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为母亲报仇吗?你想想看,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想扳倒那个女人谈何容易?这邹家小姐,家世比她高了百倍,又和她有过节,娶回来不用我出面鼓动,她自然会想办法对付那个女人。就冲这点,我觉得她就适合做我妻子。”
沈浩不信他做出这么大牺牲只报仇,将信将疑地睨了他一眼:“二哥,你想娶她是借助邹太傅的势力袭爵吧?”
被弟弟一语道破真正目的,沈沛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想到这是自己的同胞亲弟弟,以后与沈泽斗少不了他的帮助,沈沛也不再遮遮掩掩,光棍地点头承认了。“是又怎么样?不袭爵,那个女人将来就会以国公夫人的身份压制我们一辈子,不等我们找到机会报仇,就先被她扫出家门了。”
沈浩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感情上仍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要争也该靠自己,靠女人算什么本事。”
“行,你能耐!有本事你去争啊,只要你能胜过沈泽,哥哥二话不说全心全力你!”沈沛气结,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沈浩连忙快步赶上,陪着笑脸道歉“哥,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想做就去做吧,弟弟愿为你效犬马之劳赔罪。”
这话成功留住了沈沛脚步,他停下来转身面对弟弟,“这可是你说的?”
沈浩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当然,绝不反悔!”
“那好,你附耳过来……”
沈浩靠着弟弟耳边刚把话说到一半,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私语。
“阿弥陀佛,贵客驾到,老衲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请施主恕罪。”
兄弟俩循声望去,只见身披袈裟的方丈就在不远处朝他们缓缓走来。二人双手合十,礼貌地回了一礼,沈沛出声答道:“是我们没有事先通知贵寺就冒昧前来,方丈不见怪就好。”
寒暄过后,主持口唱佛,说起正事:“听说二位今日想给令堂做七,老衲已经安排了百僧在大殿中诵经做法,二位请随我来。”
靖安风俗,替亡故亲人点长明灯时,必须要有百位僧人齐诵佛经。这是他们今日来的初衷,兄弟俩不敢耽搁,暂时按下心中盘算,跟着方丈前往寺中正殿。(。)
第一百五十五章 勾搭()
老天爷的脸色总是捉摸不定,昨日还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今日却很不高兴地阴阴沉沉。天空漂浮的云朵像是穷人家老旧的灰棉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带着潮湿的桃花香味,一如邹茗清此刻的心情,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不知是受天色的影响,亦或者是心情不佳,她挥毫于纸上的桃花颜色不是常见的明媚桃红,而是颜色偏暗的朱红,要不是形状描绘得与桃花一模一样,真容易让人误会那是啼血的杜鹃。
邹茗清自己也看不顺眼这种暗红,烦躁地一把将画纸揉成一团,往远处随意一扔,往颜料里又掺了点水,提笔画了起来。
今日随她出门的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纸团,收入手中鼓鼓囊囊的布袋之中,这已经是小姐自己毁掉的第九幅画了,她心中一凛,手上动作越发轻柔,半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唯恐打扰到主子。
邹茗清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烦躁地把笔一扔,背对着她吼道:“死丫头,等我画完再捡不行吗?脚步声那么重想吵死我啊?看看你调的是什么颜色!我叫你调出桃红来,掺了这么多水还是这种老气的暗红!”
那丫鬟半点也不敢辩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的求饶:“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小姐息怒。”
这要是换做在家里,邹茗清早就一个窝心脚赏过去了,总算她还有点理智,记得这是在外边,得注意形象。不耐烦地扔了“滚”字,那丫鬟如临大赦,急忙退出了桃林之外,再不敢轻易跑进去触主子霉头了。
又是一团废纸扔出来,落在她身后的草丛中。画了半天也没画出一幅合心意的佳作,邹茗清深呼吸几次,放下画笔改执起一管中锋,练起字来。
她没带字帖,随着自己心意胡乱在纸上随意书写着。等写完拿起来一看,却见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她像是犯了什么大错生怕被人发现一般,忙不迭地又将纸揉作一团,随意撕扯两下下,扔出老远。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邹茗清以为是自己的侍女去而复返,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赶紧把地上那些纸团都捡起来去烧了!”
身后静默片刻,一个低沉的男音忽然响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邹茗清大惊失色,猛地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头戴儒巾,面容隽秀的男子正朝自己微笑,手中还拿着几块刚刚被自己撕碎的纸片。
“你说谁?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那男子笑得温和无害:“在下姓沈名沛,今日特意来这里为先母做七,想到先母生前十分喜爱逛这片桃林,特意进来缅怀悼念一番。不料惊扰了小姐,小生给您赔礼了。”说完,他抱拳作揖,认认真真地弯下腰行了个礼。
邹茗清见他外貌清秀,言谈举止间斯文有礼,面上一红,心中戒备不知不觉降低了几分。
“沈公子不必多礼,只怪我那丫鬟,也不知跑哪贪玩去了,没能及时提醒公子。”
沈沛心里轻哂,她那怀春丫鬟可不是贪玩去了,而是被自己弟弟勾走了。当然,心里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故作正经地指着手中字迹,钦佩道:“小生平日里也喜欢钻研书法,适才见到小姐,颜筋柳骨,臻妙入微,娟秀中带着自己独特的风骨,在女子中实属难得。在下深感佩服!”
自从与陆芷华比试过之后,再无人称赞她的字画,此时听到久违的赞美声,邹茗清脸上红晕更浓,娇羞地垂下头颅,对这人也不禁生出几分好感来。
“公子过奖了。”
“小姐当得此赞,何必自谦。不知能否借您的纸笔一用,小生有几处关于书写技巧的疑惑想向您请教。”
邹茗清自无不肯到书案一侧,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公子请便。”
多亏小费氏的悉心栽培,沈沛和沈浩兄弟俩在琴棋诗画上均有涉猎,沈泽身为世子必须文武双学,他们兄弟俩则轻松多了,一心埋首于书海。三兄弟真要比试起来,沈泽除了棋艺之外,其余三门都不如两位庶弟精通。
也是天公作美,两人由书法聊到诗词,再谈起画艺,正就各自色彩搭配心得聊得热火朝天时,天空竟然淅淅沥沥突然下起了小雨。
二人自然选择奔往附近的凉亭中避雨,尽管沈沛一路小心呵护,顾及形象不能放开脚步的邹茗清还是淋湿了衣裳。湿漉漉的外套披在身上,冷风一吹,湿气直往中衣内钻,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
沈沛见状,道了声“得罪”,脱下自己套在外边的青锦马甲,仔细披在她身上。
邹茗清含羞带怯地道了声谢,只觉得这件衣裳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不但烫红了她的脸,也温暖了她的心。
从小被嫡母严格管束,生平第一次撩妹的沈沛其实也有些羞涩。虽然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头一回遇到这种暧昧的场景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救场,于是两人之间就这么不自然地沉默下来。
披着他的外套,邹茗清手脚都不敢乱动,目光随意四处乱瞟,就是不敢抬头看向对方。视线扫过身下这件马甲时,蓦然发现这件看似不起眼的青锦衣料上居然带有颜色很浅的竹叶花纹,赫然正是贵族世家才用得起的雅竹锦。出声显赫,姓沈,名字与沈泽一样以水为偏旁,又同样丧母不久……邹茗清把一切串联起来,心跳突然加快了速度。
“敢问公子与卫国公沈大人可有什么关系?”一时失态,她忍不住问了出来,音调都不自觉地扬高了一丝。
沈沛正在脑海中苦苦思索该找个什么话题延续之前的相谈甚欢,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嘴巴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正是家父。”
见邹茗清脸上一下子血色褪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反正自己的身份迟早也要揭晓,沈沛想到这里,把心一横,索性更仔细地说了个一清二楚。“在下家中排序行二,与弟弟沈浩皆是庶出,故此不怎么引人注目。让小姐见笑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成奸()
邹茗清的失望之情藏都藏不住,只不过这种失望,到底是因对方是庶出,还是因为对方是沈泽弟弟而起,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呐呐地吐了个“哦”字,连客套话都忘记说了,垂着头愣愣出神。
见她这种反应,沈沛心中忽然泛起一种不妙的感觉,难道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吗?她是看不起自己出生还是担心自己听过她倾慕沈泽的传闻?不甘心就此放弃的沈沛决定放手一搏,赌自己的男性魅力不会比沈泽差多少。
“在下都自报家门了,小姐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
从邹茗清挑衅芷华那件事中,其实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精明而又大胆的女人。邹茗清能够在众目睽睽下光明正大地设计她不得不接受自己挑战,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手段可见一斑。她输不是输在心计上,只输在运气不好,遇到芷华这个对手上。
之前不知沈沛身份时,她出于女子天性中的羞怯,没有过多深想。现在清醒下来,将他种种举动仔细分析了一遍,心里隐隐猜到了事情真相。她抬起头,用犀利的眼神直视着对方,不答反问:“真的需要我介绍自己吗?沈公子难道不是打听清楚我身份了才来的?”
她的转变太过突然,沈沛被这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震住了,一时间忘了辩解。
他来不及掩饰的表情被邹茗清尽收眼底,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我邹茗清现在虽然落魄,但也不是你这种不入流的庶子可以肖想的。别想在我面前耍心眼,我最讨厌人家算计我的虚伪表演!”
沈沛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女人。之前设定的种种计划全部推翻,这种挫败感不但没有打击到他,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心中那种男人天生的征服欲——这个精明女人,正是上天为他量身最佳搭档!
瞬息之间,沈沛很快就做出了正确选择,既然对方敞开天窗说亮话,他再伪装反而弄巧成拙。
“邹小姐果然聪慧过人,实不相瞒,在下这只癞蛤蟆,今日还真就想吃你这块天鹅肉。”
这句大胆露骨,带着一丝调戏的话语让邹茗清血色直冲面颊,说不清是羞是恼。“放肆!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命人将你这登徒子绑了送官!”
沈沛似乎看穿了她色厉内茬,无所谓地低声轻笑:“邹小姐先听在下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拉我去见官也不迟。”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出声阻止,接着说道:“邹小姐今年十七了吧?不知邹太傅打算为你定下哪户人家?沈某不才,自认为论家世,论人才,在目前听过你名声之后还愿意向你提亲的一堆癞蛤蟆里,算得上是拔尖的吧。邹小姐难道不仔细考虑一下吗?”
这话正戳在邹茗清痛处,想到爷爷指定的那几个人选,拿出来和眼前这人一比,全都被踩进了泥沟里。这种丢脸的事情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瞬间炸毛,想也不想脱口反击道:“那又怎么样?至少人家是嫡出!”
嫡庶之别同样也是沈沛的痛脚,就因为这四个字,自认不比沈泽差的他却连与对方争的资格都没有;就因这四个字,世人的称赞永远都落在沈泽身上;就因这四个字,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父亲永远都不会用看沈泽一样的慈爱目光看他!
好在,沈沛比邹茗清冷静,他深吸一口气,率先放低身段,止住了这种互相伤害。“好,就算你看不起我的出身,但我想,你心里最痛恨最讨厌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吧?是谁害得你声名尽损,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她吗?只要你选择嫁给我,帮我承袭爵位,她就会被你狠狠踩到脚底下,像那地上的烂泥一般任你搓圆揉扁,一辈子不能翻身!这是你唯一的报仇机会,你,舍得拒绝吗?”
如果说邹茗清刚刚只是有些意动的话,现在的她彻底心动了。邹太傅指定的人选中虽然个个家世显赫,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压过沈泽的能力。而眼前这个人,他有不输于沈泽的外貌,有不输于自己的才华,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争取的资格,只要自己帮助他,荣华富贵,报仇雪耻二者兼得不再是痴人说梦。
该怎么选择,邹茗清沉吟片刻心里就有了答案。不过她没有急着点头,而是谨慎地质疑道:“我恨她情有可原,那你呢?袭爵,你就这么狠心看着我对付你自己的长嫂吗?”
“不要提长嫂二字!那个毒妇根本不配!”无须掩饰的时候,沈沛眼中写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我对她的恨意比你只多不少,至于个中原因,我以后可以详细告诉你。”
邹茗清眯起眼睛端详他半响,确认他的神情不是作伪,终于放下提防说出自己决定:“好,我帮你争!”
正午时分,被沈浩用一块玉佩拐走的丫鬟腹中饥鸣数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伺候小姐的职责在身。她带着万分不舍推掉这个俊俏公子的再三挽留,慌慌张张地转身往桃林里跑去。
“小姐……你在哪啊?”跑回小姐刚刚作画的地方,只见原地只留下一些被雨水冲糊了墨迹的字画散落开来,空无一人。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刚刚好像下了场小雨,暗自懊恼不该被那满口甜言蜜语的公子哥儿勾去全部心神。一边放声呼喊,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接下来的处罚不要太严重。
她的叫声引来了后山中巡查护院的僧人,众人二话不说立刻帮忙寻找起来。人多力量大,大伙儿很快就在某个凉亭中发现了在此避雨的邹小姐。只不过,在场的还有另一名年轻男子,而邹小姐身上还披着那男子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