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被攻击的对象，汪林奇呆愣一刹那后，就迅速做出反应，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虚影，整个人就猛地向后急速退去。无论哥达尔还是罗勒的攻击，一下子全部落空了。
“该死……”也许是闪避的势头过猛，汪林奇就像是止不住般又急退了几步，样子颇为狼狈，面对被攻击的事实，他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你们疯了？”
“我们没有疯，古怪的人是你。”凌霄语气平静，说话的内容对一贯好脾气的他来说，却已经称得上非常不客气了，“你不是汪先生。”
他的表情坚决，眼中流露出直白的肯定，说完就跟着阿娜丝、艾布纳一起，与前面的哥达尔罗勒会合。而那个机灵的小盗贼莫林，早在哥达尔他们发动攻击的同时，就一溜烟找了附近一处隐蔽地点，躲到了岩石后边。
“你个冒牌货，别以为能骗过我们！”似乎仍嫌凌霄的话语太过温和，红头发的哥达尔作势抖了抖手中的剑身，然后从鼻腔深处不屑地喷出一口气。
“开什么玩笑。”即使凌霄等人的言语或表情已经十分直白，汪林奇却仍切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道：“你们说我是冒牌货难道我就是了？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整个人究竟有哪里像冒牌货了？”
“不，你的伪装很成功。”凌霄摇了摇头，倒是耐心地给予了回答，其实如果他不开口，就没有人肯开口了。面对那个惺惺作态，一点都不相信他们能够识破拆穿他的‘汪林奇’，这个时候的哥达尔他们，一早就进入了战斗状态，懒得再继续和他废话了。
“就是因为太成功，反倒露出了天大的破绽。你一定很奇怪，也想不通，我们究竟是怎么察觉到的吧？”凌霄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到关键处时，他也难得有些坏心眼，故意停了一停。
凌霄明亮而又清澈见底的眼神，仿佛能让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面对这样的目光，与众人遥遥对峙的‘汪林奇’瞳孔收缩，脸皮也开始微微抽搐，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汪先生他脾气很坏，对人对事也常常会没有耐心。”微微一笑，对已经默认般不再作声的那个假冒者，凌霄觉得既然说了，就该把话说透。
汪林奇和凌霄罗勒两人的相遇，在最开始的时候，实在说不上多么融洽。以亡灵的形态在香料镇独自游荡了千年，那时候的汪林奇，离彻底疯狂其实已相距不远。
暴虐，偏执，阴暗，傲慢，破坏欲，这些形容词都统统可以安放到他身上，当时他带给凌霄的感觉，就像是一株在腐烂恶臭的阴暗沼泽里畸形生长的带毒植物——扭曲，却又极其顽强。
“但我们这一路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与艰难，每个人都在成长，汪先生也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凌霄说。
也许这种转变潜移默化，细微无声，连当事人自己可能也没有察觉。但他的身边，那些曾并肩战斗，经过了一次次生与死考验的队员们，又怎会感觉不到在汪林奇身上发生的变化？
听了凌霄的话，他们对面的‘汪林奇’脸上嘲讽之色更浓，只见他干脆扯开嘴角，发出了刺耳的讥笑，“哼哈哈哈，对一个早就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亡灵，他还能变成什么样子？别笑死人了！”
这话一出口，对方显然也已经撕破脸皮，间接承认了他冒牌货的身份。
凌霄听后心中一凛，不由与罗勒对望了一眼。看到以汪林奇的模样和声音，肆无忌惮对众人释放恶意、发出嘲笑的那个人，哥达尔他们的脸色也都跟着变了。
“住口！你这该死的家伙！”副队长哥达尔的脑门上迸出了青筋，随即却话锋一转，蔑视道：“别白费力气！凭你几句鬼话，就以为能动摇我们吗？阿奇是亡灵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只要他还在我的队伍里一天，就永远是我们中的一员！”
哥达尔嗓门浑厚有力，他毫不客气回敬的话语，活像一条条鞭子般抽向了对方。那个冒牌货就站在那里，原本还洋洋得意的神色，很快变得一片狰狞，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在他抛出了这样一个绝大的秘密后，对面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凌霄眼神闪动，目光中若有所思。
他和罗勒两个，是迅风小队里唯二知道汪林奇底细的人。也许那位汪先生有他的顾虑，不过在凌霄看来，真相只隔了一层薄纸，不用谁点破，在平日里点滴的相处中，许多暴露出的细节，足够让其他队员们心知肚明了。
除了那些沉溺黑魔法的暗之信徒外，按照泰拉的风俗与观念，死者应得到安息，亡灵不该留恋生者的国度。光明阵营的魔法师们，视召唤死者之灵盘桓人间为大禁忌，更别提与亡灵朝夕相处了。
可对于汪林奇，即使在相处中有所觉察，迅风小队的成员们却仍视其为重要的一员，没有人刨根问底，没有人追究，他们保持了沉默。这沉默既是体贴，更是包容与信任。
这就是凌霄为之骄傲的队伍，他们不会刻板教条地被束缚在条条框框中，他们胸怀广阔，情感充沛并积极向上，决不轻易抛弃任何一个认定的同伴。
比起哥达尔的反应来，让凌霄更为讶异的，反倒是汪林奇迟迟没有向队员们挑明的真相，却被眼前这个冒牌的家伙抖了出来，在此之前，这人也一度将汪林奇的神态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变形术能够达到的效果了。
“可惜啊，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伪装得再像也没用——”哥达尔仿佛自言自语地眯起双眼，他双手握剑，平举向外，用剑尖对准了对面那个眼神阴沉的‘汪林奇’。
“那家伙虽然一副臭脾气，嘴巴像刀子，可他的心却还是热的！”啐了一声，眼神逐渐变得凝重，看样子，哥达尔显然不愿意再跟对面那人纠缠啰嗦下去。
“刚才和我们遇上时，队伍里少了这么多人，真正的阿奇他绝不会像你那样，连问都不问一句！”
所以说，冒牌货的汪林奇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却在跟哥达尔他们刚接触不久的时候，就露出了马脚。
到目前为止，来到这最后一座岛上的，只有凌霄、罗勒、哥达尔、艾布纳、阿娜丝及莫林在内的六人，剩下的队长曼蒂他们，都还在其他岛上忙碌。若是真正的汪林奇，看到迅风小队只剩这么些人，尽管嘴巴坏，脾气差，他也不可能什么情况都不问，反倒连连催着哥达尔他们快走。
“哼哼哼……愚蠢的家伙们。”被哥达尔毫不留情彻底揭穿之后，对面‘汪林奇’的那张脸，就像是皮球漏气般塌缩下来，很快皱成了一团。然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左突右冲，不停试图刺破那张脸皮，整个情形非常渗人。
从岩石后探出头不时张望的莫林，见此情形，吓得尖叫一声，立刻缩回了脑袋。
即使是与那个冒牌家伙对峙的凌霄等人，看到眼前的画面，也不由一阵汗毛直竖。只听嗤的一声，仿佛布料被撕开的声响过后，就见‘汪林奇’那张皱缩成一团，已经完全看不出五官轮廓的脸上，从额头到鼻梁最后到下巴，出现了一条笔直漆黑的裂缝。
那样子，就像是被谁在脸上用力划了一刀，左右缓缓裂开的脸皮，变成了失去弹性与活力的两团腐肉，啪嗒，啪嗒，接连掉到了地上。
那两块东西，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起火燃烧，变得一片焦黑，最后直接化为了灰烬。热焰滚滚的空气中，除了浓重的硫磺味，瞬间就飘出了一股恶臭。
“是黑暗傀儡术。”凌霄说道，他此刻的眼神，也难得锐利了起来。
与变形术不同，傀儡术通过移植死尸的血肉骨骼来进行伪装，它还能够将被模仿者的形容举止，通过魔法伪装得极为活灵活现，是一度曾流行于黑暗阵营的魔法之一。
而再看那个冒牌货时，他的脸却早已隐藏进了黑色斗篷下，除了眼眶部分闪烁的两点绿光外，只剩一片漆黑。
“把真正的阿奇还来！”哥达尔厉喝一声，整个身体都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般，瞬间扑向了敌人。
在他之后，罗勒也立刻不容分说，向另一边包抄过去。而艾布纳则向后几个跳跃，来到了莫林藏身的那块岩石上方，才刚站定，他便当即反手拉开弓弦，三支银色箭矢咻咻连响，钻破火焰与空气，朝那个假冒者的方向射了出去。
“缠绕。”当罗勒他们发动攻势的同时，凌霄也举起生命法杖，法杖发出一阵绿色的光芒，从地面以下钻出的魔法藤蔓，以那个冒牌家伙的双腿为目标，紧紧缠了过去。
双眼亮起了光芒，凌霄又一刻不停，生命法杖再度激发出一圈波光，将周围燃烧的火焰震荡开的同时，他蕴含着精神魔法的声音便在岛屿上空响了起来：“给予所有人生命赦免！”
话落时，已经冲刺到目标处的罗勒、哥达尔，凌霄身边的阿娜丝，以及后方的艾布纳甚至莫林的身上，菲亚施加的圣光结界之外，一层红色的光盾瞬间乍现后，又迅速隐没。
生命赦免，能够一次性大量抵消掉所受到的直接伤害。一出手就是这样大消耗的魔法，凌霄喘了口气，意识到身边阿娜丝有些意外的目光，他朝她腼腆地笑了下，说：“总觉得不太放心。”
虽然战斗才刚开始，他们这一波的攻击，更大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实力，但面对这个不知真面目为何的对手，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的凌霄，出手十分慎重。
“……”听了凌霄的解释，阿娜丝点点头，不再多说。
有时候，人的直觉是个奇妙的东西。而这一次，事实很快证明，凌霄的直觉与他的谨慎，救了哥达尔他们。
面对艾布纳分上中下三路，急射过来的三道箭矢，被凌霄的缠绕术紧紧拖住脚步的假冒者，看似已经无处可躲，更何况他的左右两侧，红头发矮人哥达尔与罗勒他们挥出的剑痕，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迅疾抵达了。
可事实偏偏就不是那样，当艾布纳、哥达尔和罗勒三者的攻击，距离他们的目标仅一指的长度时，敌人周围的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黏稠屏障。
“该死——”就像他的胡子一样，矮人哥达尔脸色涨得通红，他用尽全力，都不能将手中的剑再向前递近一丝一毫。
不仅无法继续向前攻击，另一边的罗勒很快发现，他们就是想要撤剑也做不到了，身体连同他们手中的剑身，都像是被黏住了般动弹不得。这时两人面前，那漆黑的斗篷下，隐藏了真实面目的假冒者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宽大的斗篷急速膨胀，然后像一团黑色的火焰飞舞了起来，离得最近的哥达尔与罗勒来不及反应，就被涨大的斗篷整个包裹了进去！
随即轰隆一声，布料四碎炸裂，如同破碎的蝶翼，纷纷于焰光中化为了乌有。火焰如云层一般翻腾卷动，熊熊黑焰撕裂斗篷，冲破周围火海的阻挠，呈辐射状，向外极速地扩张。
而爆炸后的中心，除去肆虐的黑焰之外，却什么也没能留下。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大惊之下，凌霄连脸色都变了。他发出不成调的惊呼，下意识就想要冲过去，而与此同时，出闸野兽一般横冲直撞的的黑焰发出呼吼，刹那间便朝他席卷而至！紧急关头，多亏阿娜丝拉了他一把，并顺势手掌前推，巨大的冰墙升起，于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一击不中，那些黑色火焰就像拥有意识，退潮般快速向后收缩，并凝集成了一团跳动的火球。火焰逐渐地拉长，变幻出人形，眼前的景象，与凌霄曾经在梦中经历过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这一刻，他仿佛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塞尔曼！塞尔曼——”惊怒交加，凌霄大喊起来。
第168章 城（）
在一大团黑色的火焰中，凌霄眼看着对方逐渐又现出了四肢躯干的轮廓，跳跃的火舌如一件漆黑外衣，严严实实包裹住了底下的人，也模糊了对方的五官面目。
即使看不清那人的真容，但邪恶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那股肆意弥漫开来的黑暗与恐怖，当初海石崖一役，以及早前的奇怪梦境中，凌霄都曾感受到过。
“是他——”身边，阿娜丝也意识到什么，在听到凌霄喊出塞尔曼的名字后，眼神当即沉了下来。
这时，远处的岛屿边缘，赤红的岩石突然喀拉一声，碎石不断地崩落，从下面却探出了一只手来，很快，那只手便支撑着整个身体翻了上来。
“罗勒！”凌霄的声音中带着雀跃，原本焦急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在刚才的爆炸中，尽管不相信两人会这么轻易被击垮，可无论哪儿都找不到罗勒与哥达尔的踪迹时，凌霄还是止不住担心与慌张的情绪。
等到副队长哥达尔也紧接着从底下攀上来时，见两人身上的衣物盔甲虽然被烧穿许多洞，脸上也被擦出一道道血痕，不过，除了狼狈了点之外，身体并没有多大的损伤，凌霄也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遗憾。”他们对面，已彻底褪去了汪林奇的伪装，整个人被黑焰包裹的塞尔曼，显然并不想他们这么开心，在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后，突然就开了口。他的声音粗哑，仿佛灰棘森林中那些苍老阴森的石化枯木，又像是喉咙含了一把干涩的沙子，让人光听着就浑身难受，连头脑都一阵阵眩晕起来。
“小心他的精神干扰。”凌霄迅即警醒，并提高了声音，用来对抗塞尔曼语言中所蕴含的精神魔法的影响。这一刻他越发肯定，对面的人确实就是塞尔曼无疑。
哥达尔与罗勒很快从一侧回援。
强敌当前，这一次哥达尔没有再贸贸然发起攻击，他冲凌霄及阿娜丝点点头，示意他和罗勒两人没事后，便脸色凝重地盯着塞尔曼的方向，不敢有丝毫懈怠。
之前被塞尔曼的魔法整个吞没，一瞬间仿佛踏进了异度空间的哥达尔和罗勒，都十分清楚敌人的可怕。
在那场撕裂空间的爆炸中，如果不是生命赦免及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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