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八荒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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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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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笙暗叹一声,仙宫出世,迟早会引来魔、道世家,到时宰羊集必遭横祸。老烧刀子无疑是要抛弃那帮手下,那么自己……

    “区区财物算什么?”老烧刀子的眼神扫过一干宝气珠光,并无丝毫滞留。“秘籍、丹药、法宝才是仙缘。吴笙,你医卜星相、阵法字符无不涉猎,有什么主意?”

    吴笙定了定神,仔细审视了一下四周格局,说道:“刀公,此宫设立八门,分为八条主道,多半是按八卦之位分布。我等位于正南方,当属‘离’门,‘离’门属火,仙宫位于水下,恰成水火相济之格。刀公此行应当有所斩获。”

    老烧刀子无声一笑:“要有‘获’,先要‘斩’,总得和他人做过一场。”

    吴笙眼神微微一黯,对方只字不提给自己的犒赏,显然……他轻咳一声,又道:“前方有黑、白二色高台,各自通向多处宫廊。依在下拙见,‘离’门主‘阴’,刀公不妨循黑色高台而去。”

    二人踏上黑色高台,一条条金碧辉煌的宫廊犹如开屏孔雀,在眼前缤纷展开。宫廊错落分布,迂回曲折,通向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仿佛一座庞大幽深的迷宫。

    吴笙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跟在老烧刀子身后。宫廊两壁延伸不绝的浮雕扑入眼帘,他悚然一惊,心脏一阵发热,急剧跳动。

    整片壁雕非石非玉,五光十色,色彩浓艳得近乎妖异,仿佛饱满的汁液随时会滴淌下来。壁雕中草木阴森,奇诡如魅,或生有鳞片脚爪,或浮现耳目口鼻……禽、兽、鱼、虫更是千奇百怪,血腥狰狞,相互扑缠撕咬,露出血淋淋的内脏和白骨。

    吴笙按住胸口,大口呼吸,竭力让蹦跳的心脏平缓下来。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一颗与生俱来的七窍玲珑心,可感祸福,知凶吉。

    “怎么?”老烧刀子回过头。

    “这些壁雕……”吴笙的目光忽而触及浮雕中的一个画面,那是一头红脸獠牙、皮肤靛蓝的恶鬼,它长舌拖地,双目鼓凸,阴森森地盯着吴笙,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吴笙的心脏怦怦狂跳,仿佛要活生生地蹦出胸腔。他下意识地偏开视线,在恶鬼的周围,众多人形生物环绕:或被刀山穿刺,或被油锅煎炸,或被巨石压顶,或被凶兽扑咬……一具具躯体无不以痛苦而奇特的姿态夸张扭曲着,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仿佛在享受一场狂欢盛宴。

    吴笙看得不寒而栗,再往人群外边瞧去,淋漓的鲜血在地上恣意延伸,勾勒出一幅八角形的图阵,状如八卦,又似是而非。图阵中央,孤立一人,宽袍广袖,头戴危冠,面目隐晦不清,双手有力地攫向上空,仿佛正向天祭拜,又似与恶鬼遥相呼应。

    吴笙一眨不眨地盯着此人的高古冠服,上面隐隐泛出繁复的鸟、鱼形花纹,这是——巫服!

    “有什么不妥?”老烧刀子循着吴笙的视线,凝神端详片刻,皱眉问道。

    “据传但凡饮过梦魇湖水之人,夜半必生噩梦,梦中即现红脸蓝皮之鬼。”吴笙涩声答道,他的目光匆匆掠过远处壁雕,红脸蓝皮恶鬼频频出现,周围无一不是血流成河、惨绝人寰的屠戮画面。

    “看来仙府出世早有预兆。”老烧刀子点点头,“这些恶鬼雕像倒是逼真。”

    巫服……祭拜……恶鬼……吴笙心头猛地一震,昔日在一卷《猎奇秘史》古本里读过的只言片语闪过脑海,犹如晴天霹雳,惊得他手足发麻,面无血色。

    “这恶鬼是……”吴笙刚要脱口而出,七窍玲珑心突地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他恍惚望见,浮雕上的红脸蓝皮恶鬼一个接一个转过头来,冷森森地盯着他,裂开鲜红的嘴唇,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老烧刀子拍了拍他肩膀:“恶鬼?区区死物而已。”他随手一拳,打得壁雕塌陷,碎屑飞溅,恶鬼雕像随之绽裂。

    吴笙定了定神,勉强笑道:“不知何故,总觉心神不宁。刀公,不如你我……”

    “今日有进无退。”老烧刀子淡然看了吴笙一眼,迈步前行。终究是个文弱书生,见识虽广,心性却软。

    “是。”吴笙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跟着老烧刀子而去,半途他忽然回头,瞥见恶鬼雕像周围的人竟多出了几个。他心头一沉,当即有了决断。

    “轰!”老烧刀子踏上一块描彩地砖,一道火焰直冲而起,化作一头独角凶兽,浑身火焰吞吐,咆哮着扑向老烧刀子。

第二十二章 拳势披靡如山() 
    握拳、跨步、直击!

    老烧刀子简简单单的三个动作,犹如千锤百炼,气势浑然。“澎”的一声,火焰凶兽迎拳炸开,毫无反抗之力。焰光纷纷散灭,一颗火红色的焰珠落地,滴溜溜打转。

    老烧刀子捡起鸽卵大小的焰珠,仔细瞧了瞧,纳入袖中。这颗焰珠内含一点离火之精,是修行火属性功法的辅助良材,至少价值百金。

    吴笙盯着老烧刀子脚下的那块地砖,质地仿如玉石,釉面描金涂彩,丹、翠双色的藤蔓纹路环绕出一方奇异的图形。吴笙的瞳孔骤然一缩,那绝非什么美饰图案,而是一个上古巫字——“祭”!

    他放眼望去,地面上的藤蔓砖纹无数,仿佛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锦蛇,爬缠出一个又一个“祭”字,看得他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廊另一边传来,十多个人类大呼小叫,一路追杀两头马化。“呼!”一人掷刀甩去,刀锋嵌入左边马化的肩胛骨,发出牙酸的嘎吱声。马化身躯一歪,两柄尖刺立即从背心插入,马化向前跌倒,一柄巨锤兜头砸下,将天灵盖砸得粉碎,红白脑浆迸溅。随即七、八只手掏向尸体怀内,珠光宝气直透出来。

    另一头马化狂吼一声,铁棍全力后扫,磕开、四五件先后递来的兵刃,借助反震力一个筋斗高高跃起,凌空连翻数丈,直冲吴笙的方向窜来。

    老烧刀子立在宫廊中央,身躯不动如山。

    “替咱拦住他们!”马化认得老烧刀子,一边狂奔一边急喊。这个人族老东西向来对他们客客气气,每月还会奉上不少孝敬。

    老烧刀子侧过肩,马化从他身旁越过,陡然闷哼一声,七窍流血,扭头瞠视老烧刀子,缓缓跪倒在地。

    “变天了都不明白,活着也是废物。”老烧刀子摇摇头,不紧不慢地松开拳头,从对方身上抓出一株芬芳扑鼻的灵芝草。

    追来的众人放慢脚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疤脸大汉壮着胆子喊道:“老烧刀子,这只猴子是俺们先看上的,凭什么你横插一杠子?”

    其他人也高举刀剑,纷纷鼓噪:“没错,有啥好玩意,大伙儿要一口锅子里分肉!”“老烧刀子,咱几个也都是炼气还神,硬干起来你能讨得了好?”“仙宫里宝贝多的是,何必坏了规矩?”

    “规矩?”老烧刀子喃喃低语,目光越过众人,仿佛伸向遥不可及的远方。蓦地,宫廊中响彻老烧刀子高亢的笑声。

    “那个老烧刀子,行健姿雄,体内暗蕴一股峥嵘崔嵬的山势。”清风远望着空空荡荡的梦魇湖畔,陷入沉思。

    支狩真奇道:“前辈莫非见过他?”

    “五十年前,无量净地有个道童一怒弑主,叛逃离山,多半便是此人。据说他的根骨极佳,与无量净地的山字诀甚为契合。”

    “能拜入无量净地那般显赫的道门,已是万幸,为何还要叛逃?”

    “大多数道童出自寒门,虽然比不上世家,也算家境富足,衣食无忧。去了山门,从家中宠子沦为一个低声下气、端茶倒尿的小厮,有时还会挨打受罚,不是那么容易熬过来的。”清风惘然叹息,“听闻此人在无量净地待了十年,只学了些武道功夫,连术诀也未获传授。”

    “兴许是他的根骨太好,又年少气盛,不知隐忍。”支狩真若有所思,唯有士族方能得授道门真传,即便如今气血充足,他仍需“永宁侯世子”这个宝贵的身份。

    “可是忍啊忍,终是失了锐气。”默立有顷,清风低头凝视着被风吹弯的草秆,“我的剑便少了这一份锐气,所以才败于燕击浪拳下吧。”

    “哈哈哈哈跟我讲规矩?”老烧刀子的目光扫过众人,笑得癫狂又冷厉。

    “我练拳六十年,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一字一顿,缓缓举起拳头,气势如重重山峦雄起。

    支狩真凝视清风沉郁的眼神,俯下身,拔起两根草秆,一根执于掌心,一根递向清风。

    清风下意识地接过,支狩真手腕轻振,草秆上挑,化为利剑破空,直刺清风胸膛。

    清风一抖草秆,封住支狩真的草秆来势。支狩真的草秆立生变化,似虚似实,莫测移动。清风的草秆也如影随形,应变如风。

    支狩真忽而发问:“前辈,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么?”

    清风迟疑了一下,答道:“自然是有的。”

    “剑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么?”

    “自然是——”清风呆了一下,草秆直穿而来,轻轻触及清风袍襟。他凝视少年,展眉长笑,将手里的草秆远远抛开,“没有的!”

    “这世上所有的规矩,不过是让你低下头。”

    老烧刀子目光一沉,迈步直入人群。拳头崩断钢刀,贯穿面门,对方的头颅如烟花炸开。

    “如果非要低头,”

    他移步、沉肩、再击,一件件兵刃在山一般雄厚坚硬的拳头前崩裂,血花不断溅开,哀嚎声不绝于耳。

    “那就站在最高的山顶,”

    “澎”的一声,他侧身、摆拳,将背后袭来的一人打得肠穿肚烂。

    “让所有的规矩为我抬头!”

    他进步、沉胯、挥拳,气如崇山压顶,势不可挡。每出一拳,必有人兵刃折断,倒地毙命。

    剩下数人面露惧色,二人齐齐大吼,身后各自浮出法相虚影:一条红头绿眼的百节蜈蚣,摇头摆尾,吞吐毒雾;一柄八棱梅花亮银锤,巨如山包,旋转呼啸。

    巨锤法相掀起狂风,从半空砸下。蜈蚣法相贴地环游,觅机而噬。老烧刀子仍是简简单单,一式跨步冲拳。

    “轰!”血肉的拳头硬憾巨锤法相,光华迸溅,巨锤四分五裂。拳头呼地变向,击中地面,震荡的波纹向四周辐射,蜈蚣法相被怒浪般的波纹卷起,碾得粉碎。

    二人僵立不动,五官溢血,披靡的拳劲已然透过法相,摧毁了肉身的生机。

    剩余一人腾空跃起,鹞子翻身、追星赶月、燕子三抄水一连变换十多种轻身术,向远处仓惶飞逃。

    老烧刀子眯起眼睛,挥起拳头。

    这双拳头浸淫六十年,早已炉火纯青,返璞归真,从最粗浅的武道法诀挥出了属于他的道。

    “有棱有角,才叫山!”他沉肩直腰,跨步冲拳,山峰的虚影从拳头遥遥射出,在半空划出十多丈,正中那人背心。

    “炼神返虚!”那人吐血惨叫,身躯炸开,断肢残骸一一跌落在地。

    老烧刀子走过去,将诸多尸体上的宝材灵药搜刮一空,回头看了一眼吴笙:“我要尽快进入仙宫核心,怎么走?”

第二十三章 人心洪流所挟() 
    炼神返虚!

    吴笙心头蓦地一凛。刀公一身修为如此之高,却一直秘而不宣,足见其城府深沉,独断多疑。自己既知刀公之秘,等于埋下祸根……他脑中一时间转过诸多念头,口中应对如常:“仙宫既为八卦之格,自当转四象,循两仪,入中宫。余观宫廊各处藏宝虽多,终是旁枝末节,不直多顾。”

    二人加快步伐,径直穿过宫廊。一路上尸体渐多,场面混乱不堪,各处金亭银台、玉楼琼阁杀声震天,宝物的彩光和喷溅的鲜血纷呈闪现。各族你争我夺,殊死搏命,时而激烈纠缠一团,时而来回喧呼追逃……

    “砰!”老烧刀子随手一拳,将几个挥斧拦路的蛮人击飞。吴笙望见后方显露的一座巨型水池:白玉围壁,青龙雕饰,水色潋滟生光,飘浮朵朵金莲,隐约可见一条碧影在荷叶底下矫夭游弋。

    “刀公,此池应为四象之青龙位,不过……”吴笙踌躇了一下,道,“缺了些许四象的循环交替之意,与先前的火性离门并不契合。”

    “仙府宝地,总有看不透的东西。”老烧刀子不以为然,一介纸上谈兵的书生,怎解真正的仙家玄秘?

    吴笙沉默地摇了摇羽扇,瞧在以往的宾主情份上,自己屡次暗示。奈何刀公贪欲迷心,再听不得逆耳之言。

    他放眼望去,池边人头攒动,跃跃欲试,一张张脸透着亢奋的红光。仔细瞧来,像极了那些恶鬼的赤红脸膛。

    一阵奇异的香气忽然飘出来,金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住萎缩,其内结出累累银色莲蓬。“哔卜哔卜……”莲蓬纷纷裂开,露出一粒粒火红色的莲子,晶莹剔透,饱满鲜嫩,馥郁的芬芳仿佛令人浑身毛孔舒畅张开。即便吴笙离得较远,也不由口舌生津,心脾清爽,似被甘霖洗涤了一遍。

    “扑通!”有人不顾一切跳下水池,伸手去扯莲蓬。碧影倏地窜过去,探爪一抓,那人的脖子折断,脑袋掉进水里,沉没不见。碧影搅起一堆浪花,仰颈放声高吼,鹿角驼首,鲤鳞鹰爪,分明是一条神骏的小青龙。

    “是龙!这玩意儿不是早绝种了吗?”“听说吃了龙,肉身就有一龙之力!”“蠢才!应该把它收作兽宠!”

    众人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心中贪欲更炽。“轰!”水面炸开,也不知是谁先击出一道气劲,随后近百道气焰狂乱激射,打得怒浪滔天,震耳欲聋,小青龙抛起又滚落,甩尾发出阵阵痛吼。

    “莲子枯了!”一名夜叉族女子尖叫道。

    水面上,一个个莲蓬的银光变得黯淡,表皮开始起皱,莲子一点点干瘪下去,陆续化作蓝灰色的尘垢。

    众人发一声喊,争先恐后扑入池中,有的冲向小青龙,更多的去摘莲蓬。一个犬戍族人揪断莲蓬,正朝口袋里塞,骇然发现莲子仍在萎缩。“咔嚓!”他干脆一口咬上莲蓬,狼吞虎咽起来。

    一丝丝腥臭的黏液从他全身毛孔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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