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把棚子弄好了,您要出去看看吗?”降珠洗净手走进内室。见敏仪配了一阵天的药粉,不由出言鼓动她出去走走。
敏仪正按照药方核对自己搭配的用量,对她的提议没有一点心动,头也不抬地说:“说了多少回了你们叫我师姐。真是的,现在又不是家里,没必要老守着这些破规矩。我啊,就想过过师姐瘾呢,这点子小要求都不肯满足我。”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降珠和绛紫都不肯接,悄悄吐吐舌头,退了出去。
敏仪也没能清净多久,不多时房内又冲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看见她二话不说拉着就走。
敢这么做的,除了姜云飞那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还能有谁。敏仪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放开我,混蛋!我的药差一点就配好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姜云飞早就摸清楚了她色厉内茬的纸老虎脾性,一点儿也不怵她,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笑嘻嘻地回道:“药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你都弄了一天了,出去透透气呗。我跟你说,外边可好玩了。”
“那么冷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愿意待在房里。”敏仪嘴上抗议着,挣扎的力道却小了不少,口是心非地被他带到园子里。
花园中新搭起的这个草棚并没有多大,恰好盖住种了草药这块地而已。敏仪围着它转了一圈,不怎么感兴趣地撇撇嘴:“你们让我来看的就是这个?不怎么样嘛,有啥。”
这话说完,回应她的是一个飞掷而来的雪球,“啪叽”一下正好打中她的后颈,少些冷冰冰的雪儿掉进衣服里,顿时就把猝不及防的她冻得打了个激灵。
“哈哈哈你看不起我们一整天的劳动成果!”
始作俑者在不远处击掌而笑,勾得敏仪心头火起,立刻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团扔了回去,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避开。
“小丫头,你这身手可比那两个丫鬟差远喽!”姜云飞一手拉下眼睑,朝她做了个鬼脸,更把敏仪气得不轻。
“有种你别躲!哼,看我不打死你!”
敏仪接二连三投掷出好几团雪球,却连对方衣角都没沾着。那小混蛋甚至还在得意洋洋地扭腰摆臀,“啦啦啦,打不着打不着!”
不过,乐极就会生悲,这不,就在他开心地对着敏仪耀武扬威时,一个大大的雪团子悄无声息地砸中了他的后脑勺,这个小混蛋顿时就遭到了现世报。
“哈哈哈!降紫好样的,快帮我收拾他!”这下轮到敏仪开心了,三人嬉闹起来,开心的笑声很快就把老顽童毕陀也吸引了过来。
“呔!你们两个女娃娃欺负一个男娃娃,太让人看不过眼了!姜家小子,你等着,我来助你!”毕陀加入战局之前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要论打架,毕陀这老小子当然不会是年轻人对手,但打雪仗又不同了,年逾古稀的他身手居然如灵猴一般敏捷,不但每每都能闪过飞来雪球,还总能找到时机反击回去。
双方正打得势均力敌,闻声赶来的凤菲菲和降珠加入战局后,男队顿时落入下风,被一众女将围追截堵,打得再无还手之力,抱头鼠窜。
小小的宅子里,满满回荡的都是欢快的笑声。
玩闹一场后,众人喝下毕陀特意调配预防感冒的姜汤,草草吃过晚饭,全都直接上了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姜云飞也是累极,他房间内还留有之前不曾带走的换洗衣物,于是就没回军营,洗了个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和他一起做了一天体力活的降珠和绛紫也好不到哪去。极度疲惫之下,两个丫鬟睡得很沉,警觉心也降到了最低点。
敏仪反倒是人里面最有精神的。之前闹得太兴奋了,躺下来虽然有点儿累,但劲头还在,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点起两对蜡烛,就着明亮的烛光下午未完成的活计。
按照方子配齐草药,研磨成粉,又放在烛火上烘干。敏仪小心翼翼地把成品装进小瓷瓶里,盖上红色瓶塞,一股熟悉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郡主失踪()
敏仪取来一个小匣子,珍重地把这瓶药粉放进去,匣子里边还有数个相同款式,瓶塞颜色各异的瓷瓶,全都是她这个两个月的学习成果。说来也怪,敏仪对制作那种烈性毒药没什么兴趣,偏偏就喜欢研究毕陀发明的那些用来整蛊的小玩意。凤菲菲对她素来纵容,反正师兄妹同出一门,也就由得她按照自己兴趣去学。
不知不觉忙到了深夜。敏仪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准备吹灭烛火上床就寝,忽然眼睛一花,室内就这么凭空冒出一个人影来。
“你是谁?”敏仪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喝问道。
那人似乎没有恶意,居然就这么回答了她的话。
“我是你生父派来接你的人。”
这话可比他的出现更让人吃惊。敏仪惊疑不定,怀疑到底是他认错人了还是自己听岔了话。
“我生父?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端惠长公主的女儿,今年十四,对吗?”
“你怎么知道?”她嘴上还在质疑,心中却忽的起了强烈的预感。
这次,来人不再回答,直接说道:“想见你生父就跟我走。”
很小很小的时候,没有人敢在敏仪面前提“父亲”这两个字,天真懵懂的她因此而从不知这两个字代表着怎样的涵义。直到那年参加宫中宴会时第一次听见别人背地里的议论,她虽然不懂别人口中的“亲爹”是什么东西,却能听懂那句饱含恶意的“野种”。打完人后回到家里,母亲没有责罚,也没有解释,只搂着她失声痛哭。敏仪不敢再问出心中疑惑,心里却从此把“父亲”这种东西归类为会引起别人嘲笑,又害得母亲伤心的讨厌物种,绝口不提。然而年岁渐长,幼时不成熟的偏见慢慢褪去,她虽然不愿承认,但心中又确确实实存在着一种对父爱的渴望,只不过因为害怕再勾起母亲不愿回忆的往事,她一直强这种渴望,不去追问有关于父亲的事。
从天而降的生父消息把敏仪砸得有些懵了,胸口涌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想跟他走,又有些害怕。害怕他是骗子,害怕查实之后只是一场误会,也害怕……见到真正的亲爹。她不知道这个从没见过的生父是什么人,性子是好是坏,是和她期待中的一样或者更好,还是会打破她的幻想,糟糕透顶。
种种念头在脑海里翻腾,敏仪沉吟半响,始终拿不定主意。那人也不催她,就这么沉默地着她做出最终选择。
“如果我不愿意跟你走呢?”他这种笃定的神态让敏仪有些莫名不爽,故意试探道。
“主子说你会跟我走的,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你,难道你心中就没有怨恨?不想当着他的面亲口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得不说,这番话的确戳中了敏仪心思。跟他走的想法占据上风,敏仪把心一横,定了主意。“好,我跟你走,不过我还要带上我的两个贴身丫鬟。”
原以为对方不会拒绝这种小小要求,敏仪说完转身就打算去唤醒降珠和绛紫。然那人身形一闪,竟然挡在了她面前。
“不行,埫州城最近兵力大增,防卫比原来严苛了数倍,我最多只能带你一人潜出去。”
“潜出去?你是里勐人?”敏仪后退一步,戒心大起。
“不止我是里勐人,我的主子也是。”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坦坦荡荡一口承认。
“你是说……我的生父是里勐人?我身上流着一半里勐人的血脉?”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意外真相接踵而来,她有些难以承受,无法置信地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是公主的女儿,我的生父绝不可能会是一个里勐人!我不信!”
那人轻轻吐出一句话,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安慰自己的借口。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你说,以长公主殿下当年受先帝恩宠的程度,为什么不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这话如同一记闷棍敲在敏仪脑门上,她下意识后退,直到小腿碰到身后的椅子,忽然就浑身发软,一坐了下去。
脸上种种神色不停变换,许久之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自欺欺人,不由阖上双目,吐出一口浊气,咬牙说道:“好,我独自跟你走。你等我收拾一下。”
“别带太多东西,衣物首饰银钱之类的都别带,主子那里应有尽有。”
听他这话,那个神秘的生父似乎在里勐地位不低。敏仪顿了顿,没有回答,反而先写下了一封短信,留给师父她们。
来人没有阻止,静静地等她写完信,翻出一个小匣子裹进包袱里,重新回到他面前。
“走吧!”敏仪背上轻飘飘的包袱,深吸一口气,满脸坚毅。
二人悄无声息走出房内,行至宅中围墙脚下。这名不速之客道了声“得罪”,一把背起敏仪,轻轻一跃就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夜功夫眨眼而逝,天色很快就亮了起来。踏踏实实睡足了一个好觉的降珠和绛紫,几乎同时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她们如同往常一样,干净利落地梳洗完,一人去伺候郡主起身,一人去厨房准备早餐。
不多时,负责叫敏仪起床的降珠一声高呼惊醒了人。
“不好了,郡主失踪了!”
凤菲菲比绛紫稍晚一步赶来,她一进敏仪的房间,两个徒弟惊慌失措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师父,你”降珠递上一封还未拆开的书信,声音里第一次带着哭腔。“我们俩刚刚仔细看过封面,都认定这是郡主亲手写下的无疑。”
凤菲菲接过来,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整封信。
“这……这丫头真是胡闹!唉,你们自己看吧。”她不知该说什么,叹息一声把信又送回了降珠手中。
信上只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她要去里勐那边找生父,着重点在交代降珠和绛紫留在这里等她归来,并且替她向长公主隐瞒行踪。这个缺心少肺的傻妮子,半点都不担心自己上当受骗,怎能不让众人担心?
把信传给下一位赶来的姜云飞,绛紫苦着脸询问降珠:“我们真要瞒着殿下吗?万一郡主要是被人骗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降珠也很为难,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师父。敏仪,这两个丫鬟就像失去了主心骨,根本冷静不下来,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站在长辈的角度,凤菲菲不赞成对徒弟的母亲隐瞒,但向来爱和敏仪唱反调的姜云飞,这次却出言赞同她的决定。两人的主张都很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大伙儿的目光落在毕陀身上。只不过,以这糟老头不靠谱的性子,要问他上哪找好吃的好玩的准没错,要让他对这种事儿拿出个主意,那结果可想而知。
“呵呵,”在四双眼睛的热切注视下,毕陀干巴巴笑了一声,憋了半响才憋出一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建议。
“她都走了一夜了,反正我们也追不上,还不如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之后再来商量。”(。)
第一百三十四章 翁媳初见()
卫国公府内那片梅林里,花开正盛。各种白的、粉的、红的梅花盛放在枝头,等到那抹裹着一件貂皮大氅的身影从她们树下走过时,又会调皮地轻轻飘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还有一些刁钻的,瞅准她那高挺的腹部,打着旋儿精准降落,却被她含着温柔笑意,轻轻拂去。
将近六个月的身孕她行动起来有些笨拙。然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母性光辉,生生掩饰住了这点儿不足。无论是谁见到她,都会被她嘴角上若隐若现的甜蜜微笑所感染,情不自禁地随之会心一笑。
两个俏丽丫鬟一左一右搀住了她的双臂,一个时不时为她拨开挡路树枝,一个专心致志地盯着脚下,提醒她避开有可能带来危险的路况。
平安度过最初的三个月后,韩妈妈终于允许她在饭后四处走动一圈,活动筋骨。比起别的一怀孕脾气就越发骄纵的孕妇,芷华无疑是一个十分遵守医嘱的准妈妈。头两月孕吐最时期,无论身体再怎么不适,只要对孩子有益的食物,她都会强忍着吃下去。
转过一棵白梅树,一抬眼恰好看见了快步走来的长公主。芷华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可是敏仪又捎了家书回来?”
长公主佯怒地抱怨了一句,“别提了!那个野丫头在外边都玩疯了,也不知现在跟她师父游历到了何方,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亲娘哟。唉,她要是有你一半稳重就好了,我也能省不少心。”
芷华目光闪烁了一下。沈镔被劫持的事不能对外公布,所以长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就在动荡不安的边疆,每次听她抱怨起敏仪老往深山里钻,隔上一两个月才寄来一封家书,连具体到了哪儿都不知道,只能全凭长公主自己猜测……芷华心里总会泛起一股内疚的感觉。
长公主没注意到她这点儿微小的动作,自己转移了话题。“卫国公不是上个月就从药王谷启程回京了吗?我估摸着时日,大概这两天就会到了。我年纪比他稍长几岁,有我在场,他怎么也不敢欺负你这个儿媳妇。所以这两****会常常过来走动走动,你也别跟我见外,有啥事记得要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知道吗?”
芷华感动地点点头,心中的愧疚愈发强烈,好几次都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告诉她实情,又因为好友来信中特意提出的恳求憋了回去,一时愣神,没有接她的话。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呀?”长公主没有等到她回应,不由关心地握住她的手。一触之后,她立刻惊乍了一下,“呀,怎么这么凉?”转脸对芷华的两个丫鬟下令道:“还不快给你们世子妃搬张椅子,拿个手炉过来!”
芷华回过神,回握住那只散发着无限温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手炉就不用拿了,我不冷。刚刚走了一圈,全身都在发热呢。”
做父母的,估计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无论儿女们再怎么强调自己不冷,他们仍然生怕冻着孩子,硬要对方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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