宝,随着摇晃发出“叮叮咚咚”的碰撞声。

    “想必这是琅琊王氏的三宝之一——摇钱树。”王子乔轻捋长须,意态闲暇地举起酒盏。

    “先生说的是。”邻座的王夷甫强颜欢笑,举杯相敬。崇玄署至今不曾回过消息,小侯爷大事不妙了。

    “蒙荫节不愧是大晋豪门的风华盛宴。”王子乔微微一笑,目光掠过远处的支狩真。一枚攥在手里的棋子,怎容他攀附道门,兴风作浪?

    秦淮两岸,蓦然响起疯狂的尖叫声。千万点金光划过闪耀的弧线,纷纷掠过半空,洒向秦淮河。王氏子弟跃上摇钱树,抓起一串串闪闪发亮的金锭,发劲捏碎,大笑着向外掷去。

    天空一霎时变成了金黄,仿佛扬起一场灿烂夺目的黄金雨。随着柔和微醺的风,一片片金沙、金粉弥漫,绵延成冉冉飘摇的金色帷幔,在夕光水色间闪闪发亮。

    河面上漂浮着,纠缠着,交叠着簌簌的金粉,水波映出一缕缕金光,折射变幻,秦淮河恍如一条流烁起伏的光带。

    支狩真掬起一捧水,指上立刻沾了一层闪耀的金粉,竟是成色十足的赤金。他不由一楞,上好的黄金白白扔到河里?

    “这是蒙荫节的惯例。”谢咏絮向他解释道,“一来以表庆贺,二来彰显我世家底蕴,三来也有士族攀比争胜之意。”

    整整一炷香之后,黄金光雨渐渐乘风飘散。光秃秃的摇钱树变得枝干萎靡,色泽灰扑扑的,似乎元气大伤。王览伸手一招,摇钱树重新缩成树苗,飞入袖中。

    “兰陵潘氏潘义之,预录洞真五指天金光洞,赐奠基心法《五行轮》一卷……”

    潘氏诸人喝彩雷动,潘毕口唇微张,吐出一座指甲大小的白玉台,迎风而长,广如田亩。无数火红色的珊瑚树耸立其上,株株丈许来高,光彩溢目,腾起熊熊焰光。

    一群潘氏贵女身披霓裳衣,手持金击子,翩翩跃上白玉台。“当……”一株珊瑚树被击得粉碎,响起天籁般的音符,袅袅回旋,听得人心醉神迷。贵女们挥起金击子,旋步曼舞,左敲右击。一株株珍贵的珊瑚树应声碎裂,发出宫、商、角、徵、羽的美妙音律,汇成一曲《瑶宫花月夜》,萦绕秦淮两岸,悠扬鸣响不绝。

    潘安仁乜斜了支狩真一眼,神色傲然:“这些火籁珊瑚取自无尽海,皆有千年火候,辅助修行,价值连城。不过对我潘氏而言,也就砸碎它们听个响罢了。”

    潘侍郎长笑一声,一只杏黄色葫芦跳出掌心,喷出大股雪白的粉末,在半空凝成无数团云雾,似巍巍壮观的云海,被夕晖染得姹紫嫣红。

    “这是蜜玉磨成的玉粉!”寒门诸人中,有个识货的散修失声惊叫,恨不得冲上天空,去吞食云雾。

    潘氏的贺仪并未结束,侍女捧出一斛斛色彩斑斓的珍珠,银白、绛紫、乌黑、翠绿……颗颗圆润光洁,不含一丝杂斑。她们将珍珠当场磨成粉末,依次注入美酒摇匀,再将一坛坛酒水倾倒入河……

    “今日我等可以痛饮秦淮河水了!”潘安仁炫耀地击打河水,掀起泛着绮光的波浪。

    冲虚子又陆续念出十来个名字,各大世家无不大肆欢庆,极尽华丽奢靡。一时天地间丹药飘香,仙黍流脂,锦绣拱虹,宝光射霞,光是各种被宰杀的奇禽、异兽尸体就堆积如山。

    “博陵原氏原天赐,预录太上神霄宗清微崖……”冲虚子念出最后一个名字,合上玉轴金卷。

    四下里忽地一片沉寂,无数双目光纷纷投向支狩真,接着场上轰然沸腾。

    “斗战夺魁的竟然没被选上?”“他母亲出自寒门,终究是个杂血。”

    “一个穷山沟来的外来户,身份不清不白的,何况还得罪了潘少和谢少!”“可惜了,我倒是佩服他的……”

    “哈哈哈哈!”潘安仁骄狂大笑,手指几乎戳到了支狩真的鼻子上,“原安,有句土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晓得吧?对着河水照一照,你就明白了!哈哈哈……”

    “锵——”谢咏絮背后双剑猝然鸣响,出鞘半寸,凛冽的寒光刺得潘安仁皮肉一颤,笑声立止。

    谢咏絮瞧也不瞧他,对支狩真道:“原兄,崇玄署择人不公,我会提请道门玉真会,重审此次预录名额!”

    玉真会是由大晋各大道门联合组建的执法会,专司清肃内乱、杀伐异己,堪称道门的最高权力核心。支狩真拱手谢过,心里却明亮如镜,谢咏絮只是尽人事罢了,高高在上的玉真会岂会为自己大动干戈?

    “敢问崇玄署各位道官大人,博陵原氏原安为何榜上无名?”柔糯的语声婉约响起,陶玉瑾排众而出,公然发问。

    “没错,凭什么原公子得不到预录?”王凉米和诸多贵女愤愤不平,吵闹不休,有些骄纵的甚至把瓜皮、果壳雨点般丢向冲虚子,破口大骂市井俚语。

    “此乃崇玄署各观共同议定,不容质疑。”冲虚子忙不迭地辩解,特意将“各观共同”四字念得响亮无比。

    王夷甫颓然坐倒,四面八方的讥笑、议论、质问纷乱传来,犹如万蚁噬心。世子剑败群雄,已尽了力,是他王夷甫无能啊!

    左首的裴夫子若有所思,下首的王子乔轻叹一声:“宝剑锋从磨砺出。世子经此挫折,未尝不是好事呢。”

    伊墨环视四周,嘴角渗出一丝隐晦的笑意。道门行事不公,自有无数人代为宣扬。

    “啊呀,原安,我还没恭喜你比斗夺魁,再次名扬京都哩!”潘安仁忍不住又开始嘲笑。

    谢玄听得一阵心烦,原安出了大丑,自己偏偏高兴不起来。

    “博陵原氏原安,预录太上神霄宗雷霆崖,赐奠基心法《太上心镜注》一卷。盼力学笃行,修真养性,早登妙寂之上。”

    冲虚子正要走下青云梯,骤然听到一个声音遥遥传来,响如雷霆轰鸣,震彻云霄。

第十九章 金粉秦淮风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惊愕失色,循声望去,一名中年道人从金莲上缓缓站起。

    同席的谢咏絮、谢玄诸人恍若望见一座峻峭孤崖拔地而起,俯瞰众生。

    先前饮酒时,中年道人看上去平庸无奇,性子随和。但此刻气宇威严,身形渊渟岳峙,瞳孔深处电光闪耀,难以直视。

    原景伯骇然盯着中年道人,心神巨震。此人语声蕴含术法“雷音动天”,那是太上神霄宗掌门一脉的嫡传功法,断然做不得假。

    冲虚子正想质问,瞥见原景伯的神情,蓦地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一干道官暗暗交换眼色,谁也不先开口出头。

    “哪来的混账东西?”潘安仁楞了一下,酒劲发作,暴怒地冲到道人跟前,伸手去掴对方脸颊,“敢替崇玄署假传道门旨意,你活得不耐烦了?”

    中年道凛然看了他一眼,潘安仁脑中轰然一声,如遭雷殛,眼前阵阵发黑,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惊慌失措地双手乱挥,大叫起来。

    “大胆!”潘侍郎怒啸一声,正欲纵身扑出,目光与中年道人相触,忽地全身一麻,仿佛被一匹凌厉的闪电贯穿内腑,动弹不得。

    潘毕目光一闪,对潘侍郎道:“二弟稍安勿躁,此事自有崇玄署与殿下做主!”

    伊墨得了高倾月的暗示,自顾自斟酒。冲虚子一个劲地瞅着原景伯,不接潘家的话茬。

    中年道人转首看向支狩真,笑了笑:“你倒是宠辱不惊。”

    支狩真深深一礼:“多谢道长提携之恩。”

    “无须谢我,谢你自己。”中年道人意味深长地道,“你既然主动争得曲水流玉,力求囊锥露颖,宗门自是要给你一个青云直上的机会。”

    谢玄瞪着支狩真,这才恍然大悟,那块玉板竟是原安搞的鬼!

    “道门仪式不可废。原安,随我来吧。”中年道人稳稳走上水面,一步步迈向青云梯,足底波纹不兴,水面凝成光滑的平镜。

    众道官面面相觑,原景伯硬着头皮站出来,挡在青云梯前,忐忑不安地向道人行了一礼,试探着问道:“敢问尊下是……”他虽是从太上神霄宗出来的,但一直在外门厮混,哪有机会拜见掌门一脉的高层?此等人俱是闭关潜修,经年不问世事。

    “贫道玄珠,太上神霄宗太上元始通玄道德真君座下首徒,执掌雷霆崖一脉。”中年道人袍袖一甩,宛如晴天打了个霹雳,袖边的道纹闪过一缕缕深紫色的雷光。

    四下里仿佛炸开了锅,太上元始通玄道德真君,那是太上神霄宗的掌教,大晋道门的第一人!

    原景伯脑子“嗡”的一声,踉跄后退,额头冷汗滚滚。雷霆崖一脉贵为宗门核心,掌教嫡传,这位玄珠道人执掌雷霆崖,权势地位赫赫,俨然是太上神霄宗下一任的掌门人选!

    原景伯面色如土,求援般地望向四周,犹如溺水之人寻求一根救命稻草。白苏格、冲虚子等崇玄署道官纷纷避开他的目光,对玄珠恭谨行礼。便连潘毕也垂首低眉,像是一下子睡着了。

    原景伯惨然一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他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问道:“玄珠道长可……可……可,可有身份玉牌为证?”

    玄珠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原景伯心下一喜,还待辩说,玄珠摊开掌心,露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璧,其上雕琢的雷霆崖篆纹闪着古朴的雷光。

    原景伯脸上血色“唰”地褪去,一颗心直沉到底。玄珠摇摇头:“你下不能识才,上不能辨势,宗门要你何用?回博陵思过吧,宗门会另选一位紫云观观主。”

    原景伯手足发颤,“扑通”瘫软在地。支狩真从他身上跨过,跟在玄珠背后,一脚踩上青云梯。

    众多世家弟子齐齐望向支狩真的背影。

    “原安,你知道下面这些世家中人的感受么?”玄珠足踏青云,不疾不缓地往上走。

    “请道长明示。”

    “是绝望!因为绝望,他们放浪形骸,纵情声色。因为绝望,他们一掷千金,旷达不羁。因为绝望,他们只醉今朝,不求来日!”

    玄珠登上青云梯顶,以俯视蝼蚁的漠然眼神往下看:“一群人行船落难,迷失在深夜的大海上,各自漂流。有人望见远处渺茫的灯火,竭力游过去。更多的人只能眼睁睁望着火光和那些游过去的人,留在黑暗的波涛里挣扎,一点点沉下去,直至绝望而死。而大多数人是瞎子,他们看不见,也就无所谓绝望。”

    支狩真立在下首,若有所悟。大批无法进入道门核心的士族,如原景伯之流,充其量也就比平民多活个百来年。他们同样渴望长生,可又无望长生。也唯有纸醉金迷,及时行乐,方能忘却内心深处的绝望。

    “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出自寒门,但我尊重清风前辈,因为我尊重每一个向着火光游去的人。至于其他芸芸众生,不过是在黑暗的海里等死,何值你我一顾?”玄珠淡然一笑,捧出玉牌、紫符、金经,“这也是本座不理会那些世家的勾当,破格将你收入雷霆崖的原因。你明白么?”

    “弟子明白。”支狩真庄重行以道礼,也对玄珠的性子大致了然。他佩上玉牌,挂好紫府,收起金经,目光掠过下方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高空风来畅快,洋洋洒洒千里,他终于迈出了摆脱王子乔的关键一步!

    “博陵原氏原安,预录太上神霄宗雷霆崖,赐奠基心法《太上心镜注》一卷。盼力学笃行,修真养性,早登妙寂之上。”玄珠的语声再次响彻四方,雷动九霄。

    下方传来无数贵女的娇呼声,潘氏众人面色铁青,如丧考妣。谁能料到高高在上的太上神霄宗竟然越过崇玄署,直接收录原安,还是宗门重地雷霆崖?原景伯猛地抬起头,望向原氏族长。原太丘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

    谢青峰看了一眼原婉,后者惑然摇头:“不是我。”她也百思不解,莫非原安与太上神霄宗早有瓜葛?即便如此,他又怎入得了雷霆崖的法眼?唯有太上元始通玄道德真君亲自过问,方能成就此事。

    “原安定不会让宗门和道长失望,也不会令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失望。有劳道长代弟子向真君请安。”支狩真再次对玄珠恭谨一礼。

    “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为你付出了很多。”玄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一天你对宗门无用,对大道无益,本座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支狩真慨然道:“弟子在红尘的这几年,一定打磨道心,绝不沉迷于世俗的欢娱。”

    “红尘欢娱未尝不是一块磨剑石。不沉迷进去,如何脱出来?你好自为之,不要成为第二个原景伯。”玄珠淡淡一笑,眼神与远处的高倾月隔空交击,随即大袖一拂,化作一道闪耀雷光纵去,转瞬消失在天际。

    “太上神霄宗的势力真是烈火烹油,居然又出了一位炼虚合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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