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板起脸,不高兴地瞪了过去:“这是本宫所赠的见面礼,特意让人雕成小孩子爱抓的图样,就是让沈大小姐拿来玩的。怎么,这也能惹得你眼气?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没见过世面。”
这位贵妇的确是小户人家出身,全靠嫁了个好丈夫才能有今日风光,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一个人的缺点往往就是他最忌讳别人提起的东西,此人也不例外。今日突然被长公主大庭广众之下戳了伤疤,恼羞成怒又不敢反击,一口气呕得脸都绿了。
她人缘也不好,帮忙求情的没一个,落井下石的嗤笑声倒是不少。程大夫人暗自头疼,可谁让她自告奋勇揽了帮忙待客这差使呢,不得不又站出来圆场:“瞧我这记性,殿下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上次沈大小姐满月,我正巧陪夫君回老家祭祖去了,见面礼还没给呢。”说着,她顺手摘下腰间佩戴那块芙蓉玉佩,放入喜儿襁褓之中。“小孩子喜欢漂亮的小玩意,我身上也就这块玉佩能拿得出手了。”
长公主面色缓了下来,随侍在侧的奶娘赶紧福身替自家小姐行礼道谢。
不少像程夫人一样没送过见面礼的贵妇们见状,也急忙解下身上配饰赠上,各种手镯、手链、耳环、项链之类的名贵饰物不一会儿就收了一大堆,全由奶娘找了个托盘捧着。
心情好转的芷兰领着那伙安慰她的小姑娘们正好在这时回到碧玉轩,进门一眼就看见了奶娘手中托盘上那堆晶莹耀眼的珠宝,一下子眼睛都看直了。回到母亲身边一打听,才知道这些都是人家补送给堂姐女儿的见面礼。想着这些宝贝们居然全都是送给那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一颗心顿时又酸又妒,暗自扼腕暴殄天物。
正是热闹的时候,敏仪无声无息地到来也没引起太多人注意。长公主正奇怪二人怎么还没跟来,一回头瞥见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旁不远,表面上没什么异样,但那反常的安静暴露了她情绪上的低落。
难道姜家的事和阿华吵起来了?长公主暗自犯起了嘀咕。刚好今日宴会的女主人终于姗姗来迟,她便将怀里的喜儿送回芷华手中,带着敏仪回到座位上,轻声询问起来。
芷华抱着女儿与众多贵妇们寒暄一圈后,时间也到了正午,该开席了。
喜儿今日的交际任务自此完成,被奶娘抱回了无衣院。
一盘盘珍馐佳肴很快端上,芷华举起酒杯,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应酬中。(。)
第二百零八章 庆功宴 六()
碧玉轩原本备席三十桌,如今加开到四十八桌才容纳下多出来的女客。这么多人共聚一堂,宴席上人声鼎沸,斛光交错,好不热闹。
芷华忙得像个打转的陀螺,脚不沾地,每一桌客人都少不了要去敬上一杯酒,说几句应酬话。要不是窦嬷嬷早有经验,订购果子酒的同时也订了一种相同材料制成的果汁,她根本撑不到最后。
果汁虽不醉人,喝入腹中也是水。这不,开席短短一个时辰里,芷华就忍不住跑了三趟茅房,换了三套衣裳。
更衣室就设在碧玉轩南侧的耳房。刚换完衣服出来,正好与被翠儿奉命请来的沈泽碰了个正着。
夫妻二人今日的应酬任务都很重,因此沈泽一见面就直接问道:“娘子,你找我?”
芷华点点头,屏退左右,将敏仪的反常与自己的推测尽量简洁地说了一通。
“所以,你是想让我试探一下克里木?”不愧是夫妻,没等她提出要求,沈泽就心领神会。
芷华点点头,忧心忡忡。“嗯。我看这事的变故十有**就出在他身上。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劝他改变主意。”
沈泽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你呀,就是个操心命。办酒席这么忙还忍不住要管别的事。”
“没办法啊,我看推了这门亲事,敏仪也不好受,忍不住就为他俩惋惜。”
夫妻二人又简短叮嘱了对方几句,一前一后出了耳房,又各自忙活去了。
沈泽接到妻子委托,边走边想着怎么完成任务,孰料刚走出没多远就被两个陌生的小姐拦住了去路,要不谁身边小厮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没准就撞在人家身上了。
“世子金安。”两名女子年岁相仿,长相相似,就连行礼的姿势都不差分毫,要不是有个稍微高了另一人半个头,还真容易被当成双生子。
沈泽抱歉地笑笑:“适才没留意,差点冲撞了二位,真是对不住了。”
在军营里呆了一年,沈泽身上沾染了一股军人独有的刚毅,但每当他笑起来,又会让人有种如浴春风之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综合起来,真是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两位千金当即就被这笑容晃花了眼,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面颊如桃花盛开一般泛起诱人的粉色。
“无妨的,也怪我们姐妹俩找东西出了神,没有及时给世子让路。”
作为主家,听到这种话难免要过问一句。“不知两位小姐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叫几个下人来帮你们?”
本是一句客套话,谁知那二人竟然面露感激齐声道谢,于是,沈泽也只能让身边小厮去找人。
这两位小姐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个丫鬟都没带,当小厮走后,这条小路上一下子就只剩了他们三人。避嫌,沈泽往后退了两步,与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见他此举,二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后,趁着人还未找来的空隙,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原来,这两人就是陆大夫人王丽铭带来的娘家侄女,自称出来安慰芷兰时,不慎将身上香囊遗失,香囊里装着长者赠送的玉佩,十分。两人宴会开席到一半才发现丢失,于是饭都顾不得再吃了,赶紧出来找。姑母能带她们来卫王府见识已经顶着很大的压力,不给她添麻烦,两位小姐谁都没带自家丫鬟,出了这种意外,也只能自己亲力亲。
沈泽就这样一脸温和地听着,从头到尾什么话也没说。无论那二人说话间语气姿态或端庄,或温柔,或自怨自怜,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不耐烦地打断,也没有回应。
自说自话最让人尴尬,王家姐妹俩费力表演半天无人捧场,不由气馁地止住了话头,呐呐地说了声:“我们好像太聒噪了,是不是吵着世子了?”
其实,这姐妹俩一打开话匣子沈泽就察觉到她们别有用心,多亏了小费氏从前的悉心磨炼才没让他将心中厌恶表现在脸上。此时见她们还在不识趣地惺惺作态,也不知怎的,恶趣味大起:“是啊,不过谁让你们是客人呢?”
啥?王家姐妹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才子佳人的话本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说了这么久的话,那小厮好不容易逮到几个有空闲的丫鬟婆子带了过来。他们从沈泽身后的方向而来,因此王家姐妹最先发现。
大好的机会,错过了估计这辈子难得再有下一次。姐妹俩年纪最长那个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急中生智,指着沈泽身边不远处的草丛惊呼道:“咦,那个好像就是我们要找的香囊!”
一边叫着,她一边激动地快步走去,但就在与沈泽错身而过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扭,筋骨拉伤的脆响传来,整个人也往沈泽身上倒去。
“啊……”
“砰!”
一切变故都在瞬息之间完成,妹妹刚在心里赞叹姐姐机灵,然而下一刻,却像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原来,沈泽早有提防,根本没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以他的身手,区区一个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哪能近身。就在对方倒来的那一刹那,他轻轻往身侧挪了半步,直接让王家小姐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从倒地的声音来看,也不知脸先着地的王小姐门牙还在。
“噗嗤……”沈泽身后那几名快步赶来的下人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经过,猝不及防之下,笑声实在没忍住。
沈泽也差点破功,不自然地干咳两声,佯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王小姐扶起来,再叫个大夫来看看。”
说完,又对那发愣的妹妹颔首致歉:“今日女客众多,在下实在不便在此就留,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不过王小姐放心,接下来一应琐事自会有人处理,告辞。”
沈泽在王家姐妹的痛哭声中翩然而去,两个力气最大的婆子急忙上前扶起王家大小姐,找了个歇脚处安置。年轻一点的丫鬟自称跑得最快,就由她负责去请大夫。只不过,在去找大夫之前,她多了个心眼先进了碧玉轩。
今日卫王府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机灵的翠儿最先发现这名显然有事禀报的丫鬟。拉着她走到一旁将事情问了个清楚,翠儿眼珠子一转,嘿嘿怪笑两声,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第二百零九章 庆功宴 七()
随手打发完那两个妄图攀高枝的少女,沈泽也没当回事,匆匆往前院走去。
客人们大门之后就会男女分道,因此除了恰好在大门口与长公主一家相遇的客人之外,前院里的男客们大多数都不知克里木身份,只当这个眼生的男人是那种找门路混进来汲汲钻营之辈。
克里木也不理人,开席之后就那样一言不发坐在位置上自饮自酌闷头喝酒。在大庭广众下露面,他按照暗八所教的进行了简单的易容。眉毛浓粗了一些,鼻梁也垫高了一点,要不是嘴唇弄厚了一点破坏了整体感觉,看上去会比以前更英俊。
人实在太多了,沈泽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克里木。只见他喝得双眼通红,一副郁结在心的样子,与周围喜气洋洋的宾客们格格不入。
沈泽压低声音吩咐了身边小厮两句,转身走进主家专用的更衣室。不一会儿,克里木果然按照传话找了过来。
“世子爷这么忙还有空找我这种小人物,真是难得。”一切家庭矛盾皆因提了这个男人之后而起,克里木一见到沈泽就没什么好脸色,语调也是阴阳怪气的。
沈泽淡淡一笑,也没跟他计较,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来长谈。
“今日人多事杂难免招待不周,怠慢之处还请先生见谅。”克里木入座后,沈泽亲自执起桌上茶壶,边说着边斟了杯茶水奉上。
克里木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数日不见妻女,好不容易熬到参加卫王府宴会这日,不曾想长公主根本没有回府接他同行,而是在离卫王府不远的某条街道上等着汇合,到了目的地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又要分道而行。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克里木此时看谁都不顺眼,说话句句带刺。
“怠不怠慢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如今你是靖安最风光的大功臣,我却成了长公主豢养的面首,世子何必再将我这种小角色放在心上?”
从一人之下的亲王到放弃尊严的面首,就算克里木是求仁得仁,但亲身经历过这种天翻地覆的落差之后,个中滋味真不是外人能懂的。
“听先生的话,似乎后悔了是吗?有个安稳幸福的家庭,不正是当初你执意要求的,这才过了几日就变卦了?”
“我的初衷没变,也不后悔放弃原本的一切。”克里木烦躁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哦?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要是先生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洗耳恭听,顺便帮你出出主意。我虽不如先生阅历深厚,但有些事情,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泽言笑晏晏,一副真心想帮他排忧解难的样子,憋了好几天闷气的克里木顿时倾诉欲大起。
“唉……本来我们一家人好好的,都让姜家这门亲事搅和了……”他的烦恼,除了悉知内情的沈泽之外也再无他人能提,克里木将自己推拒女儿婚事的经过说了一通,只不过最后面自己惹怒妻女那席话,遮遮掩掩的也没细说。
他不说,沈泽自己也能猜到。避免尴尬,他也只能故作糊涂,不去细究。
“说起姜云飞,这一年来我与他时常接触,也算有所了解。平心而论,他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至少比那些全靠祖上萌荫的纨绔子弟更值得托付终身。不知先生为何对他如此不满?”
“我……”克里木语塞,起初还不愿回答,但沈泽偏不识趣,非要刨根问底弄个清楚,被逼急了,克里木终于脱口而出:“那小子再好,也是差点害死我的仇人!我总不能把女儿嫁给自己仇人吧?”
闹了半天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沈泽失笑,“先生还在对埫州之战耿耿于怀?”
“我能不介意吗?这辈子第一次栽这么大跟头,要不是我那侍卫忠心,我当日就交代在埫州城了,哪还有命与女儿相认。”话都说开了,克里木也不再遮遮掩掩,吹胡子瞪眼,一副余恨未平之态。
果然还是局外人看得透彻,沈泽一针见血,指出克里木一直忽略的某点。
“埫州一役,作战计划全部都是我制订的,姜云飞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真要记恨,先生也应该记恨我这个罪魁祸首才是,为什么偏要把帐算在姜云飞头上呢?”
是啊,为什么呢?克里木从未静下心来分析过自己心态,一下子被他问得愣住了,沉思起来。
该说的已经说完,剩下的只能靠克里木自己想通。沈泽放下茶盏,起身往外走去,留给克里木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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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另一边,苦肉计失败的王家大小姐终于等来了步履蹒跚的老大夫。这脚本就是她自己故意崴的,伤势哪能有多严重,坐着休息一会就好了。只不过演戏要演全套,她只能耐着性子等大夫诊治过后才好。
这老大夫是卫王府今日特意从药堂请来坐镇的寻常大夫,治疗这种小伤倒是正合适。把过脉之后简单地问了两句,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自制的药酒让丫鬟给王大小姐抹在伤处,推拿至皮肤发热。
那丫鬟也是个实心眼的,推拿时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不一会儿王小姐就嚷着自己脚踝已经发热,不疼了,她才放开。
那丫鬟将两人送回碧玉轩,临别前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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